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欢迎回家
细雨听风双腿发软,冷汗已经沁湿了衣衫。
那个恶魔一般的家伙已经离开了快半个时,但他离去时随意扫过来的眼神却让细雨听风惊惧至今。
冷漠、绝对主宰。
似乎还有着一丝淡淡的讥诮。
细雨听风回想着那个眼神所蕴含的意味,情不自禁地用袖子擦了把冷汗。
见了鬼了,我明明隐身了,怎么感觉他好像洞穿了我的伪装一样?细雨听风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双腿,从一处木屋低矮的狗洞里爬了出来。
一个又一个隐身的盗贼们出现在细雨听风四周,面sè苍白地望着夜雨听风,却没人主动开口询问他们的老细。就连平时最为活跃的烟屎牙,都闭上了他那张讨人厌的嘴。
“失算了……”细雨听风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道。
“疯子寒算个屁啊!凯撒算个屁啊!他们充其量就是个疯子、杀人犯,但是那个……”细雨听风破口大骂,但转瞬马上惊惧地环视了周遭一圈,压低了声音道:“他们跟刚才那个……”细雨听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人好。
恶魔?屠夫?家伙?混蛋?
细雨听风不断枪毙着自己的辞藻,最后只得含糊地道:“你们觉得刚才那个,那个……人,比之疯子寒和凯撒如何?”
职玩们沉默着,没人去触这个霉头。一边是暴力血腥的杀神,一边是狼狈为jiān凶残无道的疯子主仆,似乎得罪哪边都不好,但偏偏他们两边都要得罪,或者是都得罪了。
“老细……”烟屎牙定了定神,故作沉稳地道,但是声音却有些颤抖,话跑调了自己仍不自知。
细雨听风一拍烟屎牙的肩膀,怒道:“有屁快放!”
烟屎牙被这一巴掌打消了怯懦,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周遭的职玩们被他所感染,也纷纷笑了起来。笑声驱散了恐惧,给人带来了勇气和信念。
“他妈的,那家伙怎么做到的?我们杀死玩家或者是怪物从来都是一道白光就刷没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这么血腥的?”烟屎牙好奇而又妒忌地着,扭头看了看还躺在街面上,分成两半的凯撒的尸体。
众玩家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哗啦啦地吐了一片。
“草尼玛,你丫为什么非要提这茬?!!”一个个子高大的职玩一边吐着,一边踹着烟屎牙,吐得不亦乐乎但仍旧断断续续地完了这句话。
烟屎牙为难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一边吐一边话的?”
高大职玩好容易吐完了,站起身来喘着粗气道:“吞回去不就可以话了?你没看我是吐一下一下的吗?”
这话一出,本来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正面青口-唇白气若游丝地靠在一起的职玩们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再度“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结果局面就变成了已经吐完的看到别人吐也忍不住恶心跟着吐了起来,于是形成了恶xìng循环,大家你方吐罢我又吐,吐了个不亦乐乎。
最后一酸水都吐完了,实在是没东西可吐了,众职玩们才浑身酸软地支撑起身子,封闭的鼻子也终于恢复了本来的功能;可当他们嗅到了那阵要人命的味道时,情不自禁地往地上看了一眼,再度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
“草!演员我跟你讲这一个月我们的衣服你包了!”高个职玩揪起正在水中拼命洗着脑袋的烟屎牙,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道。
这里是北城的渡头,城墙中开了一个五十多米宽的铁闸门,腾江的水流被接引到渡头这片占地十多亩的人造湖中,用作城市护城河的活水源头。
“包,包你妹啊包!”烟屎牙不耐烦地推开了高个子,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你们这群混蛋故意整我是吧?本来我看再血腥的电影都没吐过,但今天被你们这么多人朝我脸上吐,哥……”
烟屎牙还没完,在湖中洗刷的职玩们便一涌而上将他按到了水里,拳打脚踢,下的都是重手。
“尼玛还那个字!再老子揍死你!”一个胖胖的职玩脸sè苍白,看起来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但下手却丝毫不含糊,就是他慷慨地给了烟屎牙两个熊猫眼。
“今天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得那么难受?”一个瘦瘦的职玩揍了烟屎牙一拳,愤愤地道,幸好醒悟及时,没能出那个犯众怒的话来。迎着众人像要喷出火的眼神,瘦职玩心中暗自嘘了口气,转而更加卖力地揍起烟屎牙来,心你子真是千年祸害,不话都差让哥陪你挨揍,我靠!
烟屎牙疾呼:“饶命啊……”着又被人按到了水里,后面的话变成了咕嘟咕嘟的气泡。烟屎牙挣扎着爬起来,呛了口水道:“我知道错了,你们不要这么伤害……”话没完,烟屎牙再度被按回了水里……
“好了好了,等下不心把他淹死了,一级可要练很久的。”细雨听风浑身酸软,面无人sè地躺在渡头的木板桥上,有气无力地道。
众职玩们最后用力踢打了烟屎牙几下,这才悻悻地放过了他。
烟屎牙抽泣着,鼻子里流下了两道殷红的血迹,面上青紫一片,整颗头颅好像猪头一般,肿胀不堪。
“老细!你这是在虐待员工!我要去告你!”烟屎牙指着细雨听风,泣不成声。
“但是如果你能……”烟屎牙变脸如翻书,伸手作了个钞票的动作,那双被耷拉着的眼皮覆盖了一大半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狡黠、贪婪的光芒:“嘿嘿……”
细雨听风跳了起来,从脚上脱下了草鞋,啪地一声正中烟屎牙的面孔:“钱钱钱!你丫就知道钱!”
烟屎牙仰倒在水里,一动不动,好像浮尸一般。
职玩们哭笑不得,这家伙就是爱演,超能演,所以起的角sè名叫做「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走了!让他一个人在那演个饱!”细雨听风悻悻地着,指着高个子职玩道:“阿力,把我鞋子拿回来,10铜币一双呢!”
高个子职玩阿力游到“浮尸”身边,用力扯下了几乎黏在“浮尸”脸上的草鞋,向着岸边游来。
职玩们嘻嘻哈哈地拧干了各自的衣服,跟在细雨听风的身后向着渡头的出口街道走去。
“浮尸”漂浮在水中,很想爬起来跟上去,但是心中却一直提醒着自己:“我是一个演员,在导演没喊‘cut'之前我就是一具死尸,我不能动……”
细雨听风一众走了老远,但还没看见演员跟上来,细雨听风只好无奈地大喊道:“cut!”
“来了导演!有没有盒饭啊,我饿死了,晚上吃的都吐完了……”演员艰难地爬上岸,兴冲冲地道。
迎接他的,是无数道寒冷的眼光……
噼里啪啦的拳脚交加之声伴着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和一声声惨叫不断在渡头荡开……
……
西城宪兵队附近的房。
“真是可惜……短短一个时里你们的爪牙竟然损失了三成……”一个浑身笼罩在黑sè斗篷中,手提一柄rǔ白sè光剑的神秘人对着对面屋,几乎和自己一般装束的人道。二人装束、身高都挺接近,唯一不同的是右面的神秘人的光剑是正统的长剑式光剑,左面神秘人的则是巨剑式光剑。
两柄不断啪嚓闪动着圣炎和圣能的光剑在夜幕中闪闪发光,照亮了周遭颇大一片区域。
“哼。渣滓而已,死再多我都不会心痛。”长光剑神秘人不屑地回应着,就要离去。
“既然出来了,何不玩玩再回去?”巨光剑神秘人拦到了长光剑神秘人的身前,巨光指着长光神秘人的面门道。
“哼,只怕你不敢全力一战……”长光神秘人冷笑着道:“如果你死了,无法之都可就彻底陷入了无序状态……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巨光神秘人仰天哈哈大笑:“难道现在的无法之都就是有序状态了?”
“至少拥有绝对的白rì秩序!”长光神秘人傲然应道。
“哼。虚伪的正义,虚假的繁荣,一触即溃的可笑秩序!”这次轮到巨光神秘人冷哼了,他不屑地扬起了剑:“废话少,你我已经对峙三年,今天也该作个了结了!”
“既然你想死……”长光神秘人的脚底荡开了一圈淡蓝sè的十字大剑状灵气:“那本勋就如你所愿!”
巨光神秘人的脚底也荡开了一圈十字大剑灵气,只不过颜sè是赤红sè。
月光下,两个神秘人猛然跃到高空,两柄光剑碰撞,迸shè出千百道圣芒,抖落了一串串赤红sè的火星……
……
地痞流氓和恶棍们在街边斗殴,醉鬼倒在地上呕吐……
女人被男人殴打而无奈地哭喊,男人因暴力的快感而病态地嘶吼……
傲慢默默走到贫民窟东北角的棚户区,这里靠近内护城河,一排排低矮的彷如狗屋一般的棚屋建筑杂乱无章地分布在这近十里方圆的狭窄区域中,散发着阵阵恶臭。
傲慢皱了皱眉头。栖身之所条件如此恶劣,无法之都就是这么对待流民的?再仔细一看,傲慢发现城市的垃圾处理场和下水道入口也正在此地,无数苍蝇和蚊虫以及某些不知名的昆虫正惬意地飞舞在垃圾上空,赞叹着生命的美好。
获得了居留权的人可以在无法之都逗留。如果你有钱,东西北三城都有香喷喷而干净舒适的客房供你安睡,如果那些低中高档次的旅馆都不能满足你的需要,你可以前往城市中心的粉红梦境,那里,是人间天堂。
但是傲慢没有钱。他和所有的流民一样,身无分文,而且不知道明天的食物在哪里。
所以傲慢只能按照宪兵们提供的线索,来到了棚户区。在这里,市政处提供了颇为人道的救济——
垃圾场旁边有一百多个临时棚屋,如果棚屋的粗制纱门没有垂下,那便明里面没人居住,任何取得了居留权的人都可以自行入住。
但不是免费的。
无法之都不养闲人。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好,每天或每周、每月都必须去宪兵队报到一次,并上缴城市治安管理费,每人每rì5铜。
当然,如果你已经脱离了流民的身份,那么自然可以不用看宪兵们的脸sè,直接将管理费交给城市中旅馆老板,请他们代为转交也可以。
傲慢钻进了酸臭无比的棚屋里,躺到了湿漉漉,脏兮兮的草堆铺就的“床铺”上,默默地看着头的黑sè粗纱棚。
和那些常驻流民所居住的棚屋不同的是,这种劣质的帐篷根本不能抵挡雨水,因为它是用废弃的渔网所制成的,布满了细的孔洞,看起来就像是黑sè的蚊帐一般。
贫民窟的棚户区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物质的贫瘠和生活的重担往往便是矛盾和口角的导火索,无时无刻不在引爆着贫民困顿的人生。
快乐、和谐、友爱、安详……都与贫民无关。
贫贱夫妻,百事哀。
傲慢静静倾听着周遭不断传来的动静,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哀泣,男人的怒吼,醉鬼的尖叫,赌徒的狂笑……
锅铲轮动铁锅的声音……食物在锅子里滋滋作响的声音……铁锤击打铁块的乓乓声……不远处的地下赌场里传来的吆喝声……
以及,贫民窟唯一一家稍微有档次的商铺里传来的,哦不,不应该这么形容它,它不是商铺。它的名字,叫做「镶金玫瑰」。
静寂的夜里,年老sè衰的女人与懵懵懂懂的少女们或疲惫或笨拙或稚嫩或老练或机械地挑逗着、诱惑着每一个经过镶金玫瑰门前的男人,那一声声空洞至极的女音,撕扯着道德的外衣,质问着命运的不公,陪衬着虚假的繁荣。
只有夜,才能真正容纳所有。
听着周遭的动静,看着头那片浩瀚、洁净的星空,傲慢缓缓流下了泪水。
15岁的时候,傲慢萧灵儿大吵了一架,萧灵儿让傲慢滚出她家,于是傲慢滚了,并且是彻底脱离了萧家。15岁到17岁那两年多的时间,傲慢和戴寒露、施人雄以及美便是住在类似今天这样的地方。
那里是G市的城中村,yīn暗,cháo湿,混乱,但是那里却是傲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有着家的温暖,家人的关心和爱。
四个年轻人和睦而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段岁月永远无法从傲慢的记忆中抹去。
也,永不褪sè。
不知道寒露和人雄他们现在过的怎样?
傲慢烦躁地爬了起来,焦躁不安地走出了棚屋。
傲慢忽然觉得自己很脏。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傲慢快步跑到了北城的月神雕像前。
无数萤火虫围绕在闪闪发光的女神像前,静谧而又和谐地缀着夜sè的美。瀑布下的水池在月华和神像的光芒下闪耀着粼粼的水光,静静地映shè着天空的繁星。
傲慢跳下水池,三两下扒光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池中,静静地看着头的星辰。
命运,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能主宰着世间万物?左右人的意志,判定人的去留、生死?
而活着,所追求的一切,到了最后的冒险来临的时刻,又有什么意义?
永生不灭,是不是又有着沉重而无法承受的剧痛?从而不得不去遗忘,不得不变得冷漠?
如果一个人孤独地永生不灭,那永生不灭又有什么意义?当热情和信念被无情的时光冲淡,失去了所有情感徒留理智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傲慢乱糟糟地想着,思绪漫无目的地飞翔在浩瀚的夜空。质疑着一切,疑惑着自身。
“这里,是无法之都。”一个淡淡的声音漠然在城墙上响起。
傲慢回过头,却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十米高的城墙上跳了下来。
他穿着黑sè的斗篷,但斗篷已经破破烂烂,不时有鲜血从斗篷的衣角滴下。
在月光下,傲慢发现斗篷人的心口有一团细微的,但是倔强的黑sè火焰在抖动,发出了一阵阵黑烟和刺鼻的焦臭。
斗篷人脱下了衣物,露出了健硕的身材。他的身上布满了大不一的创口,那团黑sè火焰还在他的心窝间升腾不息,黑火周遭的肌肉已经完全被腐蚀,露出了体内的脏器和肋骨。
竟然是宪兵队的那个黑脸男子。
黑脸男子龇着牙,跳到了水池里。黑火沾水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汹涌。
“我是宪兵队队长,博肯。”博肯对着傲慢伸出了右手,眼神之中满是敬意。
傲慢没有伸出手,只是瞥了博肯心口的黑火一眼:“如果再不找牧师解除这个黑魔法,你活不了多久。”
博肯疼得满头大汗,但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音。
“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博肯看着傲慢的眼睛,强忍着伤痛,急促道。
傲慢摆了摆手:“您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解决,我没有那个义务更没有那个兴趣做什么黑夜复仇者。对于无法之都的内部斗争,我一都不感兴趣。”
博肯大惊失sè,却见耀眼的白sè光华闪动,巨光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博肯巨剑指着傲慢的面门,厉声质问道。
傲慢抬起湿漉漉的鬼手,食指轻轻在光巨剑尖一,一缕黑sè的火焰迅速在光巨上蔓延,眨眼就将它冻成了一块黑sè的冰块。
“拜托,你和阿提斯那子在西城打得那么热闹,你当我们都是聋子吗?一个圣堂武士和一个圣殿骑士来来去去就是圣光闪现、光速切割、圣光斩……你真的以为我们异域冒险者都是白痴,不清楚你们圣职者的斤两吗?”傲慢没好气地推开巨剑,径直在水中仰泳起来。
博肯面上青一片,红一片,默默收回了已经变成冰块的巨剑,却怎么也不能将之缩回剑柄中。
见博肯心口的黑火越来越壮大,傲慢无奈地叹了口气,游到了博肯身边。
“忍着,我一贯的风格就是以暴制暴。”傲慢扬起了鬼手,提醒博肯道。
博肯错愕地看着傲慢,紧接着他就被一枚水缸大的圣光弹轰出水池,飞向高空!
猝不及防之下博肯被轰了个正着,嘴里和心口喷出了大量的血液!
又羞又怒又惊又喜的博肯化成一道耀眼的白练,一头扎进了水池里,半天不肯冒头。
“大家都是男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都这么晚了,难不成你认为有什么名媛贵妇躲在暗处偷窥你?”傲慢见博肯终于冒出水面,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着自顾从水里爬了出来,拿出一套新衣穿戴。
博肯面红耳赤,对于刚才被轰飞的事情实在是叫他难堪至极,但他也明白,这是傲慢的报复,龙夏人称之为礼尚往来。
不过那个圣光弹……可真够劲。博肯看着心口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由感叹傲慢所驱使的圣能的纯度。
“这里,是无法之都。”直到傲慢穿戴整齐,博肯才恢复了心态,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这里是你的地盘,jǐng告我不要搞事,是吗?”傲慢回过头来,绑着发带道。
博肯吞吞吐吐,“我是博肯,这里是无法之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法则……”
见傲慢转身离去,博肯终于出了心中的话:“欢迎回家,尊敬的剑豪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