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半年,有些什么何莞尔害怕和排斥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比如每次的咨询,柯知方总会为她准备一些很合她胃口的饮品和小点心,或者咨询后体贴地送她回家。
她一开始也觉得这些事情很平常,直到从护士口里得知,好几次柯医生说顺路且自己也已下班正好送何莞尔回家,其实一小时后又回到诊所坐诊的事。
何莞尔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然而现在一向不会乱说话的卢含章都开始调侃起她和柯医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她不敢抬头,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过面前的玻璃。
玻璃上,一抹扎眼的粉红色,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顾不得什么柯知方、什么貌似有奸情的事了。
何莞尔回头,果然看到整整五叠百元的钞票,摆在身后的桌面上。
胖女人喜笑颜开,肥白的手伸过去,手指马上就要触到那几叠钞票。
一旁的座位上,卢含章悠然品着咖啡与香草冰激凌交缠的苦与甜,声音更加促狭:“我知道你心虚了。”
不仅没得到何莞尔的回应,似乎还有一阵风刮过。
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卢含章一转头。
果然,身边的座位已空,几米外却传来惊呼。
她忍不住扶额,一阵无奈:“又来了。”
何莞尔站在圆桌旁,右手箍住胖女人的手腕,眼里是压不住的怒火,而对面的男人下意识地站起来。
何莞尔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一手按在他肩头,将他轻轻他推回了座位。
肩头传来巧妙精准的力道让男人愣了愣,几秒后,他再度起身,弓着背手扶在桌沿上,神色异常警惕,刚要发力却又半路收了回来。
眼前的女孩身材窈窕高挑,眉眼深邃精致,眼角微翘带点粉晕,唇瓣的轮廓深刻曼妙。皮肤光洁如玉,右眼角下方却有小小的一颗泪痣。
她黑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简单的发型和硬朗的白衣黑裤,也掩不住的娇艳明丽。
似乎从没在大街上见过如此惊艳的一张脸,男人有一瞬的失神,一下秒,就想到了在年历画里看过的毫无瑕疵的美人。
他紧绷着的肩膀松了松,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心里琢磨着,这样出众的美女,应该不至于当街抢劫的。
被何莞尔箍住手腕的女人已经开始尖叫:“你干什么?抢钱吗?”
尖利的声音一下子引发骚动,咖啡厅里穿着绿围裙黑围裙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其他的客人停止交谈,视线集中到他们这桌。
何莞尔依旧牢牢箍住那胖女人的手,折过脸注视那男人,问:“反应很敏捷,你刚退伍不久吧?”
男人耳根有些发红,错愕地点点头。
“难怪,会被这帮人盯上。”何莞尔一边说,一边放开那女人的手,退开一臂的距离,“你把你的钱收好,她想卖给你的是网上一堆不值钱的数据。”
察觉到来者不善,胖女人马上拍着桌子,声音震耳欲聋:“你懂什么?我们投资的是虚拟货币,新类型的投资!”
“虚拟货币?”何莞尔冷笑,“维特币代码不开源,记账不去中心化、发行不限量、交易不透明,所谓的动态投资就是发展下线获取回扣。你说这叫投资?我觉得,应该叫传销、非法集资更恰当。”
胖女人有一瞬的心虚,却马上拧着眉头声音更大:“我们的股东里可有牛津大学的法律硕士、经济学硕士,银联都认可维特币,首富和他的员工都在买!你是什么东西?不懂就少来管闲事!”
何莞尔揉了揉耳廓,有几分不耐:“贪心不足的人奢求不切实际的回报,被人当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也许是闲事,但退伍军人的安置费你们也要下手,我觉得这不是闲事了。”
男人听出点端倪,面露怀疑地看着胖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传销什么非法集资?不是说和比特币一样吗?”
胖女人转了转眼珠,连忙笑道:“没事,没事,他们不懂加密货币的原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解释,或者你跟我去上几堂课,马上就清楚了。”
何莞尔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她一开始还假想过这女人只是被洗脑了身不由己,可看她的表现,显然对自己在卖什么心知肚明。
她顺了口气,对那男人说:“这位大姐刚才告诉你每天都看到的账面利润在涨,你可以让她亲自示范一下怎么把账面资金变成现金提出来。”
她顿了顿,转头盯着那女人:“你刚才没有告诉他一天只能卖几个币的限制,五万的投资得卖一两年,到时候,你口里的专家教授始作俑者,只怕早就卷款跑人了。”
周围的一圈看客开始议论纷纷,几个好事者已经起哄让那女人示范提现金的操作。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胖女人满面通红,支支吾吾起来。
卢含章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她掏出一张名片摆在桌面,指尖轻点着名片上的“律师”二字,冲那男人一笑:“需要法律服务吗?我可以帮你。”
何莞尔得了提醒,干脆掏出兜里的工作证甩在桌面:“我是《山城商报》》的记者,这类型的诈骗见得很多,你如果不信我的判断,也可以报警。”
众目睽睽之下,胖女人落荒而逃。
那差点被骗的男人局促地连谢谢都没说,收好自己的钱就匆匆离去。
围观的人潮水一般退去,卢含章一手拉着气鼓鼓的何莞尔,一手卷起桌面上的名片和证件,笑着说:“走吧女侠,吃火锅去!”
从古至今,庆州这座城市的特色都很鲜明,就如它的代表食品火锅一般,包容、奔放、热情又豪爽。
据说这城市的火锅店早就突破三万家,黏腻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阵阵热辣的椒麻香,已经成为这城市最富有特色的标签之一。
跟着何莞尔穿过几条小巷,又经过爬坡上坎的十几分钟,卢含章提着墨绿色的长裙,气喘吁吁:“还要多久?”
何莞尔回头看她,桃花眼里弥漫着一片朦胧的笑意:“走过多少次了还记不住路?马上就到。”
她们的目的地是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灶火锅,何莞尔随口一说的马上,则让卢含章走了十多分钟的路程。
五点钟,火锅店已经人声鼎沸,也还好时间尚早,何莞尔和卢含章抢到了最后一桌。
点菜时,卢含章叫来服务员指着菜单上的“黄喉”二字,问:“猪还是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