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上油纸包的熏鸡腿儿,尚明歪着脖子:“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坐。”孙身葬笑了笑:“尚公是东厂提督太监,送您上路,大鱼大肉不太方便,一块肉总还是要有的。”
尚明拿起鸡腿,先放在鼻子下边儿闻了闻,又吃了一口,细细咀嚼着,眼神略带疑惑。
“中了束魂针,孙某若要取尚公的性命哪里还用得着下毒?
其实原本的打算尚公挣扎,孙某几拳将尚公打死,回头找根绳子一絟也就是了,不过方才听了尚公那一番话,孙某佩服,所以便有第二套计划说与尚公知晓。”孙身葬起身躬身一拜:“这一拜,却是再下敬尚公心存大义。”
“受你这一拜还是要死的,拜不拜的又有什么打紧。别说这鸡腿倒是选的不错。这些年山珍海味吃了不少,但最对路的还是这只鸡腿,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进了宫本以为就是好日子,结果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饿了得小十年光景才算有了点儿光亮。”尚明将手中的鸡腿一丝一丝的撕着吃,慢悠悠的说着话,孙身葬看得出他并非是在拖延时间,而只是为了细细品味享受手上的这跟鸡腿。
“咱家吃东西慢,时间还够吧?要是不急,你慢慢说,多说点儿,需要咱家怎么配合,咱家听得明白才能把事般的利落,要是时间还多,不妨与咱家说说前因后果,咱家也好做个明白鬼。”
“此来,便是与尚公分说清楚的。”孙身葬点点头:“皇帝有意在厂卫之外再建西厂,这一点尚公应该是知道的。可尚公也当知再立西厂又会引起多大的纷争,满朝文武不会答应,锦衣卫或许明着不说什么,暗地里肯定也要使绊子,至于东厂,若是尚公在,恐怕也要用上无数手段吧?”
尚明一挑眉毛,不无得意:“汪芷那小丫头片子,咱家弹弹手指头便能收拾了,西厂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嗯。。。你们的谋划确实不错,从娘娘下手,陛下便不会动摇,厂卫办事不利不敢多言,满朝文武再蛮横也抵不过陛下的铁心肠。如今一切水到渠成,还需要咱家如何?”
“想要尚公去陛下面前领死。”
“领死?”
“领死。”孙身葬向前倾身,低声道:“整个谋划都是抓着陛下关心则乱的一个节骨眼儿,一待尘埃落定陛下回过神来,恐怕也会察觉其中的蹊跷处,毕竟厂卫联手都找不到的人,汪芷一个小丫头竟就轻飘飘抓来了,说是运气终归有些勉强了。”
尚明赞同的轻轻拍手附和:“有理有理,把咱家变成幕后黑手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咱家有动机,圣眷失却,娘娘看咱家不顺眼,陛下有意立西厂夺东厂之权;咱家提督东厂,也有这个实力实施计划;最后咱家的背叛会让陛下心中对厂卫起疑,定会对西厂大加扶持,不错,挺好。”
“最重要的是。。。泄愤。”孙身葬又接道:“不瞒尚公,这一局的最后,万贞儿是要死的,陛下动怒总要有个压分量的人物出来抗下陛下的怒火,尚公的身份。。。刚刚好。”
“呵呵呵呵呵。。。”尚明低声笑道:“不错不错,依你所说,咱家这高矮胖瘦确实刚刚好,合该有这一死。”鸡腿吃了一半,尚明把关节处的脆骨啃得咯吱咯吱响:“接着说,徐公办事向来讲究个公平,既然要咱家配合,必然还有好处吧?”
“陛下给尚公的结局不外乎凌迟或者车裂,我天门不能改变结果,却能给尚公一个痛快。另外,尚公在老家的那个侄子,天门保他一世的富贵。”
“死得痛快倒确实挺好,不过那个侄子你们可想错了,把他送上路,到下边儿给咱家做个伴儿吧。吃着咱家的饭,明着里却不念咱家一声好,咱家这辈子可不是为他活的。帮咱家另一个忙吧。”
“尚公请讲。”
“浣衣局有一老妪叫青娘,你们帮咱家照顾一下吧。”
“浣衣局?”孙身葬愣了一下。
宫中二十四衙门,浣衣局可是数一数二的苦差事,里边儿都是宫中失了势的老弱,专给宫中上下浆洗衣物的差事,尚明这个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怎么会和浣衣局中的老妪扯上关系,最后的遗愿竟然是照顾她?
“不行?”
“小事一桩,只是不知尚公所谓的照顾是?”
“她还有一年左右便该出宫了,咱家的存项,大概有六十多万两吧,她出宫之后都给她,也不用说什么,也别提是咱家给的,办法你们来想。”尚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看来是想起了一段过往。
“既是尚公的意思,天门自然照办。”话已说尽,孙身葬站起身将门打开了:“一会儿汪芷路过此处时会带尚公一道离开入宫,若无他事,孙某告退。”
“好走,不送。”尚明拱了拱手。
鸡腿上的肉吃的干干净净,尚明把那根棒骨来回的舔着,有点咸,不如她当初为自己偷来的那一根。这也正常,毕竟她给自己的那根鸡腿出自御膳房,而且还带着她的体温。
“你莫要在惹周管事了,他要你就给他,你不给他会抢,而且还要打你,给你穿小鞋,你这银子也保不住,何必呢?”
“今天又没吃饱饭吧?来,我的分你一半。。。。这么饿啊。。。你都吃了吧,我胃口不舒服,吃不下。”
“就知道你又要挨打,我藏了一个鸡蛋,你剥了皮敷敷,记得吃啊。”
“进宫这么久,还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子,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吧?”
“这辈子啊,大概也就这样了,不过也挺好的,还有小明你陪我。”
“你要去司礼监了?这可是好事啊,随堂怎么了,那也是司礼监,以后可要多照顾姐姐啊?”
“这根鸡腿你吃了,姐姐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得来的,你吃了肯定像这鸡腿一样一蹬一蹬,步步高升。”
尚明将骨头放进嘴里用力的夭咬碎,把渣滓都咽了下去,擦了一下眼睛:“姐姐,下辈子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