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汴河之上,悟虚飞身离去之时,那靠在罗欢身边的女子,便问道,“大师为何不留下他?”罗欢侧过头,用手轻轻抚摸着这名女子的脸蛋儿,轻笑道,“怎么,看上眼了?”那女子娇滴滴的一哼,也不知道是恼还是羞。
罗欢又把头凑到这女子的颈边,低声细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子满脸绯红,竟当着众人的面,把头钻到了罗欢的怀里。罗欢哈哈大笑,一手又拉过另外一名女子,对着站在一旁的老掌柜说道,“方才在此船头佛偈,便算作酒钱船资,你可命人书写之后,挂在船头。”说罢,搂着两名女子,飞向旁边的画舫。随后,在一阵奏乐声中,一片嬉笑声中,画舫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船上,便立刻喧哗起来。有的大骂着喇嘛僧人的荒淫无耻,有的评点指责悟虚与罗欢二人方才所作的名为佛偈实乃淫词,有的直言待红巾军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这帮喇嘛也得夹着尾巴滚回雪山去。。更多的却是继续自己的吃喝言谈。
倒是那老掌柜,左思右想,悄悄的吩咐手下人,将方才船头佛偈工工整整地誊写在一块绢帛上,挂在了舱内一处。
那雅间中的一男二女,经过罗欢在船上一番闹腾,也没了玩耍的雅兴。上岸,来时停靠在一处的马车,回府去了。下了马车,门房打开门,佣人们提着灯,将三人迎进府去。那名中年女子,走进大门之后,终于忍不住向那名中年男子问道,“阿桑布,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旁边的杨柳庵?前几日,如兰还和如月,去拜会过静虚师太,得了几瓶百草养颜丸呢。”
原来这名女子,姓张名若兰,是当日悟虚在黄河边治河大营中遇到的张元常的大女儿。自小沉稳好学,又长得如花之貌,稍大一点,便有许多提亲之人。这张若兰,却唯独喜欢上了蒙古族出身、老实憨厚的阿桑布。张元常本不允许,无奈中年丧偶,膝下便只有张若兰、张若月这两个宝贝女儿,禁不住女儿愁闷凄苦,便准了两人的婚事。
说起这阿桑布,也算得上是身世显赫,只不过祖上争夺皇位失败,收了牵连,所以一直挂着一个理藩院的闲职,每日里只陪着爱妻游山玩水,倒也自在。
这小夫妻两,本呆在大都。因为张元常前些日子,被派到前线开封做了宣慰使。张若兰担忧父亲安危,便和阿布桑一道,带着妹妹张若月,从大都千里迢迢来到这开封。因开封已经算是与红巾军对垒的前线,城外时有贼人出没,是以偶尔在城里逛一逛之外,便是往府邸旁边五六里的杨柳庵走走。一来二去,倒是和杨柳庵主持清虚师太等熟悉了起来。
今晚在汴河船上,听闻罗欢旁若无人地邀悟虚前去杨柳庵行那采花勾当,赵若兰便一直心里盘算着,待回到了府邸,见阿桑布依旧没曾出声,这才忍不住询问。
那阿布桑听见爱妻出言相问,面露为难之色,迟疑地说道“你以为俺不想帮着杨柳庵躲过一劫?可是那色阎罗的恶名,你又不是不知道,真人修士,法力高强,形式乖张,杀人不眨眼。要是俺们掺和进来,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只怕连老丈人也要暗受牵连。”
张若兰,低着头,说道,“这些,若兰又何尝没有想过呢?若是不知道便罢了,可若是知道了,难道还见死不救,横竖不过是派个下人传个话罢了。”阿桑布,低头想了想,狠下心,点点头,转身,正要叫后面今晚跟着自己一同出去的一个老仆,去往杨柳庵报信。却大惊道,“若月这个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张若兰也急忙停住脚步,转身一看,顿时急急地抓着阿桑布的手,“快,若月定是去了那杨柳庵。快找人把她拦回来!”阿桑布有找来门房一问,才确定若月到了门口,命门房找来了一匹马,然后翻身上去,径直往杨柳庵报信去了。
阿桑布一边宽慰住急得六神无主的张若兰,一边只得命人备好快马,带着两名健仆,往着杨柳庵方向追去。
这两地相隔不过十里,张若月又先骑马走了一会儿,哪里还能再半路追上?待追到了杨柳庵门口,阿桑布见里面灯火闪闪,安静祥和,便壮着胆子,在外面,呼唤张若月的名字。不一会儿工夫,庵门大开,庵主清虚师太,亲自将一脸喜色的张若月送了出来。
阿桑布上前,将方才在汴河听到的那罗欢喇嘛一番言语,向着清虚师太转述了一遍。清虚师太,一边颔首致谢,一边说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前来相告。方才若月小施主也已将此事告知我等。”说罢,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对着张若月点点头。
阿桑布见此,也不多说,带着张若月回到了张府。此刻,刚刚回府的张元常也已经知晓此事,正和张若兰在大厅等候,见张若月完好无缺、活蹦乱跳、喜气洋洋,都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自然少不得一番数落。
张若月却毫不在意,嘻嘻哈哈地应承着,最后满不在乎的说道,“一个喇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难怪神仙也难救,汉人活该丢了天下。”一句话,说得大厅鸦雀无声。张元常捏着胡须,一边瞅着旁边尴尬无比的阿桑布,一边对着张若月正色说道,“小丫头,懂个什么!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许乱说!”
张若兰,见气氛异常,出来打圆场,插嘴说道,“方才父亲,说那与色阎罗罗欢在船头对偈的中年喇嘛,极像父亲先前黄河岸边碰到的一名喇嘛?”张元常转过身,回坐到太师椅上,缓缓地说道,“也不能说极像,不过从兰儿你的描述来看,神情气质倒有几分相似。”
张若兰本是为了转移话题,调节气氛,见张元常如此说道,便不再言语。反倒是张若月在一旁好奇地问道,“父亲大人,不是平时最不愿意与喇嘛打交道么?却不知那名喇嘛叫什么名字?”
张元常微微把眼一瞪,“打听这些做什么?快快回房歇息去。”
张若月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中,张若月把门窗关紧,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兽皮,就着铜灯,神情专注的读着,如痴如醉。过了很久,才恍如梦中惊醒,随即吹灭了灯火,爬到床上,拉下床帏,随后两腿盘在一起,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两手作兰花状,轻轻地置于膝上。
如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其胸前忽然透出微微清光,然后这些闪动的清光逐渐聚集在一块,成一个弯弯的弧形。待到夜半时分,那小小的弯弯弧形,似乎有天上的弯月之辉映射进来,变得越来越亮,最后竟然也变作了一弯新月,发出清冷的光辉。
忽然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隐秘之门打开,张若月睁眼一开,便见得胸前浮现着一个自己手掌长短的弯弯月星光芒,那团弯月光芒此刻正上承接月辉,下射出一道白光,将身前床上那卷兽皮包裹着。那卷兽皮似乎内有乾坤,张若月虽然看不出,但直觉这卷兽皮正在吸纳射入的清辉。过了片刻,便看到这卷兽皮,慢慢地升到半空,随后飘出无数白色光字。
张若月急忙按照先前,在杨柳庵,那名坐在清虚师太左手边的蒙面女子的吩咐,敞开心神,任由那些发着白光的字团向自己额头涌来。
原来,今晚,张若月因为与那清虚师太比较投缘,见姐夫和姐姐一路上默不作声,便在家门口,下车之后,便命下人找了一匹快马,急忙赶往杨柳庵报信。入了杨柳庵,将事情急急说与清虚师太之后。内室便走出三名女子。两名宛如出尘仙女的尼姑,一名站在中间穿着一件雪白长裙、头戴面纱的女子。这蒙着面容的女子,问了一下张若月的姓名、年龄、家世,便拿出一卷兽皮,传了几句口诀,嘱咐张若月回家好生修习,并言道,过些时日,定会来找张若月,若是张若月能知晓这卷兽皮所记载的功法,便会将其引入仙门,收作徒儿。
一夜过去,杨柳庵那边安静如常,似乎那色阎罗罗欢并未曾前来做那下流勾当。而张若月,在床上静坐一宿,待月隐鸡鸣,方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睁开双眼,自语道,“明月清心淬体功?”不由微微笑道,“昨夜那喇嘛以月为歌,一番曲折,引出了明月清心淬体功,自己又名若月,看来自己真的与这明月有缘。说不定自己是明月上的仙子转世也说不定,嘻嘻。”汴河偶遇,仗义报警,最后终得仙缘,心中喜悦之情,难以尽述。
正所谓
虽有河上明月曲,又把警讯快马传。
若是胸中无清辉,仙缘飘渺泯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