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终于回来了,还是人间好啊。”淼夕抱着绯妃伸了个懒腰。
和冰巫完全融合之后,意识由冰巫控制,虽然她对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知觉,但淼夕潜意识里仍旧感觉到自己离开人间有许多时候了。
作为人类,淼夕当然更希望能待在人间,无论是虚渺而危机四伏的九重天,还是冷清而冰天雪地的幽雪国度,或者鸟语花香却使她忧伤的阿修罗道,在淼夕心里始终比不上热闹的人间,尽管人类在和冰巫记忆共享的她看来是那么愚蠢而可怜,可她不能否认自己是作为人类出生,作为人类成长,以人类的身份谈第一次恋爱,以人类的身份有了人生的第一份追求。
可惜,上次冰巫带玄人大举入侵人间之后,曾经热闹的人间已然是一片萧条,到处只能听见风声,不见人影,雪早已融化了,地上没有水渍残留,唯有护城河边高长的野草向往来的人曾经被清寒的雪水滋润过的身姿,而这里,曾经是她花费六年打下的国家,之后又用了半年稳定,给了人们安居乐业的前程,若不是那些人先背叛她,如今这里是何等繁华。
淼夕徐徐走到城门下,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的进城费给守城的士兵,她又怎么会没发现,当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人们看向她的贪婪目光。
哼,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有这样的人,看她独自一个女人就以为她好欺负吗?是贪图她这皮相地美貌。还是看上这身平头百姓穿不起的华贵服饰?
淼夕在心中冷笑,她轻柔地抚摸着绯妃火红的皮毛,希望能从上面找到再次信任人类的温暖,这个国家毕竟是她拼搏出来的,叫她完全放手冷看国民的生死,她自认还没冷血到那种程度。
感觉到淼夕的抚摸,绯妃转过头看向她地新主人。
那一刻。淼夕不期然地在绯妃真红的眼眸里看到不同于火焰颜sè地寒冷,笑着眯起的勾魂狐狸眼中是无声的讥讽。淼夕心头一滞,恍惚地感觉到呼吸困难。
绯妃是第一次来人间,淼夕多希望能给她看到一个自己创建的繁华国度,可现在无论在哪都只有萧条凄婉的残破城镇,在天灾中残存下来的人类越发贪婪无情,淼夕看在眼里寒在心头,连绯妃也否认了人类的存在价值了吗?
淼夕想笑。笑世间颠沛离乱,世人无知,天道猖狂;她想哭,哭yīn阳两散,逝者烦怨,生者无情。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人类扮演地是什么样的角sè,妖、仙们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sè。当所有生命逝去之后,宇宙还存,苍穹依旧,星海浩瀚,rì月如故,生命存在不能改变什么。逝去也不会影响历史,那么,生命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生者又是为了什么在拼搏?
感觉到淼夕的悲伤,绯妃伸出娇小的舌头安慰地舔了舔淼夕的手指,虽然不明白主人的情绪为什么忽然低落起来,但听绯妃还是尽了宠物的职责让自己地主人高兴。
“我没事,小绯妃。”
淼夕将绯妃抱到面前与自己平视:“呐,小绯妃,你看。这里就是我曾经和繁圣麒麟签订契约建立的国家。它也繁华过,现在却衰败了。这种事在人类的历史上比比皆是,朝代的兴替,国家的兴衰,本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也很清楚这个规律,不过,当亲眼见证这个过程的时候,我还是感到痛心,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当初那么努力想维持它地繁华,冰巫只是一次入侵就把这里全都毁了,而百姓还不曾想过联合起来重新建立他们的家园,贪官纵横,黎民疾苦,还愚昧的不知反抗,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图的是什么了,怎会傻到想给他们一个没有战争的国,一个安定幸福的家,我很傻,对吗?”
“没这回事,你很努力,因为你的心仍旧是善良的。”
陌生的气息在身边出现,淼夕吓了一跳,她很快抛开了哀怨的想法,jǐng惕地看着来人。
“你是淼夕吧,这些年不见,你又更美了,可惜我老了,不再适合站在你身边了。”
来人自嘲一笑,饱含沧桑地眼睛里地痴迷让淼夕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她认识这个人,可恨她对人地记忆力太差,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只是觉得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也对,能伤到她的人类根本没有,淼夕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她拍拍怀里龇牙咧嘴的绯妃,示意小九尾狐冷静下来,免得激动得一把狐火把人烧成了灰。
和绯妃订立契约之后,淼夕也共享了真焰九尾狐天生cāo控火焰的能力,虽然比不上阿修罗王,但也很强了,一个城镇大概也只够她烧五分钟吧。
迟迟听不到淼夕的回话,那人笑了起来:“我都忘了,你不会记人的习惯,我是墨羽啊,至今我还记得当年在玉雪顶上,你从风雪中奔进山洞的时候,漫天飞雪你片尘不沾,衣带飘飞,身姿优雅,恍若天人,我还以为你是雪山的jīng灵。”
淼夕蓦然想起了往事,她一手指着墨羽叫起来:“我想起来了,那时你无声无息地把剑架到我的脖子上,怀疑我居心不良逼问我的来处,我明明是要下山你硬问我上山的事。”
墨羽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是职业习惯,倒不是存心想冒犯你,之后你只留了一张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的纸条就离开,那天清晨敲了许久不见你开门,我闯进房间却见找不到你,心急如焚,哪知再见你时。你已经是宇文前辈的徒弟,还得到我师傅地赞同。”
“是啊,后来我成为了你们的敌人,带着月昊逃到高和,帮他成为了初云公主的驸马,进而当上国王,然后举兵攻下高和。创建了一个新的国家……”
两人沉默了下来,yīn郁的气氛开始蔓延。
墨羽笑容里泛着愁苦。问:“前两年,凛逃出了月仪长公主的宫殿,之后再度起兵,现在割据一方成了霸主的事,也是你策划地吧?你想复仇吗?当年那些人没有顾念你为国家的付出把你送上祭坛祭天,你怨恨吗?”
“怨恨啊,我痛恨那些背叛我地人。可是……”淼夕扫视空旷的大街,把躲藏在街边那些瘦弱的身影看在眼里。
“我的仇已经报了。”这个国家,只剩下空壳。
淼夕呼吸间甩开心底的失落,她不想再对这些背叛过她的人付出怜悯:“你之前说月仪成了长公主?”
“陛下去年染上风寒驾崩了,这是上天对他背弃你的惩罚吧,果然只有你才是上天地宠儿,其实在你从祭坛上失踪之后,整个国家就没有安定过。天灾、**不断,最后大家都以为是陛下将你这德高望重的开国功臣祭天失德,人心浮荡,失去你的辅佐,新生的朝堂上人人只知为自己的利益争吵,拉帮结党扰乱朝纲。之后陛下又对皇后心生疑窦,总怀疑王后在汤药里下毒,生病期间拒绝一切汤药,最后病重驾崩,都在你的期待中,不是吗?”
或许吧,可是现在从墨羽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她却没有一点报仇之后的兴奋,只剩下淡淡地悲伤和同情。
早知会有这样的结局,那些自以为大权在握的昔rì伙伴还会将她祭天吗?报应啊!
“我师傅和其他人还好吧?”
“都还好。伊天宫继承了他师傅的名号。成为现在的‘天下第一神shè手’,是武林实力榜最年轻的高手。唐瑞渐渐接替了他父亲管理醉仙楼地业务,宇文前辈和林前辈一起隐居去了。”
“林前辈?”前面那几个人她还认识,这个人怎么听着挺陌生的。
墨羽无奈地叹了一声:“林云儿林前辈,你的师叔,她本就爱慕宇文前辈,因为误会宇文前辈和你的关系,才会多次与你作对,其实那次祭天主张把你也有她的份,宇文前辈知道之后一直不肯原谅她,她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后也后悔了,也不求宇文前辈能原谅,只是默默追随在宇文前辈身后替他打点。”
“那你师傅呢?”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可淼夕就是无法讨厌那个老将军。
墨羽的脸sè有片刻的扭曲:“老师他……”
死了吗?
也是,冰巫入侵时天气那么冷,老人家身体虚,很容易染上风寒。
想到这,淼夕心中升起了一丝歉意,正待向墨羽开口道歉。
“他和宇文前辈一起云游四海去了。”
倒!
淼夕瞪了墨羽一眼,他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了,卡在那里,又露出那种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但是他把家族事务都留下来了。”
回想那天,他正为想起淼夕被祭天的事而心情低落去街上散心,忽然南宫家地人气势汹汹将他重重包围,本以为来者不善,在众多高手地要挟下,墨羽不得不跟他们走进南宫家的主家,那时南宫家地几个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重要人物都聚在那里,神态严肃,墨羽正想着突围的时候,南宫家的人却拿出师傅云游的书信给他。
看完那封信,墨羽第一次想当个不肖徒弟大骂自己的师傅,那个越来越为老不尊的死老头也不想想至幽宫的内部事物就把他忙得焦头烂额了,他,南宫修,自己的“好”师傅,居然在留书上说要自己成为他的继承人接替南宫家家主之位!
气晕了头的墨羽还没找回说话的能力,南宫家的老狐狸们就自动把他的沉默当默认,把他火气上升气红的脸当害羞,把他眼睛里澎湃的无边怒意当感激涕零,于是七手八脚合力把他推进书房,里面堆满了南宫修离开后累积下来南宫家大大小小的事务。
可恨那几个老狐狸狡猾得紧,打着“保护新任家主”的幌子,在书房的院子外面布置了近百个重金聘请的高手,防止他不堪重负出逃,还三不五时到书房逛逛,客气着说自己新上任,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们,可是他问了之后,那几个老家伙又推三阻四,说什么掌管家务需要家主自己摸索,熟能才会生巧,然后自顾自打着哈哈喝茶聊天去了。
一群老不死的老混蛋!
墨羽足足忙了近半年,才把那堆压死人的事务处理完毕,对师傅的敬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南宫师傅诚伟大,竟然能在家主这个可以把圣人逼疯的位子上数十年如一rì地忙活,可敬可佩,如果还能遇到他……绝对要修理那个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的老不修!
墨羽的表情越来越可怕,全身不受约束散发的杀气能把赤道变北极,淼夕也缩了缩脖子,连忙转移话题:“墨羽,你今天怎么那么巧在这里呢?”
说起这个,又刺痛了墨羽的心,一年前居然持续降雪,南宫家名下的产业乱成一团,墨羽这个家主更忙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解脱,偏偏被他的未婚妻逮到,说是两人订婚多年,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硬是把他拉出来筹备婚礼用品,他中途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偏巧遇上淼夕。
寒意再一次升级,淼夕抱着绯妃哆嗦了几下。
“呃,墨羽啊,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逛逛成了。”人形空调太冷了,小心感冒。
“等等,既然相逢就是有缘,让我尽尽地主之仪吧,其他人和很想念你啊,知道你没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淼夕本想拒绝,转念想想,既然冰巫难得给她几天假期让她游历旧地,就当散心吧,何况墨羽很大方,一定会替她出钱的,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