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宗循规?
悟虚打量着这佛修,心中有些好奇。法律宗,顾名思义,应该是以戒为师,诚如其所言,知法守戒,以此修行;但具体怎么修行?修行之初,如何保护自己,在这个修士的世界?悟虚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守戒,便能修行,或者说便是修行?这不是那种泛泛而谈的修行,是真的能够吸纳灵气,成为修士,可以有诸多神通的修行。佛门常讲修行不讲神通,那是另外一层意思。你若不能吸纳灵气,诸多神通,在这个修士世界,如何生存发展?
眼前这法律宗循规,真人境界,他又是如何修行,有何神通?
所以,悟虚不想这么早和其辩论佛法,而是想先打一场再说。
恰好,这循规不过真人境界,悟虚可以假扮同境界魔僧,张狂无礼地和其打一场。
所以,悟虚直接出手了。灰白色骷髅头,一颗颗飞出来,直奔循规而去。
循规诵了声佛号,浑身金光。那些阴森森的骷髅头,一接触金光,便迅速消散于无形,连一丝青烟都没有。
悟虚再使出白骨剑,却不料,白骨剑触碰到金光之后,也是如此。
虞仙子和李明珊,在一旁都有点看呆了。
悟虚随即罢手,“守戒断缘,诸法不沾。”
(稍加譬喻解说,你戒了酒,断了酒缘,便不会因酒误事,酒驾也不会发生,别人代驾想坑你也是没门。。。。。。。)
循规,依旧合掌,“阁下原来是魔僧?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阁下为何放不下那一念?”
悟虚嘿嘿一笑,“大师虽诸法不沾,奈何世间诸多因果诸多攀缘。”说罢,竟将白骨剑刺向佛像。
循规飞飞身而起,浑身金光;那白骨剑触碰到金光之后,竟然调转方向,朝着悟虚疾射而来。
悟虚收了反向疾飞回来的白骨剑,笑道,“守戒断缘,似乎只能自保?”
觉察到悟虚没有恶意,那循规徐徐飞落在地,合掌答道,“所谓守戒,不独于己。凡有所见,感同身受。”
(稍加譬喻解说,你守戒,不会公众场所大小便;自然,见到别人公众场合大小便,也会反对、阻止、举报。)
悟虚遂合掌问道,“所谓戒定慧,守戒便能入静入定,进而吸纳灵气,得以修习?”
这是在问法律宗如何修行入门。这其实在佛宗高层,或者一些高阶修士那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那循规看了悟虚一眼, 暗道果然是没有根底野狐禅,修到了后面,便走火入魔,成了魔僧。
“阿弥陀佛!”循规遂答道,“所谓戒定慧,真实不虚。戒,方能定,方能修。”显然是承认了悟虚所言不虚。
悟虚淡淡一笑,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吾走南闯北,云游四方,见那么多的凡俗之人。虽虔诚守戒,似乎也不能定,不能慧,不能修。”
“阿弥陀佛!”循规又看了看悟虚,摇了摇头,那神情好似悟虚朽木不可雕也,最后又有心点拨了一句,“阁下于静中修炼,难道不是如此吗?”
他视悟虚为魔僧,是以说的是静中修炼,而非定中修炼。
悟虚猛然醒悟。所谓戒定慧,悟虚是理解和认可的。但自己一直是囿于自己前世经历,一直将其当做一种自身修养的提升方法。这其实是自己前世世界,没有灵气之缘故。而如今这时空,是有灵气的!只要能定,则自然而然,吸纳灵气,修身养性,踏入修行。
(这里要说明一点,从修行的角度来说,所谓戒定慧,其实戒而后定,在定这个阶段,便能修行。最后一个慧,其解释,则是各宗各门,众说纷纭。)
“众生蒙昧,攀援附会,沉溺于色相之中,贪嗔爱痴种种,不能戒,不能了,便是不能定,不能修。”循规见悟虚恍惚中似乎有所悟,便又朗声说道。
听着循规的话,悟虚脑海中千头万绪。
所谓众生,自然包含了凡俗之人,也就是说,凡俗之人也可以戒而能定,定而能修。所谓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所谓凡俗之人,若要能修行,须得有所谓资质或灵根,在这里,似乎也可以不需要了。或者说,能戒,便是所谓的资质。。。
还有那未来印,此印可凝聚神识共享共用。若凡俗之人能够戒而后定,再有此未来印相辅助,似乎修行的把握更大。。。。
想到这里,悟虚恨不得马上去实验一番,举目一望。那循规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阿弥陀佛!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悟虚对着循规合掌恭敬言道,“不知大师是否常驻此处,小僧虚妄也好时常前来请教。”
“阿弥陀佛!”循规答道,“慈恩寺原本乃莲华宗所属,贫僧也是暂居此处。”说这话时,其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
悟虚,心中又是又是一咯噔。自己怎么将此关节忘了?这慈恩寺本是莲华宗在京城的据点,自己这次过来,原本也存在些故人心思,却想不到遇见的主事之人,却是法律宗的循规。莲华宗,似乎在佛宗之中备受打压,难道已是这般的不堪?
悟虚,尝试着问道,“小僧也曾听闻慈恩寺乃是莲华宗所属。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却是有劳贵宗入驻?”
“阿弥陀佛!”循规诵了声佛号,并没有回答,只对悟虚说道,“阁下三人,前来游历,我等自然欢迎。但有一条,寺中后院,现有贵客,还请莫要再往里去。”说罢,便要离去。
却不料,那正在与李明珊游赏壁画的虞仙子,忽然出声道,“大师请留步。”
循规停下脚步,合掌含笑,“但不知这位女施主有何赐教?”
虞仙子看了看悟虚,又看了看循规,方才说
道,“佛门之中,有转世轮回一说,不知是真是假?”
循规沉吟片刻,答道,“转世未必,轮回确有。”说罢,指了指殿外水池之中的莲花,“花落花开,转世乎?轮回乎?” 飘然而去。
悟虚,取出些许灵石,置于香案之上,随后又对着殿中佛像拜了拜,方才带着虞仙子和李明珊二人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没走几步,虞仙子忽然问道,“转世未必,轮回确有。悟虚大师做何解?”
悟虚,苦笑而答,“这句话,甚是简明,还要何解?”
旁边水池,莲花朵朵,因有暗香,所以于昏暗中依旧甚为晶莹圣洁。
虞仙子忽然抬腿,踏进水池。半身水下,宫袍浮于水面如画;半身水上,烟波流转,如莲盛开。一朵一朵,她的身影却是不见了。
忽然,朵朵莲花只之间,有铁甲骏马从水底嘶鸣飞出,虞仙子坐在马背上,浑身甲胄,一手紧拽缰绳,一手高举长剑。目光坚毅,怒视前方。
片刻之后,一切散去。虞仙子端坐在莲花之上,笑吟吟地看着悟虚和李明珊,“是这样吗?”
悟虚与李明珊相视而笑,“似真似幻,如梦如幻。”谈笑间,也踏入水池,各选了一朵莲花,坐了上去。
“此间甚好,今夜便在此,端坐莲台。”悟虚言道。
“悟虚大师关于那赵彤之故事,似乎并没有讲完吧?”虞仙子,徐徐问道,“那赵彤魂飞魄散之后,又如何?悟虚大师便没有再去寻找?”
悟虚苦笑一声,“魂飞魄散,纵有轮回也恐难入,如何找得到?”
“但大师不是认为本宫无论相貌神情,都极似那赵彤,觉得本宫藏着她的一缕芳魂?”虞仙子说罢,忽地嗔笑一声,对着李明珊说道,“这世上的男人,果然如师尊所言,都是些喜新厌旧没心肝的。”
李明珊也笑了笑,轻抚长剑,“悟虚大师,若虞仙子是那赵彤轮回,你认不认?你若不认,李某也要找你仗剑而问。”
虞仙子,随即更是柳眉一竖,“岂止仗剑而问,合该剁成肉泥,扔到这池子里喂王八。”说完,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明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悟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便在这小小水池,莲花朵朵,似真似幻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上空掠过,直飞而去。
悟虚,止住了笑,敛眉而望,这身影颇似多吉。
算起来,自己与多吉已是许多时候未曾见,未曾联系了。到了后面,人世间,便是如此;到了天外天,玄阴星,更是如此。似乎,已然处于相对的立场,没必要有相见的尴尬。
悟虚叹了一声,对虞仙子和李明珊说道,“此处后院,似乎有佛门修士集会。我等还是出去吧。”
虞仙子,笑道,“他们集会他们的,我等于此,有何相扰?”
悟虚沉吟片刻,遂说道,“也罢。且再讲讲那赵彤的故事。”
话说赵彤身陨,乃至魂飞魄散,悟虚等便以为她已不复存在,便有轮回,也不过化于诸般,散落四周,也许若干年后,某个春天的花藏着她的容颜,某个夏天的风可能有她的微笑,某座山上一棵青松上,一道断断续续的疤痕也许便是她曾经的纤眉。。。。。。
但却有大修士,告诉悟虚,她收了赵彤部分魂魄。
悟虚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虞仙子,“当时大自在宫也有插手庐山之事,而且赵彤便是拜在大自在宫宫主门下。”
“所以,大师的意思,我师尊当时也收了赵彤部分魂魄,然后便有了本宫?”虞仙子,兰心蕙质,一下便举一反三。
悟虚点点头,“当初庐山之事,据小僧所知,幽冥星的掩月宗、驭兽宗,玄阴星的六宗,皆有插手。”
虞仙子忽然一笑,“有个问题,不知大师想过没有?”
悟虚微微摇头,示意其继续。
虞仙子从莲花上下来,站在水中,背对着悟虚,淡淡说道,“设若本宫便是师尊用那赵彤部分魂魄造就而成,那么赵彤其他魂魄,是否也已经被塑造成其他人?”
悟虚一愣,虞仙子的话不无道理,沉吟片刻,缓缓答道,“若是这样,也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虞仙子忽然转身,对着悟虚和李明珊含笑说道,“不过,本宫始终觉得本宫便是本宫,便真的是由师尊以一缕芳魂造就,却是不愿意再做回那赵彤。虽然听故事,那赵彤姑娘是一位了不起的巾帼英雄。”
“说得好!”李明珊,拔出长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言罢,剑鸣不已,声声铮铮。
掌声响起,一道身影徐徐飞来。
悟虚凝神一看,忍不住叫道,“多吉师兄!”
“果然是悟虚师弟你。方才听闻循规禀报,我便隐隐有所猜测,待听到赵彤二字,更是确定无疑了。”
便只见,夜月下,多吉轻轻地飞入水池,站在了三人面前,半身绯红僧袍,浮在水面,潇洒至极。
“果真是多吉师兄!”悟虚从莲花下来,走了几步,躬身合掌,“好久不见!”
悟虚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多吉。
许是修行日深的缘故,多吉如今,肤色白皙粉嫩犹如孩童,身材也变得修长起来,真真当得上玉树临风四个字。莫说悟虚,便是虞美人和李明珊,也是眼前一亮。
“这两位想必便是大自在宫的虞仙子和紫阳剑宗的李道友。”多吉与悟虚对视一番之后, 朝着虞仙子和李明珊看了看,合掌含笑。
虞仙子,李明珊,分别回礼。四人遂各自寻了朵莲花,坐了下来。
“此次玄阴大比,我料定师
弟你会来,亦有了些准备,却不想这般早便相会于此。”多吉,盘着双腿,手拈兰花,对着悟虚轻声言道。
其语殷殷,悟虚急忙回道,“多谢师兄挂念,本次雍州使团只作观摩,想来不会有太大的事。”
多吉欲言又止地摇摇头,然后侧身对着虞仙子笑了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来日种种又如何?”
“还请多吉大师请教?”虞仙子,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多吉,垂首,低声诵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此番话,出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无心之谈,破相说空。但此刻多吉,借着虞仙子方才两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说出这段经文,却似乎有所指。
虞美人凝目,“世尊说法,义趣深远。可惜本宫修的是魔道,不能与多记大师参禅说法。”
多吉,也不恼,笑了笑,反倒复又对虞仙子合掌行了个礼,“昨日是魔,今日未曾不能成佛。譬如李道友,便是如此。”
李明珊脸色微变,悟虚也愣了愣。李明珊在庐山入魔,许多人都知道,多吉知晓也不足为奇;但李明珊后面,将星云竹炼化入己身,脱离了魔道,这件事,知晓的人可谓寥寥无几。要知道,悟虚、李明珊,此刻都还是假扮成魔修的,并不曾撤去伪装。
“恭喜师兄,师兄莫非修成了佛眼?”悟虚合掌问道。
佛门之中,除却肉眼,还有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一说。无论天眼、慧眼、法眼、佛眼,都极其玄妙,极难修成,佛眼更是难于天眼。悟虚之前在人世间,曾经自以为修成天眼通,但后来发觉不过是只能对付一下凡俗之人罢了。
多吉摇摇头,“佛眼须得诸佛诸大菩萨方能开显,我何德何能?”说罢,话锋一转, “此次大比,第一次,头一遭,意义深远。师弟,遣送使团,只谓观摩,恐怕亦非本意。”
悟虚答道,“大比又如何?大道难道是比出来的?大道常在,因果循环,在在处处皆有华香。”
(金刚经,在在处处,若有此经,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所应供养,当知此处即为是塔,皆应恭敬作礼围绕,以诸华香而散其处。)
多吉,点点头,“看来师弟此番也是有备而来,师兄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多吉抬头望了不远处大殿一眼,“师弟与虞仙子、李道友乔装打扮,想必不欲引人注意。方才万通阁出事,如今京城查验更紧,不如暂且留在慈恩寺。闲暇之时,我等也可时常聚聚。”
悟虚沉吟着问道,“方才循规大师言道,寺中后院,现有贵客,我看师兄今晚也亲临此处,我等三人住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多吉,笑了笑,“师弟,真的是做什么都入戏。循规不过一真人修士,却劳师弟直呼大师。”说罢,站起身来,“后院有一相对独立别院,面积不大,住几个人,却也足够宽敞,平时日用所需自有专人负责。”
多吉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悟虚三人,循着一条时隐时现的水渠,拂柳穿廊,薰衣过墙,最后来到一处幽静院落。
小门虚掩,进去之后,两侧花草错落有致,前面则似乎别有洞天,被一团灵雾笼罩着。
只见,多吉手结莲花,默诵真言,腰间忽然飞出一道金光,直射前方。空灵木鱼声随即隐约响起,灵雾徐徐散去,一道青石拱桥,桥下水波荡漾,时见锦鳞跃空。石桥对面,金光一片。
多吉取出三枚巴掌大的木鱼形状的玉雕,分送给悟虚三人,“持此信物,可自由出入此间。”
悟虚眼尖,见其腰间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雕,不禁笑道,“原来此乃师兄清修之所,我等进去,不会有什么不便吧?”
话虽如此说,却是脚步不停,随着多吉朝里走去。
“我平时很少来此,”多吉,合掌言道,“里面有许多独立空间,师弟你,还有虞仙子和李道友,若是不放心,也可在里面自行布置结界。”
虞仙子和李道友二人,笑了笑,“多吉大师说笑了。”
如此说着,四人走下石桥,穿过金光。
小溪流水,桃红柳绿,不远处草庐数间隐现,再远处又有数个塔尖耸立。
四人徐徐朝里走去。
“曲径通幽,兜兜转转之间,却是将这丛腊梅看了个遍。”悟虚含笑点头,却忽然见到一尊佛像立在那丛左看稀右看密的腊梅边。
这佛像,似乎有些灵韵?似乎前面也有不少,当时只看到了一角,自己当作假山去了。。。。。
“听闻悟虚大师说,多吉大师原本乃雪域之人,却不想喜欢这江南风景。”虞仙子,忽然笑道。
“虞仙子真是博文广识,连人世间的事也知晓不少。莫非仙子真是那赵彤转世?”多吉,忽然停下脚步,正对着虞仙子。
一声冷哼,从走在最后的李明珊嘴里传了出来。
悟虚一惊,回头望去。
花草遮掩下,多吉和虞仙子两人,身影相对,相距不过一指。但很快,两人旋即各自退了一步。
“师弟,方才我看了看,虞仙子不像是那赵彤转世。”多吉走上前来,对着悟虚轻声言道。
声音虽小,后面的虞仙子和李明珊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气氛随即莫名轻松了许多。
悟虚随即哈哈一笑,“有劳师兄费心了。”遂又对虞仙子躬身合掌,“那赵彤乃我等人世间好友,仙子长得与她颇为相识,是以多吉师兄方有此举。还望仙子莫怪。”
多吉遂又转身,与悟虚一般,躬身合掌,算是赔罪。
虞仙子,方才冷若冰霜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