第213章 采铃
“此事,我会多加考虑,至于其他的秦姑娘不必担心。”萧鼎微笑接过秦梦遥的话,不知何时秦梦遥身后上来一位小厮,奉上一杯新茶。
秦梦遥适时取出上午新画的旗袍图纸,递到萧鼎手中,萧鼎自然又是极尽溢美之词,秦梦遥起身告辞,立马又有小厮在前引路,一直送到云衣坊中。
尤子期在店中等得心焦,他本来想陪秦梦遥一同进去,可是云衣坊的伙计说什么也不让他踏进一步。他越等越担心,生怕秦梦遥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再说他是生意人家出身,自然也知道生意人的本性,而秦梦遥又涉世不深,若是遇见心机深沉的,怕是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呢。
“梦遥,你可出来了……”尤子期上前仔仔细细打量着秦梦遥,没看出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走,回家再说!”秦梦遥一招手,尤子期立马乖乖跟在后面出了云衣坊。
秦梦遥兴致极高,在街上晃荡个不停,买了糖葫芦,有要买捏唐人,不一会尤子期怀中便多了一大堆小玩意儿。这下,尤子期不用问也知道谈话的结果,于是两人也不再着急回家,又跑到在文人圈素有盛名的木记汤面店吃了几碗茶,在墙上添了几个水牌,才晃晃悠悠回了家。
提起那家木记汤面,说白了就是现代社会那些文艺小清新最爱去的地方,不过木记最出名之处,却是在本店就餐的客人,可以为那些吃不起面的穷酸文人捐水牌,也算是间接的慈善了。
出了木记,秦梦遥指东,尤子期偏拉着她向西,两人刚转过拐角,那个让秦梦遥牵肠挂肚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木记的门口。
可此人却不是南程莫,而是当日救起秦梦遥的祥子。
没了一个月的俸禄,本来就上顿难接下顿的家里更穷的叮当响了。
祥子头一次低下头,进了木记,想替自己的老娘领一碗水面。
尤子期暗暗庆幸没被南程莫发现,一脸促狭的笑看得秦梦遥心头直发麻。
“喂,你说,刚才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到这边来?”秦梦遥赖在原地不走,非要尤子期给个答复。
尤子期眼珠一转,自然不肯让她发现方才刻意躲开某人的事实,“呵呵,到这边来当然是因为,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看杂耍嘛,呶,前面不就是了!”
秦梦遥两眼放光地向前看了又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在哪?杂耍不都有敲锣打鼓吗,我怎么没听到。”
“哈哈哈,耍猴呢,你还真信!”
“你给我站住,别跑,我真不打你……”
秦梦遥不顾形象地同尤子期在街上追追打打,一直回到尤府别院才想起来自己方才的形象已经被面前这个人全毁了,“哎哟”一声捂着脸跑回自己房中。
“娘,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悠悠稚嫩的小脸上熠熠闪着光芒,只要娘一开口,他就有用武之地了,天天在这里没树林可以跑,没小伙伴可以打架,真是没意思。
“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是,不过看在你替娘说话的份上,先饶你这一次!今天的课业背熟了没有,过来背一段给娘解解闷。”秦梦遥一本正经的教训着悠悠,没想到被这小子天天喊娘喊得自己真觉得自己有了个儿子,娘俩差不过七八岁,这年龄差,也是够奇葩的。
悠悠一听,立马捂住自己的屁股,一双脚不住往外挪,“娘,我尾巴疼,哎哟,疼死我了,我得去茅房……”
送走了悠悠,尤子期立马后脚跟进来,脸上还带着方才的浓浓笑意,他一屁股坐在秦梦遥旁边,数算着京都那些好吃好玩的地方,说着说着,他突然停顿一下,似不经心的玩笑道,“梦遥,咱们在一起这么开心,要不以后本少爷就凑合凑合,咱俩一起过算了!”
秦梦遥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担心中的表白,终于来了。
对于尤子期,她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兄弟情谊,却多了那么一点点情愫,但这种情愫却不似恋人。
“呵呵,我跟你开玩笑呢,那个,我去看看悠悠,他说他尾巴疼……”尤子期见秦梦遥脸有犹豫之色,心中的忐忑到底落了下去,脸上虽若无其事,口中却似含了黄连。
“子期,”秦梦遥正色道,“或许这话我不该说,但是有些事早些说开,对彼此的伤害也会少得多。你很好,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是个成过家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弃妇,且出身贫寒,纵是普通人家男子尚对我避之三舍,更何况你还肩负着日后家族的重任,所以……”
“弃妇又如何,那人是陈世美,而你于德于礼,做错过什么?我喜欢你,那是我的权利,别人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何况我母亲与你也有交情,自然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她绝对不会不同意我们的事,只要你同意……”
尤子期越说越激动,两手不由自主紧握秦梦遥的双肩,往日脸上的嬉皮模样也不复存在。
“我不同意!”秦梦遥神色极其严肃,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后倒退一步。
尤子期颓然的看着秦梦遥那突然陌生的脸,双手的力气一点点消散,心中却还是不甘。
“如果你在意你的出身,我可以说服我爹娘,而你同那个人的从前,我也不在乎,为什么你还是不同意!”
“你不在意,可是你想过其他人的想法吗?我不同意,是因为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所以不能跟你在一起,就算两人勉强在一起,你会幸福吗?也许这两年你还喜欢我,所以你可以不在意,但如果你又有了新欢呢,那些所有的不在意都会是一根根刺,把你我扎得遍体鳞伤!”秦梦遥难过的别过头,人心易变,从前口口声声说白头到老的那个人不是也转身投奔了新的生活。
“梦遥,你是不是,还爱他?”尤子期口中苦涩不堪,几欲将唇咬破,他知道这是她的禁区,也是他的雷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只爱我自己。”秦梦遥脸色平静如一汪湖水,可暗藏深处,却是涡旋不断。
尤子期难过地松开秦梦遥,脚步灌铅地走到门口,终又转过头认真而坚定道:“你放心,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有二心,更不可能有所谓新欢!”
房门关闭,房中突然暗了下来,秦梦遥终于忍不住捂住脸,泪水渗透指缝,滴落在地。那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过往,真真切切已然离她远去,剩下的时光,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熬过去。
她这样一个死心眼的人,凡是认定的就去努力争取,如果爱上一个人心中便全都是他,甚至连后退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南程莫占了她的心,所以尤子期再努力,也只能是生命中的路人甲。
可当初她是怎样爱上的呢,是他躲在门后偷看自己时,还是不离不弃共度困境时,甚至连秦梦遥也记不清楚。
秦梦遥自嘲地笑笑,不过有过几句承诺,就让她抛下普兰城的一切来到京都,而他再过些时日,便要迎娶新的妻子入门了。
想到这里,她翻身下床,将纸张铺在桌上,寥寥几笔,一幅绝美的嫁衣图跃然纸上。
同云衣坊合作,已将她的计划推进了一大步,可天时地利,她样样不沾,能够做的,也只有尽人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秦梦遥同萧鼎签订好合约,着实轻松了一把,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没了进展。而尤子期消失了足足三天,再出现时依旧嘻嘻哈哈,仿佛被秦梦遥拒绝的事从未发生,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秦梦遥在民居巷租了套宅院,虽然仅有小小几间房,但对于秦梦遥来说已经足够。
“你要搬出去?”尤子期面无表情,可明显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低气压。
“是的,在这里打扰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难道你怕我会不让你走不成?”
“我本来是想跟您商量的,但是这两天一直没找到你人,而管家伯伯也不知道你的去处,我只好先做决定……”
“如果你是因为我而想搬出去,那你不必了,我搬出去,你不愿看到我,我搬出去就是!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住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万一你遇到坏人,让人怎么跟……别人交待!”尤子期忍不住对秦梦遥大吼起来。
秦梦遥眼眶突然红了一下,尤子期一楞,安静地不知所措。
“谢谢你,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这样关心我了。”秦梦遥痛恨自己的绝情与无知,她以为自己为了南程莫可以什么都不要,可眼前这个男子为了自己,几次三番甚至放下自己的尊严,纵使被拒绝,还是无条件地关心自己。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是你明知爱你,你却爱着别人。
“别走了,好不好?我不会再烦你,这个别院空着也是空着,你住在这里,至少很安全,假如你觉得过意不去,随意给些房租也是可以的。”尤子期渴求的神态让人心软,秦梦遥败下阵来。
可有时,就是这样的一次心软,却让日后的生活,剪不断,理更乱,自然,这是后话了。
眼看离南程莫成亲还有一个月,秦梦遥白日虽刻意不去想,夜中却开始噩梦不断。
梦境中,南程莫总是远远的看着秦梦遥,眼神中全是冷漠与嘲笑,他将她逼到悬崖上,周遭的野花像疯了一般将她围在中央。她眼睁睁看着南程莫将秦洛芙抱在怀中。他轻巧的笑着,说,“你都看到了,我不爱你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秦梦遥醒来,枕头湿湿的,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
萧鼎派账房先生送来上个月的账目,将秦梦遥的分成如数送上,数目虽不多,但足以慰藉秦梦遥烦躁的心灵。
为了改进样式,她买来做工极精巧的丝帛,经过裁剪扭扎成一朵朵鲜花的模样,再镶嵌到衣裙上,做得多了,便将花绑在枝条上,摆成插花的形状,放在云衣坊中做摆设。没想到这精致的插花竟引起了那些女子的关注。
达官富户的小姐家中每年几乎都会得到些宫中赏赐的绢花,可见得多了也便习以为常,可像真花一般做成插花的,却并不多见,一时间,那些女子的注意多从衣裙转到了插花上。
萧鼎没料到区区丝帛花会获得这样大的反响,思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同秦梦遥商量关于花饰的问题。
秦梦遥本就视花如命,在尤府别院都有园丁打理,她根本插不上手,可这丝帛花却是由自己一手打造而成。但凡花卉样式,自己都能做得一二,所以此事并不成问题。
于是不过几天时间,由丝帛制成的各种花卉样式的胸针头饰在城中风靡盛行,衣裙之上好似盛开着一朵朵鲜花,引得蜜蜂蝴蝶都忍不住驻足其上。
秦洛芙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百合、玫瑰、石竹等各种花样几乎买了一小箱。一件蜜色的衣裙上,自上而下别了数个花饰胸针,她自诩百花仙子,秦梦遥却笑得合不拢嘴。
云衣坊引入了几位女伙计,虽说这些伙计平日皆以黑纱遮面,对于那些爱美又矜持的小姐们来说,却是极大的福利。起码在穿衣方面,女人的眼光往往又独到之处。
秦梦遥没事便爱蒙了黑纱往云衣坊跑,自然对秦洛芙毫不陌生。
自从那日将秦梦遥推下楼后,秦洛芙足有小半月没到过云衣坊,然而逛遍整个京都,秦洛芙都没有一件看得过眼的喜服,思来想去,还是重又回了云衣坊。
“采苓,快帮我看看,这件如何?”秦洛芙已将店中的衣服几乎试了一遍,可是还是嘟着嘴不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