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户,透亮的光束里,有细小的尘埃起伏。
何莞尔一觉醒来冲了个澡后,裹着浴袍光脚踩进了衣帽间,任由地板上留下一串串脚印状的水渍。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骂一骂莫春山有助睡眠,她昨晚闷在房里刷综艺,看着看着哈欠连天,不到十一点就睡着了,于是早上不到八点醒了再也睡不着,趁着换衣服前干脆冲了个澡。
这时候神清气爽每一个毛孔都透出畅快,心情好得不得了,自然也忘却了前一天被小雷王安撞破秘密的事。
临江名门的所谓客卧,规格堪比总统套房,卫生间浴室干湿分离,露台上有个会花样喷水的水疗浴缸,还带了个相当大的衣帽间。
她住进来不到一周的时候,才嘉已用当季的衣、包、鞋把这里填满,之前何莞尔每进来一次,就觉得挂在衣架放在陈列柜上的哪里是衣服配饰,明明就是一堆堆钞票。
不过金钱的腐蚀真是让人无法抵抗,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何莞尔觉得她已经对那一堆一线大牌的价钱迟钝了,上万的卫衣现在能毫不在意地套上身,还嫌弃材质有些膈肉——不过款式自然是极好的。
何莞尔选的是一件米白的oversize卫衣,前面是个红色小丑剪影一般的图案,背后是极具艺术感的花与叶,以及g家红色的logo,配上蓝色修身牛仔裤,显得腿长且直。
她把头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故意留了两缕头发修饰脸型,因为刚洗过头发格外蓬松,发顶毛绒绒的,看起来人也软萌了几分。
她相当满意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光着脚踩在地上,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摆了个维密天使最爱用的送你小心心pose,打了个响指无比地自恋地说:“老娘今天真是美爆了!”
美爆了的何莞尔,一出卧室的门,就自动自觉地放轻脚步,关掉“气场两米八”的光环。
毕竟外面有个嘴巴很贱还很不好惹的大佬,她的气场在他面前比肥皂泡泡还容易戳破,干脆不要丢人现眼。
对了,这位大佬还习惯早起,所以天然就有资格嘲笑她这种每天不睡够八小时就少了半条命的人。
果然,她的小心翼翼是有价值的,莫春山早就穿得人模狗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本书,专注地看着。
何莞尔轻手轻脚走过去,看着莫春山一动不动,忽然想皮一下,于是愉快地大声说:“大佬早。”
“不早了,”莫春山并没有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视线依旧放在书上,还慢悠悠地翻过一页才说道,“也有可能我俩时差四小时。”
何莞尔吐了吐舌头,忽略掉他话里话外嘲笑她懒的意思,拿起茶几上的冰糖柑剥开,一口吞掉半个下肚。
“一大早就吃甜的,不担心血糖爆表吗?”莫春山又翻了一页,心不在焉地怼她。
何莞尔翻了个白眼:“老娘最多只是易胖,才没有高血压高血糖呢。”
“老娘?”莫春山的视线终于从书上移到她脸上,“新娘还没当呢,就当老娘,你怕是搞错状况了吧。”
对上他别有深意的视线,何莞尔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下一秒耳朵都开始热起来,干脆扔下半个橘子逃跑:“我去吃早饭。”
身后的他侧着头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很柔软。
莫家的早餐从来不会让何莞尔失望,今天也一样。
一直等待着的大厨没几分钟就端上来一碗简单却又讲究至极的鲜虾云吞面。
q弹的鲜虾裹着半透明的云吞皮,像穿着金鱼尾的裙子一般,金黄的竹升面碱味极重但爽滑弹牙,汤头是虾籽、蟹壳、鱿鱼、瑶柱熬的,汤里云吞在下,竹升面在上,碗边还偎着几根水灵的青菜,和细细的葱花。鲜香扑鼻,好吃到她恨不得一滴汤汁都不剩。
何莞尔吃饱喝足,感叹了一番万恶的资本家真是太会享受,连早饭都请了五星级大厨伺候。
十分钟以后,家政大厨退场,房间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何莞尔偷偷看了眼安静看书的莫春山,想要走过去也坐在沙发上休息,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他那些别有深意的话,和总让她心跳失序的眼睛。
扭捏了一番终于挪过去坐下,便听到莫春山问:“今天有安排吗?”
“没呢,”何莞尔回答,看了眼发觉他视线还放在书上,胆子也大了些,问他,“婚礼前我该做的,应该差不多做完了吧?”
“应该不用你操心了的,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姨妈说她要亲自看一看婚服,还要看婚纱照。”
莫春山的声音轻缓,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格外悦耳。
“哦。”何莞尔老老实实地回答,忽然又愁眉苦脸,“我最怕拍照了,听说婚纱照拍下来一天人脸都笑僵了。”
莫春山终于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指着自己的脸笑得很古怪:“你觉得我会让自己的脸僵成这样?傻不傻!”
“诶?”何莞尔傻愣愣的,“你说什么?”
“花一整天时间浪费在拍照这种事上,你是有多无聊?婚纱照也可以合成的,到时候只用把你我的头ps到别人身上去就可以。至于婚服的事才嘉也会管,做好了去试一下就ok。”
“哦!”何莞尔恍然大悟,心头大患一去,顿时眉开眼笑。
莫春山轻笑一声,眸子低敛,垂下头继续看书。
他看书的速度极快,何莞尔坐在他一米远的地方,伸长脖子看了会儿,实在没办法看懂书页上的数字加符号代表什么意思的,但他不到半分钟就要翻一页的速度让她咋舌。
如果换成别人,何莞尔绝对会怀疑这样的看书速度是在装x,但换到莫春山身上,她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三十几秒盲拧魔方的大佬,大概真的是比她进化的程度领先了几万年。
看不懂书,可她可以看人,于是悄悄地托腮看着莫春山。
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何莞尔发现莫春山只要不把头发朝上梳故作威严的时候,其实颇有几分精致细腻的俊美。
比如这个时候,阳光洒在他身上,于是本就不算浓黑的发色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白皙的皮肤几乎半透明,连脸上细小的绒毛的看得很清楚。
他清致的长相本就属于很经得住时光考验的那类型,加上养尊处优不用风吹日晒,脸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这样的外貌说二十四五岁只怕也是有人信的。
莫春山这样聪明又好看,就算是个穷鬼只怕也大把的迷妹,更何况现在这样壕气冲天。
也难怪会被聂芸念念不忘。
何莞尔思绪不住发散,目光却不由自主专注起来,落在莫春山的侧脸,久久不能移开。
“做什么?”莫春山抬头,斜睨她一眼,皱着眉耸肩,“别打扰我看书。”
何莞尔被惊了一惊,忙收起满脸莫名的微笑,鼓着腮帮:“看看都不行?看你一眼也不会少几两肉。”
莫春山有些好笑她忽然耍起赖来,瞪了她一眼:“我是怕你的蠢病会顺着视线传染。”
何莞尔看着他嘴边温浅的笑意,有些恍神。
眼前的人平日不那么好惹,这时候却被阳光磨平了棱角一般,更像只软乎乎却故作凶相的金丝猴宝宝,看得让人很想伸手拍一拍他的头顶。
于是,她就这么做了——真的伸了手,还真的在他的头顶,重重地拍了两下。
莫春山怔了怔,下一秒视线放平,一瞬不瞬地盯着何莞尔,眼里流动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何莞尔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蠢事,跟弹簧一般跳了起来,缩着脖子开启防御状态,一时懊恼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竟然老虎的屁股——啊不,老虎的脑袋都敢摸?
是的,莫春山的确不可能对她动手,而且就算动手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可何莞尔深深知道他光用嘴都能说得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的。她怎么就那么大胆子去拍他的头顶呢?
后悔已然来不及,莫春山站起身眼睛眯了眯,动了动唇,眼看就要开怼。
何莞尔如临大敌,最后却只听到他说了两个字:“无聊。”
说完以后,作为“受害者”的大佬慢悠悠踱步去了小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仰着脖子喝起来。
警报解除,何莞尔吁出一口气,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下一秒强压住心头的蠢蠢欲动,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
却又发现自己呆呆立在原地的时间,他已经回身走过来,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
莫春山站定以后,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也在她头上拍了两下。
何莞尔没敢躲也没敢还手,等他拍完后,又听到他慢悠悠地说说:“可能你们部落是用摸头顶来表示尊敬的吗?不过我们不一样。”
“诶?你说什么?”何莞尔懵了一懵,仰着脸看他。
莫春山手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真是很不巧,我们部落摸头顶,是表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