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张若月刚进门,便见悟虚有意无意地拦在前面,立时张口喝问道。
小美子望着悟虚三人一皱眉,侧头在张若月耳边低语了一句。
“哈哈,“张若月拍掌笑道,”又来了三个小师侄!“随即一扬手,三道白光便朝着悟虚、药善、潘若怜打了过去。小美子,还有张若月身后的张翠露等人,纷纷脸色一惊,却是已经阻拦不及。却见那三道白光尽皆朝着悟虚飞去,瞬间没入其体内,犹如泥牛入海一般。
” 嗡嘛呢呗咪吽!“悟虚手结莲花印,六字真言诵出,每一字诵出,口中便吐出一朵金莲光华,飞入张翠露、何其峰等人体内。张翠露等人浑身一振,随即纷纷露出喜色,相识一眼,各自拔出白骨寂灭剑来,飞至悟虚周围。
张若月,面色一沉,升至半空中,如一轮圆月般全身垂下道道皎洁月华,遍洒八方。张翠露等人,似乎吃过苦头,识得厉害,齐声大喝可一声小心,全力催动手中白骨寂灭剑,射出道道寂灭剑气,合在一起,在周围布下一圈防御。
悟虚如今法界道场已失,又改修了法门,对着寂灭剑气反倒有些排斥了,此刻见张若月修为境界似乎又精进,不觉起了切磋验证之心。遂飞出张翠露等人联手布下的防御,也没有其他动作,只合掌结印,默诵《观世音普门品》。
月华如海,打在身上,彻骨的寒,似乎连神识也会被冰冻。悟虚忍着不去观想观世音菩萨法相,只诚心默诵《观世音普门品》,诵其大宏愿,诵其大功德。片刻之后,即有观世音菩萨法相现,端坐红莲,慈悲持柳,放出万道金光。那张若月洒下的清冷月华,依旧无处不在,悟虚等人却自觉再无阻碍,随意飞起,随时便可离去。
张若月冷哼一声,双手扬起,十指飞弹,浑身涌出的月华渐渐变带上了一丝暗红的血色,那是她自陆山、赵月处学得的血月之术。这血月之术,乃是掩月宗禁忌之术,阴毒无比,杀戮气息甚重。她如此一施展,天空中潜伏的死气,在暗红的月光下,竟然好似活了过来,像毒虫一样蠕动着。
悟虚心中一惊,顾不得许多, 当即观想观世音菩萨法相,秘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之法号。空中那观世音菩萨法相消失,悟虚摇身一变,一手持净瓶,一手持杨柳。
悟虚恍惚中,又进入了先前那种状态。他漠然扫视过四周,扫视过张若月、小美子,还有身后药善、张翠露等人。他想要出声,却出不了声,手里杨柳不由自主地拂了出去。无声无息之间,血月飞遁回张若月体内,那蠢蠢欲动的死气急速散去。
张若月,仰头倒飞,一道血箭从嘴中喷出,直至飞到翠香居外数十米,方才跌落在地;小美子瞠目结舌,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口中诵持观世音菩萨法号不止。
悟虚暗叹一声,又将手中杨柳拂动,摄住药善、张翠露等人,径直朝着西面大海方向飞去。
直飞了千余里,临近桃花岛、舟山地界,悟虚方才从那种状态中回转出来。他带着众人,飞落在桃花岛安期山山顶,随即盘腿而坐,显出真容。张翠露、何其峰等人,先是一惊,随即尽皆露出愧色,欲要上前行礼,却被悟虚止住。
“京都一别,诸位道友一番历练,可有收获?”悟虚淡淡地问道。
“大师当日我等本想独自历练一番,却想不到却再也联系不上大师!“陆平山,问道。他之前,便是与悟虚是莲法峰的师兄弟,此时相见,竟忍不住合掌涕泪不已
“大师当日心神恍惚,似有心魔作祟,故意遣散我等。我等数人,一面谨尊世尊教诲,守戒行善,虽屡临强敌,终是化险为夷,一面心忧大师,祈盼大师早日斩去心魔,带领我等共修佛法。“张翠露,在一旁开口言道。
她这一番话,大有深意,甚至是夹枪带棒。悟虚初听陆平山之言,正要调笑,待听了她之言,心中微微一沉,不由朝着她仔细打量了去。
只见张翠露,其衣衫却略微散乱而有血迹,面色潮红眼神带着倦怠,显然是有伤在身,再往上看,其头戴着一顶青色小帽,原先的青丝早已削去。窈窕身材,婀娜之姿,随隐约在眼前,却已不在,尽付于青灯古佛。多少艰辛危难,虽随风去,只留下些许痕迹,就那么一点点,一丝丝,却难以磨灭。
悟虚合掌叹道,“一念之间,成佛成魔。今日心魔不在,惟愿我等同修共参,成无上道场。”说罢此言,悟虚复又扬声,“随缘而聚,依法而修。无分男女老幼,无以修为境界定尊卑。”
赵秋鹤不禁笑道,“想不到京都一别,师兄竟然修成了法界无相分。”众人皆合掌恭诵。
悟虚笑道,“曼陀罗法界已无,何来有相无相之分?”遂伸手,指了指众人,指了指四周,“此即**界,此即真道场。”
此后,悟虚、药善、潘若怜,张翠露、陆平山、赵秋鹤、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围坐于桃花岛安期山山顶,互说往事,讨论佛法,三天三夜不得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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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东南佛国,舟山定海城主事之人,法号妙品的和尚,忽然接到下面的禀报,近日桃花岛安期山山顶,佛光隐现,樵夫猎手不能入。这秒品开始不由晒然一笑,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自从佛门在东南建立佛国,便时刻面临着朱元璋势势力的压制和逼迫。双方明里暗里,陆陆续续,已经有不下百次的交战。朱元璋,携龙气而为真龙天子,更有儒门撑腰,广收诸多旁门左道,再加上许多士卒本就是从应天府出走的。所以,这以杭州府为中心的东南佛国,此刻的形势是越来越危急了。庐山莲法峰虽然派了不少佛门修士下来相助,但却是无济于事,尤其是最近一段时日,不知怎的,竟然无一人派下来,逼得那天外天极光宗下来的贤山大师,也不得不亲上庐山请求增援。
佛光隐现,笼罩山顶,樵夫猎手不能入。。。。。。。这种手段,至少也是凡尘六层以上的修为境界的佛门中人方能使出。。。。。。
妙品不由轻叹了一声,若是平时,如此装摇撞骗的行径,自己早就兴师问罪了,但如今战事吃紧,却不防好言相待,令其在军中效力。一念及此,秒品,随即起身,朝着桃花岛飞去。
待飞至桃花岛安期山,却是空无一人。唯有淡淡佛息,缭绕在山顶。妙品细细感应了一下,一无所获,只得又飞了回去。
原来,悟虚等人今日,却是恰好离开了桃花岛,一行九人,雇了一艘小船,浪荡来至舟山定海城。
悟虚来到定海城,神识暗扫,但见全城道路街景焕然一新,人来人往,个个一脸慈悲安详,却不见那喧嚣的酒楼茶楼。悟虚带着众人,一连走了几家,都暗暗摇头,又出了来。莫说歌舞全无,饮酒的少,便是那些酒客茶客,一个个个危襟正坐,摇头晃脑。。。。。。那情景,哪里是什么酒楼茶楼,某某爱国教育基地还差不多。
如此逛了几处,药善便笑道,“处处皆佛国,句句皆佛经。”悟虚笑着挥挥手,“药善,你这是赞还是叹?!”药善忙恭谨合掌。
便在此时,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窜了出来,对着悟虚等人挤眉弄眼地说道,“客官,可是要找些乐子?”
“休得胡言乱语!”张翠露,上前沉声呵斥道。她这一声,却是用上了佛门狮子吼法门。
谁知那中年人,一挺胸,一道淡光浮现,将其笼罩,竟然在张翠露的喝声下毫发无损。他得意地看了张翠露一眼,冷笑了数声,正要转身扬长而去。
悟虚出声叫住了他,“阿弥陀佛,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不知施主有何乐子?”
那人,斜着眼睛看了悟虚一眼,口吐酒气,笑道,“尔等是佛门中人吧?”
“阿弥陀佛。”悟虚低声而诵,算是应承了下来。
却听得那人又说道,“古往今来,便是尔等秃驴达摩祖师,尚未东渡之时,这泱泱华夏大地便有了乐子!饮食男女,吃喝嫖赌,人之本性也。”
此人,修为境界全无,凡俗之人一个。悟虚听得其此刻似是而非的一番说辞,不由哑然失笑,却是颔首道,”先生所言不虚。“说罢,递上一块黄金。
那人接过黄金,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掂量了又掂量,随后说道,“罢了!本来,遵照神使的吩咐,是不能带你们佛门弟子去的。看在你我投缘,便带你们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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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虚等人,随着这中年人,辗转街头,到了一处。然后,又一番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幽静小院。小院中,灯红酒绿,喧嚣得很,在外面是断断没有的,显然是有修士布下了禁制结界。
说是小院,其实里面占地极广,里面应有尽有,凡尘世中奢侈享乐,无不囊括。悟虚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因为刚一进来,悟虚便察觉两道真人层级的神识一扫而过。而那中年人,见悟虚等人进来之后,眼色便为之一变,多了些肆无忌惮,仿佛悟虚等人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大刺刺地坐在悟虚等人对面,早有侍女拿着鎏金册子走了过来,抵了过来。
陆平山等人一看那册子,顿时怒道,“尔等这是做生意还是抢劫!“
悟虚笑了,他没有看那册子,只是听着那远处传来的渺渺歌声,若有所思地说道,“此歌声甚是**,且请来。”
那人听了听,皱眉道,“这是如露姑娘演练歌舞所发之声,遍及此间,却不是单单为人演唱。”
悟虚笑了笑,几十大块黄金,飞至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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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渺渺歌声飞来。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其气息甚长,迥异常人。短短四言绝句,不过二十九字,于婉转吐纳间,竟然耗费了半个时辰!
烟如何笼寒水,月如何笼沙?在一呼一吸之间,在昔日种种往事中。
夜泊秦淮近酒家。同样是夜晚,歌声不歇,似无足飞鸟,不在酒家,只在夜空。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歌声中,没有恨,只有淡淡的忧愁。不但没有恨,反倒是有一些怨。这愁,这怨,不过是年华老去的愁,不过是世事无常的怨。而渺渺之中,应召而来,哪有什么亡国恨?何曾唱那后/庭花?
悟虚看到了那如露姑娘!她虽然着缤纷粉黛,穿着奇装异服,隔着夜色与飞舞长袖,其实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这唱腔,悟虚记得,乃是模仿东海妖族的发声吐气。
她正是悟虚当日忍着陆妙影月光寒针痛楚,在定海城几乎舍命相救的那名女子。
少女歌舞,柔媚多情,多是情情爱爱;待老大快要嫁作商人妇,心态情绪随变,又以略带哀怨的曲调词句感人。
此刻,此如露姑娘,莫不如此。
悟虚听了片刻,一扬手,荡起一阵罡风,将如露、还有那猥琐中年人,送至远处,遂合掌对药善、张翠露等人说道,“世人在世,皆要吃穿。种种幸苦劳作、忍辱迎合,皆是因此。我等修佛之人,当知其中苦,其中难,由此而生方便。 “
张翠露站了出来,发言问道,“方才这歌女,本是大师旧识,又历经艰辛,尝尽世间苦,大师为何不渡化?“
悟虚合掌持印,
旧识旧罗衫,且歌且舞观。
一生坎坷事,还须看得穿。
扶桑造轮回,东南建佛国。
若要慈悲渡,先修真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