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是个很磊落的人。
内书堂读书的时候他看徐宝不爽,于是拽着乌东安和祝公宜约战徐宝;他想要天门门主的位置,文武大试上他与徐宝一招定输赢并且愿赌服输。
细算两人的恩怨,两人之间其实只能算是竞争的对手,谈不上仇恨,而至于恩,徐宝还可算是救了他一命。
这一刀他没有出手,事实上就算出手了也谈不上偷袭,他没有掩盖自己的杀意是其一,其二,如果他真的只以结果为目的而不择手段,有心算无心他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徐宝也正是明白了李玄公平一战的心意所以径直的推门而入。刚刚的一瞬间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实际上这个中滋味李玄最是清楚。
没有任何的成功的可能,只要自己的飞刀射出,那么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甚至可以说这酝酿良久的一刀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面对徐宝,李玄只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的直面天地。
挥刀向天?
他不是李元霸。
“宝哥。”曾柱轻轻地唤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
徐宝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扫过,走到桌旁坐下:“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李玄开口,声音幽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见到了一个人,他自称先天,而且跟我说我也已经是先天境界。”
“原来如此,我输得不冤。”
“谈不上输赢,闻道有早晚,我只是比你在武学上快了一步。”徐宝看着李玄:“这些年,辛苦了。”
“应该的。”李玄摆摆手,顿了顿:“既然你回来了,那这东厂自然也要还你,过阵子找个机会我便向陛下和太后请辞,不过再之后怎么把这位置给你还需要细细斟酌,毕竟皇上虽然以你为兄,但太后娘娘跟你实在没什么观感,再说你当初奉命出宫这些年都杳无音信。。。”
李玄话中的意思徐宝自然听得明白,摇摇头:“东厂我确实要拿回来,但不是现在,按我的计算即使往快了说也要再一个月的功夫,而你,东厂提督给不了你,换个西厂如何?”
“这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事在人为。”徐宝说道:“江南的税银丢了?刚才我在城中看到了白莲教的唐画风,劫税银的是他,但最后这银子却没落在白莲教的手里,而是又被人黑吃黑给劫了。
如今他混进了刑部大牢好像是准备收拢西厂的人手,顺便还要找个叫李元喜的人。”
“李元喜?”曾柱忽然插话道:“他在刑部大牢?”
“认识?”
“知道。”曾柱点点头:“白莲教四王,战争之王洪天筹、公正之王窦顺德、守护之王纪雄,而最后一个智慧之王便是这个李元喜。”
徐宝双眉一挑:“智慧之王?他很聪明?”
“不知道。”曾柱摇摇头:“咱们东厂对于这四王的情报极少,而关于这个李元喜更是几近于无,只知道他在白莲教中地位极高,至于手段。。。正统十四年的土木堡之变似乎就有他的一份谋划,但这只是怀疑,并无切实的证据。”
“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跑刑部大牢蹲号子了?”徐宝有些不明白:“江南税银被劫,我准备将他找回来,也算是我的进身之姿。”
徐宝顺势将自己准备借唐画风的脑袋和找回江南税银这两庄功劳“死而复生”的说了出来。其中有些细节处还需推敲斟酌,不过大抵上三人都觉得行得通。
“一会儿你们给我一块东厂的牌子,我跑一趟刑部大牢。那唐画风进了刑部大牢就消失了,领他进去的牢头收了银子也不敢声张,我再想进去没有个由头倒是有些麻烦。”
“这个简单,宝哥你拿我的就是。”小橘子殷勤的把自己腰上系的腰牌拽了下来。
从进屋开始除了徐宝和李玄那三言两语的“闲话”以外便一直在说公事,对于久别重逢这样一个情景来说多少有些无情,但四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说是天涯若比邻,两情久长不在朝朝暮暮倒也不算错,可事实上还有一节,小柱子也好,小橘子也罢,甚至李玄,都从徐宝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抗拒和回避的感觉,言语间他似乎不想提起自己的过往经历。
为什么?
他们三人虽然心中好奇,但出于对徐宝的信任也就没有开口询问。
他们的感觉是对的。
徐宝确实在回避。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将汉水之畔的一切说与三人听。
就算要说,又该怎么开口呢?
对不起啊,我失手杀了我爹,还有你们的爹也一起被我杀了。
不管再如何用辞藻修饰,又或者用上什么不得已的借口,人是自己杀的,手上的血也是洗不掉的。
他们会原谅自己吗?
就算表面上原谅自己,心里呢?
不说他们,对于徐孝天的死,徐宝都不能原谅自己,更何况他们。
又或者就这么隐瞒下去?
徐宝也这么想过,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因为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者“纸包不住火”之类的原因,如果想隐瞒,徐宝有信心能够一直瞒下去,甚至出于对曾柱和楚橘的了解,哪怕有朝一日他们真的知道了一切真像恐怕也只会默默地放在心里而不会来质问自己。
可正是因为这份了解,徐宝觉得自己应该说,身为人子,他们有权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而身为兄弟,他们应该从自己的口中最先知道真相。
兄弟。。。
多么陌生的一个词,重活一世自己竟然还有了兄弟了。。。
“宝哥。”良久的沉默下小橘子开了口,看向徐宝的眼神满是关切:“天快亮了,如果有什么事儿不好说的话那也不急于一时,你既然回来了咱们往后有的是日子。”
“嗯。。。确实是不好说,不过。。。还是要说的。”徐宝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我来说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