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必须自己渡过,人劫却是可以避开的。只要有人护法,将不稳定的因素都挡在外面,就算过了这一劫。
剑阁的人,就是为此而来。
原本只有天人两劫,可自从天魔现世,就又多了一劫心劫。
天魔入劫,勾动凡欲,往往是在渡劫的紧要关头,惑人心神。
一旦不能及时醒来,就会在劫雷下身化飞灰。
南音所担心的,就是这心劫。
已有不少人死在了心劫之下,她不知道,南冥的心境是否足够强大,能否抵御天魔的侵扰……
“等等,你干什么?别过去!”
突然,龙首山侧峰上传来一声急喝,使众人一惊。
青衣修士和背负葫芦的虬髯汉子立刻望去,却见一名剑阁修士从人群蹿出,形如疾风,电闪腾挪间,已靠近了劫雷的圈子。
“那是谁?!”
“快拦住他,不能让他过去!!”
青衣修士脸色大变。
这人隐藏在剑阁中,位置又靠近主峰,等他反应过来时,根本来不及阻止了。
虬髯修士一拍身后葫芦,葫嘴自开,里面飞出一柄细如银针的小剑,直射那人后心。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修士身影一闪,便隐没在雷劫中,不见踪影。
“嗖嗖嗖……”
十几道身影紧随其后,却全都止步于主峰外,不敢稍近。
南音铁青着脸,望着雷光笼罩之地。
她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冲进去,但最后的理智让她冷静下来,没有鲁莽添乱。
渡劫时多一个人,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难度是翻倍上升的。若再有人进去,那劫雷的威力和数量,不知会翻上几番。
里面的人,就更加凶险了。
“该死!”
青衣修士恨恨地啐了一口,骂道,“那人到底是谁?!你们是怎么看人的,就放着一个大活人从眼底下跑了?”
“事出突然,也不能全怪他们。”
虬髯修士冷静道,“那家伙我见过几面,是上院的一个修士,在剑阁好几年了……没想到,居然是心怀歹意之徒。”
看那人刻意选择靠近的位置,趁着众人不备突然蹿出,显然是早有预谋了。
却不知是哪里来的敌对势力,亦或是阁主的仇家……
“阁主性情耿直,嫉恶如仇,这些年屡屡斩杀奸邪,不知遭了多少恶人忌恨。此人潜伏在剑阁日久,居心叵测,很可能是来寻仇的魔门中人。”
他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这是人劫!只愿阁主能渡过这一关了……”
说话间,前方的雷牢骤然往外扩散,白亮耀眼的雷光,竟变得更加粗大,密集得连成了一道光柱。
所有人紧张地注视着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雷光深处。
南冥又从石匣拈起一朵魂火,正往嘴里丢的时候,却见到有人闯了进来。
来者是个陌生的修士,相貌平凡得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身穿朴素的单色衣袍,腰上还挂着剑阁上院的玉牌。
“你是谁?”
他好奇地扫了一眼,随口问道。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嘴角上扬,浮起一个奇异的笑容:“破军剑圣果然冷静,生死关头都能沉得住气,在下佩服。”
说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为了制造某种压迫。
“当心。”
南冥见他快要靠近光柱,便提醒道,“别过来,你会死的。”
“哈哈哈,剑圣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这两重天劫的叠加,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人阴恻恻地笑了出来,“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能拖着大名鼎鼎的破军剑圣一起去死,这笔买卖不亏!”
“……你到底是谁?”
南冥困惑地眨了眨眼,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个仇人。
只听对方说道:“五年前,你杀死五行宗宗主,破坏我们的计划时,可曾想过有这一天?”
“你是风月楼的人。”南冥想起来了。
“不错。”
那人冷笑道,“风月楼无处不在,睚眦必报。敢得罪我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哦。”
南冥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一声“哦”。
悬念解开,他也对这个人没有兴趣了。那个风月楼倒是有些意思,自己杀了他们一个人,居然还派死士潜伏来报仇,真是太可爱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风月楼的修士皱了皱眉,又说道,“你不怕死吗?”
“我挺想死一下试试的,可是太难了。”
南冥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算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修士微微一愣。他忽然注意到,南冥的衣衫依旧整洁,没有一点被劫雷毁坏的迹象。
整个人沐浴在耀眼的雷光中,却毫发无损,神态悠然,仿佛真是在沐浴一样。
他有些无法理解。
于是,想要走上前去仔细看看,那劫雷是不是假的……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他的身体忽然开始蒸发,无声无息,也感受不到痛苦,转眼间就成了天地间的尘埃。
就连神魂,也被蒸发殆尽。
“说了要当心的。”
南冥有些惋惜,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进来陪自己聊天,就这么没了。
这劫雷确实是假的。
不过是天道法则的一种具现,雷光蕴含直溯本源的抹杀之力,只要是这个世界的生灵,都无法抵抗。
风月楼的死士当然也不能。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南冥和天道都没有在意,后者仍在卯足力气,试图用天地法则束缚住南冥的身体。
犹如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南冥的脚下,龙首山主峰已被雷光磨灭出一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坑洞。
无形的波光荡漾开去,如扩散的圆弧,扫过邻近的几座山峰,无声无息地把它们的上半截化作齑粉。
被风一吹,便簌簌流散下来。
候在外面的众人只觉头顶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心底不自觉地生出惊悸。
“时间差不多了。”
南冥估摸着也过去了快一个时辰,通常渡劫也就这么久,自己该出去了。
他便把石匣打开。
轻轻一吹,里面的灵魂顿时飞了起来,像慌乱的萤火虫被狂风吹散,转眼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