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否定的。
先不说年纪对不上的问题,就说作案的手法,一个能把一个个小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骗子,怎么会用这么笨的方法来敛财?
如果是集资诈骗,利用信息不对等虚构项目打造庞氏骗局骗小老百姓的钱,比用PPP项目去骗纵横商界几十年的一堆老狐狸容易得手得多。
如果是洗黑钱,投资影视圈打造几部烂片来洗黑为白,也比建设政府投资工程这种会被严格审计的项目好很多。
更遑论莫春山真金白银砸进去,买了一个公司,持股百分之三十已经折合十八亿。
为了骗二十亿先砸十八亿, 天底下哪有这么笨的骗子?
不过这案子到底怎么办,终归不是她说了算。现在她已经做完自己能做的事,下一步能做的,只有等待。
工作告一段落了,她也可以暂时放下肩上的担子了。
只是她还有件事必须得拜托林枫。
“师兄,”她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一旦你们正式立案调查的时候,我必须回避。我想请你们在询问安若愚的时候,好好问一问,卓安然这个名字他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
虽然她认为莫春山没有嫌疑,但是安若愚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卓安然这个名字的,让她很在意。
不要说一个一心扑在工程的技术性人才,就算是搞经侦的,如果不是见多识广,哪里会知道这一号人物?又怎么会把莫春山和卓安然联系起来。
林枫愣了几秒后就应承下来:“好的,我记住了,一定会问。”
何莞尔了却心事下一秒,就感觉困倦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忍不住地想闭眼,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她打了个哈欠,手掩住了嘴角,却掩不住眼角眉梢浓浓的倦意。
林枫看出点不对,站起身说:“你还好吧?昨晚就看你脸色不好,还熬通宵?”
“那录音的声音刺得我头疼,一直睡不着,干脆就看资料了,不知不觉就看到天亮。”
何莞尔说着,又一次揉了揉太阳穴,这动作她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
她已经五十几小时没睡觉了,身体似乎到了极限,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冷热,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耳里铺天盖地的鸣叫声,和额角隐隐作痛的不适感。
她有些害怕这种感官渐渐消失的状态,也明白自己确实已经撑不下去。
必须睡觉了,要不会出大问题。
林枫摇着头好一番唏嘘:“我就知道劝不动你。好吧,今天不管案子还是你的报社里,有天大的事也给我回去好好睡觉。多好的年纪,多漂亮的姑娘,可别给熬成烧锅炉的了。”
何莞尔没忍住,噗嗤一笑——她再拼命,也是喜欢别人夸她漂亮的。
尤其是林枫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不带邪念又夸得光明正大,让人很舒服。
她点了点头,满口答应:“好,我马上回去休息。”
林枫还不放心:“等等,我找个小伙子送你回去。”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开门,然而手刚碰到把手,门忽然向后拉开。
林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待看眼前的人,略有些意外:“褚队长?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褚以明一拉开门就和林枫面对面,也惊了惊,张大了嘴没发出声音。
“褚叔叔?”何莞尔一惊之下脱口而出,好几秒后才发觉自己叫错了。
都怪她精神涣散,工作场合应该叫褚队长的,却一下子叫出以前习惯的称呼。
褚以明脸上有难掩的尴尬,片刻之后说:“你们都在啊?正好,案子有新情况。”
他瞄了眼何莞尔,放缓了声音:“小何记者,你深度参与警方办案的计划中止,局里另有安排。”
何莞尔一个激灵,刚刚的一丝倦意烟消云散,脱口而出:“为什么?”
她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门后跨步,立在离何莞尔两三米的地方。
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利落的短发,微黑的肤色。
何莞尔脑袋里嗡地一声,嘴唇微微翕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仔细辨别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想象。
和何莞尔一样震惊的是林枫。
他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大声喊了声:“秦乾?怎么是你!”
早上十点,经侦支队的第一会议室里,两个国安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点和桐城路桥有关的相关资料,陈清协助他们清理资料,林枫和何莞尔则被褚以明叫到办公室里说明情况。
从秦乾一出现,何莞尔就迷迷糊糊的,因为太久没睡觉的脑袋更像是装了一坨水分蒸发了的浆糊,搅也搅不动。
但她还是能听懂褚以明话里话外的意思。
简而言之,她刚刚理出点头绪的桐城路桥的案子,马上要被国安局接管,原因是有类似犯罪预告的东西在国外网站上出现,直指庆州升直辖市三周年之际,内环改造工程的C1和C2标段,会有“大事发生”。
C1和C2,恰巧是桐城路桥中标的两个标段,也就是说,桐城路桥的两个标段可能涉及到暴恐袭击。
于是,凡是涉及到和桐城路桥有关的调查,都自然而然地由国安部门接手,包括桐城路桥和莫春山被匿名举报的问题,也一并由国安进行调查。
她这个没有警察身份的小记者,自然会被排除在外。甚至,林枫和陈清也不能参与进去,据说只能提供一些外围的帮助而已。
何莞尔很不甘心,但知道自己回天乏术。
当案件涉及到公共安全、涉及到不确定多数人的生命安危的时候,由国安介入调查是理所应当的事,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且以国安的雷霆手段,这案子也不会再是外围监听的小打小闹了——安若愚这个行为古怪有重大嫌疑破坏工程的人,将会第一时间被控制起来。
至于桐城路桥是不是涉嫌非法集资,莫春山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是不是卓安然等等问题,将不会成为调查的重点。
何莞尔最担心的是,一旦安若愚真有什么危害国家、公共安全的实质性举动,那他被国安控制起来以后,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实在不好说。
何莞尔想要验证的事,很可能永远没有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