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欢笑半晌,忽听巴特道:“怎地不见了都兰?”
他话音方起,林锋忽得惊觉:都兰教他封了穴道丢在毡房,及至此刻少说也过了两个时辰,只怕早便有气在怀。
念及此处,忙由众汉子肩头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在毡房前,开门看时,只见都兰青虫也似的在毯上挣扎挪动。
林锋精于剑术不擅点穴,他虽认穴极准,然点穴之法便称“平庸”也有贴金之嫌。
倘换个修为同他相仿的来,点翻常人少说也要六七个时辰方能自解,然林锋点穴后不过二三时辰,都兰便可自行解穴,实在是最末一等的手法。
林锋见她穴道已自解了大半,忙又抬手在她肩、肋、胯、脊各处拍、推、摁、抚,顷刻间便解了穴道:“夜里封穴属实是万不得已之举,姑娘见谅。”
都兰穴道才解,一时血脉运行尚还不畅,口中结巴半晌才道:“阿……阿……阿如汗你……你……”
林锋忙道:“皆是我的过错,给姑娘赔不是了。”
正心内暗自叫苦时,忽听都兰道:“这戏法儿有趣得紧,你快教我。”
林锋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这可不是甚么戏法儿,乃是门唤作点穴的中原功夫。倘你想学,明日便可传你。”
他原是玩笑之语,怎料翌日一早都兰竟当真上门学艺,也幸得而今正值冬时,左右有暇便教她些认穴之法,权当解闷消闲。
倒是哲别见林锋指上有力,将一身弓马神技倾囊相授,如此一来倒也不觉冬日漫长耐过。
光阴荏苒,不觉间时已入春。这日林锋自在换下皮袍,才取了腰带在手,便听房门一阵急响:“阿如汗!快出来!”
他听齐齐格音声焦躁,忙束好腰带出门:“莫急,慢慢说来。”
说话间双目往她面上一扫,只见齐齐格面上满是煞白惊慌一片,口中只管道:“都兰……都兰……”
林锋左掌贴了齐齐格后心,自提内力替她压惊:“莫慌,竟是何事,你慢慢的说与我知晓。”
半晌才听齐齐格道:“都兰教一起子人携走,教我喊你往河边去寻……”
林锋闻言心内不由一沉:“好刺血,好本事!我自藏身于此,竟也能觅得我踪迹!”念头未绝,自已提了流光剑在手,径往河边拔足而去。
三月天气乍暖还寒,七斿云豹大纛随风微摆,林锋一身衣袍艳烈如火,足下牛皮靴直踏得草芽东倒西歪。
顷刻间来在河畔,却见四个黑袍客或坐或卧歇在河畔,都兰目直体滞躺在一旁动弹不得。
林锋喝声“咄”,这才朗声道:“林某在此,还不放人!”
他在青青坡上负手而立,微寒春风掠过,直掀得衣袂翻飞乌发乱滚,自存着一番上者气度在内。
一人起身道:“彼岸,擅离为叛,你可是忘了刺血的规矩!”
那人身形瘦长缩腮高颧,活似一根成了精的翠竹,袍上银蛇倒似活物,几乎要顺衣游下一般。
林锋眉梢一挑,口中喝道:“废话少说,放人!”
翠竹精冷笑一声:“林总教好大的威风!山猫放人。”
身边那黑袍客抬手解了都兰穴道,冲翠竹精咆哮:“我把你这半死不活的长虫!人是你捉的,穴是你点的,缘何教老子来放!”
都兰起身跌跌撞撞来在林锋身侧:“阿如汗,他们竟是何人?缘何唤你彼岸?刺血又是甚么所在?”
林锋目不斜视,身后左掌已轻搭了剑柄:“与你无关,速走。”
都兰心内不悦同他赌气:“我不走,他们以多欺少不是好汉!我……我可助你的……”
她双手攥死了裙角,显是惊魂未定强道此言。
怎料林锋忽发冷笑:“哼,我把你这不知天高几尺、地厚几丈的蠢物,学了几多时日,便敢如此口出狂言?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又能帮得上甚么忙?便是不帮倒忙拖累于我,也需得烧香礼佛才是!还不快走?”
都兰哪能料及他如此讥讽,一时间只觉颊上滚烫如遭火焚,口中急辩:“你!我同你学了一冬功夫,怎么帮不得……”
她“你”字未及脱口,早教林锋一掌掴在右颊:“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畜生,好言在耳半点也听不懂么?滚!”
都兰自觉一腔心意任凭哪个来了,也要认领三分。怎料林锋一掌掴来全不留情,一时心头作痛,只觉有莫大委屈卡在颈嗓咽喉,温热眼泪立时盈眶乱滚,只管强忍着不教它流下。
“好,好!我走!我走行了吧!”她红着眼圈,狠狠地摔下一句话,转身往真耀部族的方向跑了。
林锋微微转头,直到眼角的余光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方才收回了视线。
他开口轻喝道:“蒋大首领是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们?真以为四个地阶刺客就能要了林某人的命不成?”
林锋这一声轻喝甚有气势,那个当初刺杀了天风国皇储的刺客总教似乎又回来了,只可惜并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面前的四个黑袍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吵了起来,完全无视了林锋。
“喂!”林锋一声厉喝,仿佛半空中响起的春雷一般。
那四人这才反应过来,长虫梗着脖子道:“我们兄弟四个说嘴,你吵什么?闭嘴!要不是古云那个废物不知死在了哪个女人肚皮上,这次来得就是五个人!”
“就是就是!赶紧闭嘴滚开!”余下三人一阵附和。
林锋彻底被这四个活宝弄晕了,刚才不是还在和讨论我刺血清理门户的规矩吗?现在怎么起了内讧了?
“古云?枯木神宫的那个古云?”
“你怎么知道?”四人齐声问道。
林锋心说幸亏古云没来,要不非让你们四个蠢货气死不可。
“古云并未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是死在我手里。我用他的脑袋换了三百万两白银。”他轻笑道。
“原来是你杀了古云?”
“正是在下,当初在下已经立誓不再因为自己杀人,你们四个运气好,还能留得一命。”话音未落林锋已经抽出流光剑向着四人扑去。
那四个人见他长剑刺来竟是不躲不必,竟用自己的手掌迎向剑锋。他们几人脚下步伐飘忽不定,几次变化之后已将林锋紧紧围在了中央。
八只手掌从四面八方同时打来,林锋见他四人掌风强劲,当下提气纵身使了招旱地拔葱,平地跃起足有九尺多高。
“还想跑?”
随着长虫一声阴笑,那四个黑袍人竟然又是齐齐向身在空中的林锋拍出一掌。
后者身在空中,只觉一阵劲力从身下袭来,下意识的使了个燕子三抄水,身形再度升起二尺有余,饶是如此也被那袭来的劲力震得胸中气血一阵翻腾。
“你们是五行神宫的高手?!”林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口中惊诧道。
“正是。”山猫桀骜道,“若不是枯木神宫的古云命丧你手,这一下便能要了你的命!”
林锋略微调息,口中道:“我能杀了古云,如今便能要了你们的狗命!”
说话间又是仗着流光剑杀将过去,五人交手百招上下难分高下,只见林锋左臂连动,以花前月下、抚琴按箫两招逼退了长虫、山猫和老龟三人,紧接着转身一剑撩出,竟将身后的野狗左臂齐肩斩落。
方才被逼退的三人竟然又转身杀了回来,没料到林锋竟然对拍向后心的三掌不管不顾,依旧是抬手一剑刺穿了野狗的丹田,废了他一身内力这才足尖点地闪身躲避。
就在他以为躲开了三掌之时,眼前忽然一黑,身后一阵巨力陡然袭来,当他能再度看清周围景物之时,身形已经是在七八丈开外。
若是方才有人在旁边,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当时长虫的右臂忽然一声脆响,陡然间伸长两寸有余,一掌正拍在林锋的后心之上!
林锋有些艰难的爬起身来,咳出一大口鲜血。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道:“五行神宫?不过如此!再试试我这一剑。”
说话间林锋的身形已经化为了一道略微有些模糊的赤影,澎湃的剑光将山猫团团笼罩——惊天十式。后者的修为也是丝毫不逊与林锋,只见他双臂连动已挡下了林锋九剑,就在最后一式挥出之时,林锋忽觉胸中一阵剧痛袭来,内力运转也因此一滞。
正是这缘故,导致林锋最后一剑出手之时迟缓了一瞬,流光剑锐利的剑锋自山猫颈前三寸之处划过,纵是如此,剑锋上的剑气也在山猫的颈项上割出了一条极细的口子。
惊天十式尽出,林锋又是呕出一口鲜血。
“中了我的延维劲力居然还能出剑?了不起,了不起!”长虫鼓掌道。
长虫本是乾坤教中赤焰神宫分舵中人,因为善使一套由毒蛇游动悟出的掌法,故此得了长虫这么个外号。
延维劲力更是吞天掌法之中最为精妙的劲力,劲力入体宛若毒蛇一般游走于对手体内,碎心伤骨、摧肝断肠全凭他心意。
方才他见林锋剑势凶猛,山猫一己之力难以招架,不由得催动林锋体内的延维劲力伤他心肺,故此林锋最后一剑是才会忽然感到胸中疼痛。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正从数十里外赶来,欲知是敌是友,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