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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口无遮拦

红杏泄春光 禾早 3461 2024-11-15 22:01

  陆策出了书房,信步走到梧桐轩,才一进门,就见温柔与一名婢女对坐在树下,手执黑子,正在皱眉凝想。

  其时旭日当空,暖暖的阳光穿透树叶斑驳的照射在温柔身上,将她侧脸的轮廓衬托得分外恬静柔和,陆策不由自主就放缓了脚步。

  那与温柔对弈的婢女发觉有人走近,抬眼瞧见陆策,忙要站起身来,却被陆策一个手势给止住了,只得低下头继续不安的坐在那里。而温柔想棋想得太入神,竟没发觉有人站在她身后看棋,直至想了片刻,落下一子,探手去身旁的小几上拿茶,才瞥见陆策的袍角,讶然回头。

  “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倒吓我一跳。”

  “看你们下棋呢。”说着,陆策微蹙起眉,问道:“你们下的这是什么棋,我竟看不懂。”

  “你自然不懂。” 温柔失笑,她哪里会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玩意?不过是坐闷了,拉了个婢女与她下五子棋。这棋初看起来不明所以,其实走法简单得不行,只要两句话说清,是个人都会。

  这时那婢女慌忙站起身道:“爷坐,我泡茶去。”

  陆策点点头,在她空出的位子上坐下,抬眼仔细打量温柔两眼,淡淡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快睡成猪了。”温柔笑道:“原本以为入夜前睡多了,夜里会走困,谁想躺到床上,听见窗外树叶沙沙轻响,人一恍惚,竟又睡着了。一觉天明,连梦都没做。”

  陆策见她神色平静,又低头看了一会棋盘,突然拈起一枚白子,搁在棋盘上,截住了温柔那已连成四子的黑棋。

  温柔讶然,看看陆策,再看看那枚白子,觉得有点无语。五子棋的走法虽简单,但没有说破前,要在短时间内从残局中准确无误的窥出规则,也十分不易。

  “该你下了。”陆策淡淡一笑。

  温柔点点头,取黑子走了一步。

  两人默然无声的续了几步棋,婢女捧了茶上来,又悄悄退下。这时陆策方开口问道:“早起听见闲话了?”

  “你说青如的事?”温柔低头又下一子。

  “嗯。”

  “听见了,人没事就好。”温柔抬头对他一笑。

  陆策心里一暖,自知此事无须解释。

  两人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到一局棋下完,双方竟是战了个平手,温柔一推棋盘笑道:“不下了,你有意让我。”

  “我对这种下法不熟,应对不暇,哪有余力让你?”陆策笑着将棋子捡入棋盂中。

  温柔笑道:“不用哄我,我是臭棋篓子,你来之前,我都输了数回了,怎可能与你战成平手?”

  陆策避而不答,只道:“在这里住着有些闷吧?”

  温柔点点头道:“原先住在翰林府里,还能忙着做三餐,管管铺子,与小环说说话。此刻在你家住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铺子也不用管,真闲得发闷起来,要不我也不下这劳什子的棋。”

  陆策思忖片刻道:“我原想再置一所宅子,又怕不合你心意,不如这样,回头你带着洗竹自个去挑,看中哪座宅子,就买哪座,我们搬出去住。”

  “搬?若我一人是无妨的,你……你爹和爷爷同意么?”温柔踌躇道:“再说你在城东不是已置了一所宅子,还要再买?”

  “城东那宅子是预备给你娘和弟弟住的。”说着,陆策笑道:“只要时常回来看看我爷爷,他是没什么意见的。至于我爹那里,我自有法子。”

  温柔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原先她作的是“假妾”,将家人接了一同住也没什么妨碍,若真要嫁给陆策,还是两人独住好,日后温刚也要娶妻生子另立门户,挤在一处,实是不便。

  两人正在闲话,洗竹寻了来,低声禀道:“爷,何大夫请你去一趟。”

  陆策站起身来,歉然望了温柔一眼。

  “你去忙,不用理会我。”温柔笑道:“将洗竹留下,陪我去看宅子便成。”

  陆策点头,又叮嘱了洗竹两句,这才离去。

  温柔眼望陆策离去,让洗竹去寻了一身男装,换上后,悄悄从后门溜出了陆府,出来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才长出了一口气,轻松道:“能出来走走真好。”

  洗竹在旁忍不住笑道:“家里人多,规矩马虎不得,住得是挺累人,要不爷怎么总喜欢往外跑?夫人再忍耐几日吧。”

  温柔失笑道:“快别喊夫人,让人听见可要诧异?”

  洗竹应了,边走边觑看她面上颜色,见她情绪不错,便笑道:“今早的事,实与爷无关,那青如……”

  温柔打断他道:“不用替你爷解释,我知道他不是那样人。”

  陆策若是爱美色,怎能放着绝色的沈梦宜和安宁公主不娶?那青如又是陆家旧人,想染指也不用等到现在。这些道理浅而易见,但若是搁在往日,她头脑一热也许分辨不出,此刻与陆策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磨难,两人相知已深,又哪里会因这种事而引起误会?

  洗竹见她如此行事,松了一口气,暗暗点头,引着她往适宜安居的城东行去,要在那里寻一座宅子。

  不提温柔,单说陆策,他寻到何霖住处,见门未上栓,随手一推就进了院子,抬眼就瞧见何霖正蹲在井边清洗一堆瓷瓶,见他进来,立刻嘀咕道:“这破地方,用个水都这么麻烦!”

  “嫌麻烦,买个小厮替你做这些杂事不就成了?”陆策熟门熟路的进屋端了把椅子出来,坐在院中与何霖说话。

  何霖闻言慌忙摆摆手道:“我天生劳碌命,不会使唤人,你再别提买人的话,太不人道了!”

  “人道?”陆策微微蹙眉。

  何霖一怔,忙低下头去假装专心的清洗瓷瓶,再不说话。

  陆策知他脾气,也不追问,只道:“寻我来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何霖立刻扎着两只湿淋淋的手跳了起来,郁闷道:“你好意思问这话!你替我惹来的麻烦,赶紧替我解决掉。”

  陆策失笑道:“什么麻烦?你说清楚。”

  “宫里那些暗卫!”何霖气哼哼道:“要不是替你扯谎,老子至于惹来这些人吗?成天在我家探头探脑,我这房里可都是贵重药材,丢了寻谁要去?”

  这是意料中事,再说九皇子也提醒过他,陆策丝毫没有惊慌,只觉难得能看到何霖生气,实是趣事,淡淡笑道:“你即知道有暗卫盯着你,还敢如何说话?”

  他这话不说便罢,一说何霖反倒直起脖子冲着院外大声喝骂起来,张口闭口暗卫如何如何,压根就没顾忌。骂完,他出了气,才斜睨着陆策道:“你别装,你不也知道?还敢大摇大摆走进我这院子?”

  陆策饶是惯常对人淡漠疏离,对这何霖也是无可奈何,只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道:“我们做的事压根瞒不了人,不过掩人口舌罢了,此刻木已成舟,我自然没什么顾忌。”

  “这不就结了?”何霖想是大骂了一顿,出了气,语态缓和多了,只是脸上仍带着不悦道:“这些人骂也骂不走,惹得我心烦,你赶紧想法子把他们弄走!”

  陆策不急着说话,侧耳听了听,确定此刻左近无人,才轻声道:“这次的事多亏你,我自然设法替你将这些暗卫弄走,只是你好歹收敛些,眼下能仗着圣上用你,不至于杀你,日后……”

  他话未说完,何霖已不耐烦的打断他道:“怕什么?我们不是早说好了,就让那皇帝老儿生不生死不死的吊着好了!我只替他治标不治本,他的病不能完全好,还敢杀我不成?就是没想到他这么烦人,竟然派人日夜监视我,不过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说到这里,何霖嘿嘿笑起来,凑到陆策跟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他是想派人窥了我治药的法子去,我偏不让他如意!回头隔数日换一次药方,搅得他头晕难辨!今日九皇子来取的药方上,我写了上百味药,其中只有数味是用来治那皇帝老儿的病的,其余的,嘿嘿,我就中饱私囊,笑纳了!”

  陆策闻言又是苦笑,心知不用再担心何霖的生死,只是他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虽然爽快,却不由教人替他心惊,但他知道再劝无用,只得点点头道:“暗卫的事交给我,不过你还得替我祖父开张药方,我今日瞧他追我父亲时腿脚没往日利索,怕是病又犯了。”

  何霖挥挥手道:“他哪有什么病啊?他就是肉吃得太多!行了行了,我开张方子给你,你让他按方服用。”说着,他在肮脏的衣裳上胡乱抹了抹手,边往里屋走去边嘀咕道:“认识你真是我今生最大的错误!麻烦,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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