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那位生意伙伴,叫什么来着?”
何莞尔喝了口空姐刚换的热咖啡,问莫春山。
“已经第五次问我了,姓郑,”莫春山看着杂志,无奈地说,“你到底是有多紧张?一个姓有那么难记吗?”
何莞尔撇撇嘴,闷闷地回答:“也不怪我心理素质不好,嘉姐说这个人很难相处,连你的面子都不给的,我就怕我一时冲动搞砸你的大生意。”
还有,貌似那一次莫春山放了这位郑总的鸽子,引得后者暴跳如雷,也不知道这位老郑知不知道这新仇旧恨的,所以她莫名地心虚。
莫春山放下杂志,斜斜看她一眼,慢吞吞说:“你和他脾气差不多的,英雄所见略同,你们很合得来也很难说。”
他话说得好听,不过何莞尔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的真实意思是臭味相投还差不多。
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搭理莫春山,视线转向窗外,看着洁白云海上的天空从浓烈的橘红渐变成浅浅的淡金,直到太阳升起来,光线强到她不敢再直视。
好美啊,她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却发现身侧的莫春山已经睡着,一手撑住下巴,眼睛轻轻地阖拢,闭上的眼线修长且浓黑,眼尾还有微微上翘的弧线。
何莞尔悄悄地看了又看,只觉得那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的面庞,怎么看都看不厌,不管眼耳口鼻还是轮廓都恰到好处,无比地顺眼。
却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白廷海那一日的话。于是她心头微热的情绪,一瞬间冷却了一些。
一小时后,飞机在阜南省会雒都市降落。
微笑的空姐目送头等舱的贵客下了飞机,机场又有专人专车等候,半小时后,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绕城高速上。
何莞尔看着路旁的标牌和各种美食,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雒都何莞尔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这里也是著名的美食之都,口味和庆州一脉相承但更轻软柔和一些,也算是她非常喜欢的那一挂。
除了吃之外,阜南吸引她的还有其他许多的东西。
比如这里的人文风景和旅游资源,不来个十几次根本就是管中窥豹一般,根本不知道精妙在哪里,所以这一次陪着莫春山来一趟,她还是挺愿意的。
然而接送他们的汽车却根本没有在雒都市区停留的意思,沿着绕城高速跑了十几公里,在何莞尔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的出口驶出了高速。
“不吃了饭再走啊?”下车时,她满眼的盼望,眼巴巴望着莫春山。
“飞机上你吃得挺多的,又饿?”某人差点忍不住笑,几秒后故作严肃地指着远处的交通工具,“忍一忍,再一会儿就到,说不准一颠簸你什么胃口都没了。”
何莞尔睁大眼睛看着几十米外灰黑色的直升机:“要坐那个?”
看到莫春山点头,她大惊:“到底是有多偏远的地方啊?这位老总的六十大寿,难不成得摆在十方大山,宴请四野八荒的妖兽?”
“对,”莫春山微偏着头看她,非常认真地说,“你就是郑总宴请的上古神兽,狍茑。”
“狍鸟?和狍子有什么关系吗?”何莞尔有点炸毛,莫春山是在骂她傻吗?”
“狍茑,出于苟武山,羊身人面,眼睛长在腋下,爪子像人手人脚,”莫春山顿了一秒,微勾起嘴角补刀,“又名饕餮,特别能吃的那种。”
和他们同路一直客客气气的某位,面色显而易见地一变,似乎憋笑憋得很辛苦。
还真被莫春山说中了,一上午连着两次的飞行,特别是直升机上一个小时的颠簸,何莞尔一点都没有了饕餮的风范,被气流虐得有一点点想吐,之前强烈的食欲也没了。
直到脚下踩到实实在在的土地,她才觉得自己脑袋上没了虚拟的一直减血的标记,只是耳朵里还在回响着刚才机舱里巨大的轰鸣声。
“让你非不戴耳机,倔也没倔对地方。”莫春山淡定的冷嘲热讽,扣好衣扣,整理着大衣,视线放在几十米以外的一栋小洋楼上。
何莞尔还没来得及回怼,已经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十来个人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奇瘦的老者上前,何莞尔猜想那也许就是久闻大名的郑洪洲了。
果然,那老者笑呵呵迎上来,竟然亲昵地拍了拍莫春山的肩,说:“春山,你还真是贵人事忙,说好了早点来玩两天,你非等到最后一刻才动身。”
莫春山温和地笑着,回身看了眼何莞尔,声音格外轻缓温柔:“她不好请假的,所以耽误了。”
何莞尔在心里又给莫春山记了一笔——很好,又用她来背锅,只怕她的黑历史又多了一笔。
郑洪洲正好也看到何莞尔,本就犀利的眼神更是亮了一点,毫不掩饰的惊艳:“这就是小何?”
何莞尔对这样过于强势的视线和态度有些不屑,面上还是乖巧懂事地回答:“郑伯伯好。”
郑洪洲看了眼莫春山,视线又移到何莞尔身上,连声赞叹:“好眼光、好眼光。”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眼光好,倒是更像是语带双关。
在众人围观下,两位boss寒暄了几句后,正值山间的罡风席卷起一片清冷的寒意。
何莞尔本就有几分不舒服,被这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又恰好被莫春山和郑洪洲齐齐看到,一阵尴尬。
郑洪洲微笑,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想必小何听咱们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很是无趣,脸色都不好了,咱们赶快进屋吧,可别害春山一会儿被揪耳朵罚跪,。”
何莞尔心里暗骂了声老狐狸,脸上尽量装出娇花照水般的羞赧,哼哼唧唧装蚊子叫:“郑伯伯,可别取笑我了。”
老狐狸哈哈一笑,终于侧身让出了进屋的通道,还主动走在前面带路。
何莞尔长舒了一口气,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感觉到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有让她后背发麻的一道视线。
她下意识回看过去,发觉那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站在小洋楼二楼的窗户边,紧盯着她看,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灼热。
对于这样视线是怎样的含义,何莞尔这些年走过来,已是再熟悉不过。
没想到这样的场合还有人好不掩饰包藏的色心,她顿时沉下了脸,狠狠地瞪了回去。
然而那人却丝毫不害怕一般,甚至挑眉冲她一笑,眼神更加直勾勾。
她朝前赶了几步,和莫春山并肩,低着头不动嘴地含糊出声:“二楼那人是谁?”
莫春山略略抬眸,看了一眼就回答:“郑家老二,洪桥接班人。”
何莞尔差点脚下跌一步:“竟然是这种货色?”
莫春山勾了勾唇,右手伸出,刚好握住她的手掌。
察觉到某人微微的挣扎,他声音轻轻的:“不想这位二公子骚扰你的话,最好乖乖的别乱动,懂了吗?”
虽是疑问句,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何莞尔虽有几分别扭,但终究还是任由他拖着手,走进了那栋三层高貌似用来迎宾的小楼。
待客的好茶早就备好,女士的红枣茶暖身又暖心,何莞尔大半杯喝下去,身上的冷意被赶走了一大半。
郑洪洲的秘书花了几分钟介绍这所谓“雾月山庄”的地方,何莞尔越听越震惊,心里一直惊呼土豪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
显而易见,这一片小山都是郑洪洲的产业,而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一片山竟然有十几处天然的温泉泉眼。
其实莫春山便告诉何莞尔,郑洪洲这个人对温泉特别的执念,大概原因是他年轻时候的腿伤陈疾用温泉理疗有奇效,
所以爱好便是收集各类型的温泉,不管是热门景点还是冷门小众的地方,但凡有温泉就能找到郑洪洲的产业。
现在阜南境内大大小小的温泉他基本已经买遍了,也在温泉酒店上砸下了不少钱,但目前尚没有一家能够实现盈利的。偏偏他还乐此不疲,搞成了个人爱好一般,且有向外省扩张温泉版图的趋势。
比如在庆州,便是莫春山出钱又出力,准备在离市中心二百余公里的地方修一座五星级温泉酒店。
而这一次郑洪洲用来举行寿宴的雾月山庄,便是比照庆州那个著名超五星酒店修建的,同样的依山傍水,同样的事在山坳里,只是这里交通实在太不方便,只有直升机能进出,因此并没有对外营业,而是郑洪洲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
整座山一百多公顷的地,一共建了十二座独栋的温泉小别墅,风格各异或雅致或奢华,但都有温泉入户、还都带了恒温的泳池。
何莞尔听得直咋舌,果然,有钱人都是会享受的,哪怕是那个在才嘉嘴里很难相处的土老炮郑洪洲,铺张浪费的程度真是十个莫春山也赶不上。
郑洪洲还在等其他的客人,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便让人送莫春山他们去早预留好的一栋别墅,位置就在离顶上这栋郑洪洲自己住的不远,算是满山视野第二高的一栋,也算很给莫春山面子了。
“知道你们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我不留你们了,要吃什么和管家说一声就是。”郑洪洲说话一点都不遮掩,还隐约带着刺。
莫春山也不计较,道了别便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