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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们的小时候

甜与丧 yf7 3858 2024-11-18 05:28

  “阿琪,赶紧吃完,去门口占位置啊。”米琪妈妈一边撵着桌子下钻来钻去的小毛毛头,一边扯着嗓子,让米琪去大门口占晚上乘凉的地盘。

  她背后拖着的两条麻花辫,脆脆的说话声,一点儿也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这泼辣的大嗓门,连墙角的老鼠也吓得赶紧缩回了四处张望的小脑袋。

  米琪翻了翻白眼,磨磨蹭蹭应着,却没有半点想离开饭桌的意思。

  邻居家的胖子老早搬了竹床和躺椅出去,自家的两把小椅子能占多大地方?每次两把木头椅子,在别人的躺椅边,被扒拉来扒拉去,尽是嫌弃。

  她拿了把椅子,穿过天井,老宅子大门口的门槛实在有点高。

  小小年纪的米琪吃力的举着小竹椅挪出大门,膝盖还是不小心磕在那青石雕花的门墩上。咧着小嘴,下了台阶,看到巷子里密密麻麻都是排列整齐的竹床和躺椅。

  老街的街坊好几代人都住在这儿,这片前清的老房子,是县城里陈老爷子的祖业,他弟弟们去了台湾,他是长子,就留了下来。

  房子充公后,一家五口住了最里面的宅子。为了和前院的“三教九流”隔开,以彰显陈家的身价,老爷子给儿子们立了规矩,老陈家的家眷一律从后门进出。

  这片老房子,风吹雨打,早已没了碧瓦朱檐的模样。

  前面几进院子、宅子日益残败,有着精美雕刻的门楼被政府拆了,改了个新潮样式的大门。正房、东厢、西厢、后面的偏房,都租了出去,只有每进院子之间天井旁的屋檐角上,残留的小兽和悬鱼等雕刻,墙角下伸出的那些茂盛野草,静静的向后人诉说着当初的悠然逸气。

  晚上关了大门,每家每户暖洋洋的橘色灯光从木头格子的窗户透出来,好似又回到了陈老爷子儿时的模样。

  小孩子的嘀哭声,夫妻吵架的嘶吼声,谁家婆媳的对骂声,让后院悄然无声的陈老爷子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十分厌恼这帮素质低下的贫民,白天却一副谦卑讨好的样子,和每位街坊打招呼,慈眉善目的问:“早饭吃了没?”

  在夏天连续几天大雨的日子,天井里灌满了水,各家各户孩子趁大人都去上班了,成群结队在天井边玩水。陈老爷子不但不制止,还很起劲的怂恿那些更小的孩子,用碗在天井舀水喝。大的孩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家的大人,陈老爷子被人堵在宅子后门口的厕所臭骂了一顿。

  他们家的小孙子也被孩子们孤立起来,反正他肯定不会和他们打水仗,也不会和他们一起爬院子里的歪脖子树。

  在那个网络还没普及的年代,那小孩整个暑假都在练书法,隔着一道门,不用费力就听到前院小孩呼朋唤友的声音。

  米琪是孩子王,看那眉清目秀的小子落了单,不忍心。想带上那小孩一起玩,陈老爷子冷冷的眼神,让她有点怕,也就不去多管闲事了。

  米琪父亲是老街河对岸戏院里唱戏的武生,母亲在街道拐角那儿的药材店上班,名副其实的街道一枝花。

  这个外地后生为了在这条老街上安家落户,在米琪母亲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成功怀上米琪后,这事儿也就成了。

  他们才不管街坊戳不戳脊梁骨呢,小曲唱唱,功

  夫练练,小日子和和美美的。

  那个年代的老街是条窄窄的柏油长街,夏天穿了塑料凉鞋千万不能在正中午的时候踩上去,要不然那些黑色沥青能粘满整个鞋底,并烫伤你不小心露在鞋外面的小脚趾。

  糖果店的旁边居然是卖内衣的,内衣店的边上是家电器店,还有零零散散的早点铺、米粉店和蒸菜馆。整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潮,特别是到了节假日,周边乡镇的人都涌了上来。包子铺的老板到了下午4点,还是充满了喜气,激情吆喝着,反而电器店的老板稳稳的收了半边的铺板,不再接待这个点进店晃悠的闲客。

  那些铺面的背后有条河,河边有个小码头方便大伙到对岸的戏园子去看戏。

  到了夏天,没有大人看管的孩子都会去河里玩水。

  在一次暴雨后的下午,米琪父亲听到了孩子的呼救声,听说他穿着拖鞋就跑去救人。孩子捞上来了,她父亲却没有上来。

  那年,米琪8岁,她弟弟1岁多一点儿。

  米琪跟她母亲姓,她母亲有个极洋气的名字:米岚。

  街道的大妈没什么文化,却爱在宅子门口的小黑板上写通知。每次在居委会领手工活的名单里,硬生生把“米岚”写成“米兰”这么风情的名字。

  某天,不知道谁在那个名字后面加了个“我爱你”。害到整个院子的小孩都会唱“米兰、米兰,我爱你。”米琪像头小狮子一样的愤怒,小小姑娘整天和男孩子打架,回家再挨她妈妈一顿揍。

  院子里的大人过来拉她妈妈,劝她不要拿孩子出气。米岚板着脸一声不吭,拿了把菜刀就劈了那块黑板。

  居委会戴着红袖章的大爷扣下了米岚,让她哥哥来领人。

  米岚哥哥从省城赶回来,拎了一框那个年代内地很稀罕的椰子、菠萝等热带水果,帮米岚写了份检查,把她换了回来。居委会的电话打到药材公司的领导那里,米岚又在民主生活会上做了份检讨。

  这些狼狈让心高气傲的米岚一直不爽,在单位改制时,第一批就买断工龄下岗了。

  米岚年纪轻轻,没有改嫁,靠帮别人织毛衣、做衣服、改裤边为生。米琪外婆有些退休费能贴补些家用,虽然靠了娘家帮衬,日子倒不至于清苦,自己家的两个熊孩子,总归要自己亲自教。

  两个小孩野蛮生长,性格极其极端。

  米琪又黑又高,从小打架弄得胳膊、腿上到处是疤痕,脸上倒是一颗粉刺都不长。她有个“小宁静”的绰号,谁见了她,就说她像那个演《红河谷》的女明星。

  她弟弟白白净净,软弱内向。从小温驯可人,长长的睫毛,胜过很多漂亮小姑娘的牛奶肌肤让见过的人都心生爱怜。

  这姐弟俩走出去,除了那对欧式双眼皮大眼睛,高挺的鼻梁,没有人相信他们是一个爹妈生养的。大人们总是一本正经的跟他们讲,他们其中一个肯定是捡来的,这让米琪那动不动就带着哭腔说话的弟弟,坚信自己是捡来的那个。

  米盈每年的暑假都能见着米琪,她跟随父母在省城生活。小时候奶奶带她,米琪父亲出事后,奶奶回了老家帮衬她姑姑。

  米盈妈妈是断然不肯让她和米琪在一起玩耍的,记忆中,米琪在她家做客的时间,从没超过一礼拜。

  每次,她瞪着大眼睛,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倔强的跟在外婆身后吵闹要回家。问她理由,米琪毫不掩饰,很爆裂的告诉外婆,她看人脸色吃不下饭。

  即便是这样,米盈在她爸爸的支持下,争取到每年暑假在老家呆四个礼拜的福利。

  那些日子,虽然潮湿的老房子会让米盈身上长满了小红疹子,但她实在太喜欢和米琪到处疯跑的快乐了。

  米岚对这个省城小外甥女的例行休假一点儿也不乐意,三个小鬼,晚上挤在一个床上打闹,让本来就神经衰弱的她更难以入眠。

  趁着对面刘婆婆的女儿出嫁后,一直空了间小房间,把两个小姑娘就借宿了过去。

  14岁的那晚,米琪告诉米盈她不想读书了。她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心思也不在学习上,经常逃课和社会上的一帮混混出去玩。

  “你不怕你妈妈打啦?”米盈很震惊的回头看她。

  “不怕!”米琪的眼神很坚定,反正米岚也管不好她。

  “不读书,你想干嘛?”

  “我想和‘耗子’一起玩呗。”‘耗子’是米琪的男朋友,是公园那边一家疗养院院长的儿子。

  “那‘耗子’还读吗?”

  “也不读了啊,我们一起造反啦。”米琪咯咯咯的笑起来,她想到‘耗子’牛逼轰轰的傻样就忍不住的笑。

  那男孩笑的时候,一双大眼睛贼溜、贼溜的,比米琪大一点的朋友说他们有“夫妻相”,她就当了真,她喜欢他嚣张跋扈的样子。

  米琪被米岚罚跪了一夜,说不读书,就不读了,去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

  米岚在狂扇米琪嘴巴子的时候,米琪扯着喉咙,狂喊:“你让我爸爸来管我啊,你让我爸爸来打我!你自己都没读好书,你没资格管我!”两母女抱头痛哭。

  米岚想想,也好,省了笔学费,就随了她。

  那位疗养院的公子被他父亲关家里好长时间,开学后直接转了学,消失在米琪的视线。

  很多女孩子还没开始吃第一口冰淇淋,米琪喜欢上了黑咖啡。

  第一任男友,就这样莫名其妙结束了。

  米琪悄悄问米盈,“有没有和男孩子睡过觉?”

  米盈吓到赶紧捂住米琪的嘴巴,“我妈妈说不要看男生的眼睛,会被人贩子带走的。”

  米琪楞了楞,反手抱住米盈,挠她痒痒:“你这个傻瓜!”

  “那睡觉是什么?”米盈不服气,反问米琪。

  其实,米琪也半知半解,‘耗子’提出过‘睡觉’的要求,但他已经走了,没有人告诉14岁的米琪‘睡觉’是什么意思。但她留恋和‘耗子’亲吻的感觉,两个人心脏的跳动声,好像在赛跑。总是在她不能呼吸,狠狠咬疼‘耗子’嘴唇,这场角斗才会结束。

  这些少儿不宜,还是别跟米盈这个小白痴讲了。虽然,米盈大她75天,但米琪全然是个姐姐的架势。

  “睡觉就是结婚咯。”她学着大人语气回答米盈。

  米盈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她和米琪是“结婚”的关系吗?

  我们明明是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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