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一行五人漂洋过海,辗转来在洪景府码头下船,直奔城中酒楼。
连日漂泊船上吃食又极不合口,大人还好,饮霜早已满腹牢骚,想到要见外公心内不免情怯。
五人方入酒楼,便见正厅之中搭着一座丈许高下的椅台,一人端坐椅上口中正念着定场诗:“有道是:昔年师徒情意重,如今却来见兵戎。上回书说到林三爷率武林各派高手直上断刃峰,寻那魔头的晦气……”
周辛正待开口,却听林锋道:“这说书的今日撞在我手里了。不要睬他,我们先坐下吃着,看看他这舌头上怎么开出金莲来。”
上官月闻言不由笑道:“怎么,你还要砸人的书场子么?”
林锋道:“说得好,重重有赏,说得不好自然要砸他的书场子。”
他话音未落,却见个红袍少年瞪了过来,上官月见了道:“教你再口无遮拦,你瞧,惹得人家不悦了罢?”
林锋微微一笑却不做声,拉了妻子儿子便往一旁角落走去。
不多时菜已上齐,他几人一边吃一边听,那说书人道:“林三爷站在魔头面前全无惧色,左手乃是冷面书生龙大爷,右手的不是血手人屠曹二爷又能有谁?”
林锋不冷不热道:“倘是龙兄知道自己这绰号,岂不要拔了老刘的皮?”
周辛笑道:“这事龙管家早知道了,只是甚么话也没说,任凭老刘胡来。”
饮霜道:“爹爹,你们在说甚么?”
林锋道:“那说书的是你刘文英刘伯伯,江湖人称铁嘴书匠,龙大爷是你龙伯伯,曹二爷是你曹伯伯。”
饮霜道:“哦——孩儿明白了,那林三爷决计就是爹爹了!”
林锋正待说话,却听刘文英道:“林三爷见魔头凶狠,左手苍啷一声拉出随身宝剑,口中大叫道:‘魔头!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姓林的今日便要取你的首级!看剑!’。”
“前文书提过,咱林三爷这口随身的宝剑名唤采薇,各位看官,可万万不要小瞧了它,这口剑……”
林锋冷笑一声:“这说书的可真能吹。”
刘文英在椅台上口若悬河,却听适才瞪了林锋的红衣少年道:“说书的,你莫要吹嘘,快说林三爷!”
说书人“呼啦”一声将折扇打开,口中悠闲道:“这位看官,林三爷这口剑可是武林盟主的象征,这次龙熠三杰联手对敌,可是全仰仗于它的。”
林锋给饮霜夹块松鼠鱼,口中道:“信口开河,当真没羞,甚么林三爷,甚么全仰仗于它。”
刘文英闻言正待开口,那红衣少年道:“林三爷林大侠乃是堂堂武林盟主,你又是何方鼠辈,却来折辱于他?看镖!”
他话音未落,手中已打出七枚钢镖,林锋右袖一抖将钢镖收了,口中道:“小小年纪怎地出手伤人?你家大人便是如此教你的么?”
那少年道:“你也配问?”言罢竟劈面一拳向林锋打去。
林锋坐稳了椅子,依旧右袖一抖将少年拨得转了两转,几乎站立不稳。
饮月年幼童言无忌,见了少年狼狈模样,不由在母亲怀中拍手笑道:“哈哈,这大哥哥倒像是个陀螺!”
那少年涨红了脸,口中道:“你这小丫头也敢狐假虎威?看我管教你!”
上官月见他右臂抬起,手上使招盈盈粉泪,将那少年手臂轻轻拨在一边,口中道:“你这般年纪,怎地与她一介三岁孩童计较?我代小女赔罪了。”
林锋道:“小女童言无忌有所冲撞,还请小兄弟原宥则个,适才在下失言,抱歉。”
那少年却呼道:“你们……你们这几个蠢奴才!只看着他们欺负我么?!”
林锋见他眼圈通红泫然欲泣,极像个女孩家,一时心存疑虑不曾出声。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便见几个黑衣家人围将上来提拳便打,林锋见他人多,只恐乱拳伤到饮霜,当下也不托大,起身与之相斗。
那几个家人拳脚稀松平常,被林锋三招两式放倒在地,随即见他身形涌动来在那红衣少年面前。
那少年只觉眼前一花,右腕已被林锋提起,他涨红了脸,口中道:“你这厮好生无礼!”
林锋却冷冷道:“小姑娘,荀慧春便是如此教你暗器伤人的么?”
言罢将那少年手腕轻轻向下一甩,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一套袖箭已被他指力捏成废铁跌落下来。
少女遭他说破身份正待开口,却听林锋又道:“刘兄,这热闹还没瞧够么?”
刘文英闻言忙跃下椅台道:“哈哈,当日一别六七载,兄弟别来无恙?”
林锋骂道:“你这说书的好不规矩!武林大劫已至还有心思说书取乐?”
刘文英故作唯诺道:“盟主大人教训的是。”
酒楼中听书人、食客见这边动起手来,早便将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今听刘文英道破林锋身份,纷纷窃窃私语道:“嗬,这便是林三爷么?”
“堂堂武林盟主,果然气度不凡。”
“那小孩子和林三爷多像?定是小三爷了!”
“你瞧,这般时节林三爷身边蝇虫不落,真是武林高手!”
林锋四下抱拳朗声道:“诸位,还请诸位买林某几分薄面各回本座,我等还有要事相商。”
百姓又哪里听得进去?后面的拼命往前挤,想着一窥林三爷真容,前面得又往进靠,林锋见状喊声:“风紧,扯呼!”言罢左手抱了饮霜,右臂揽了上官月,身形兔起鹘落跃上二层,自寻个窗户跳出了酒楼。
周辛见林锋遁走,喊声:“伙计会钞。”随即将块二两来重的银子丢入柜台,也如法炮制逃之夭夭。
红衣少女见林锋一行借轻功走了,忙分开人群跟在后面追赶。
然则她的轻功又如何赶得上盗王与林锋?方追了半条街便不见了人影。
少女正自懊悔,却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拍,转目望去原是铁嘴书匠刘文英。
说书的道:“小姑娘,盟主要见你哩,随我来。”
少女先是一喜,紧接却又有些惶恐,只怕适才无礼引遭盟主怪罪。
刘文英见她只顾愣神发呆,便道:“小姑娘,我那兄弟为人宽宏,不会骂你,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少女禁不住他催促,只好跟他去了。
两人转上街角一座茶楼,掀开东北挑帘,便见林锋、周辛等人正烹茶相谈,桌上摆着几样精致茶点,尚有两只茶盏。
少女行礼道:“晚辈见过盟主大人。”
林锋笑笑道:“坐罢,我正要到荀家堡去见你家堡主的。小姑娘,你是荀家堡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少女恭敬道:“回盟主,晚辈是内门。”
“哦,你是良字辈还是勤字辈?”
少女道:“晚辈是勤字辈,名唤勤香。”
林锋道:“说不准,下次荀家堡排辈取字时,还是你来呢。”
荀勤香口称不敢。
原来荀家堡素来四代排辈,前前代堡主定下悯、慧、良、勤四辈,下次便是由勤字辈堡主所定。
林锋道:“我听说裴老夫人前往贵堡,请荀家堡出山助拳,照理说大家皆是中原武林一脉,缘何要将她禁足?”
荀勤香道:“是有此事,只是其中关节晚辈也不知情。”
刘文英却道:“贤弟可还记得怒上骷髅山之事?”
林锋点头道声“记得”。
刘文英道:“那日裴老夫人自称裴荀氏,我曾听江湖前辈说过,裴老夫人原也是荀家堡内门慧字辈,因恋上裴公私自出走,一直为荀家堡缉拿,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锋思忖片刻道:“此事待我等去了荀家堡问询不急,刘兄可知道北方战况如何?”
刘文英道:“略知一二。近年江湖中有个名叫‘天罗’的组织,与当年的刺血如出一辙,极北夷子用毒戕害我中原同袍,似是得了天罗相助。”
林锋道:“这样,我们先去荀家堡,倘荀堡主愿意相助,便教荀家堡弟子西进相助楚厉,五毒教只管北上,教极北的夷子们试试南疆剧毒的厉害。”
刘文英道:“昆仑派一方如何应援?”
林锋道:“南北俯首,区区一拜月教能掀起甚么风浪?说起昆仑派,我那徒儿碧落如何了?”
听到“碧落”二字时,荀勤香面上忽得一红,林锋见状道:“怎么?你认得碧落?”
荀勤香声如蚊飞道:“他……他是我的……我的……未婚夫婿。”
林锋道:“我那徒儿今年不过一十四岁,怎地就定了亲事?老曹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怎地也不同我商量商量?莫非你这次出来便是找他的么?”
荀勤香偷眼瞧了瞧林锋与上官月,口中道:“是……我……我听爷爷说昆仑派难敌拜月教,只怕……只怕他有个甚么闪失……”
林锋闻言不由凝目望了妻子一眼,正值上官月目光递来,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柔情。
上官月道:“我们江湖儿女素来敢爱敢恨,倘是你真心爱着碧落,我们自然也不会相阻。师娘与师父也没有甚么好给你的,这颗珠子你拿去罢。”说着将一枚夜明珠递给荀勤香。
少女虽然不识,却也知道珍贵,一时拒不肯受。
林锋道:“师娘给你,安心收了便是。周兄、刘兄,劳烦你二人明日代勤香往昆仑派走一趟,我等先去荀家堡见见荀堡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