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贤跟二狗子俩人被周三炮施了某种法术,按常理来讲最少应该睡上三天三宿,然而也不知道是他们俩体质特殊还是说年轻人抵抗力强,反正才一天一夜就都悠悠转醒了过来。
倒不是说老道法术不灵,这俩货主要是饿醒的。
“我的天,这一觉睡的,可饿死我了。”二狗子酸爽的抻了一个懒腰,那意思睡得挺解乏,身体像一条大虫子似的拧了半天,这才想起来翻个身看了看旁边的老宋,然后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掩口惊呼道:“我的天!大哥,你睡觉怎么还睁着眼睛啊?”
“我眼睛都睁着呢,那就说明我已经醒了好吧。”老宋百无聊赖的看着一脸大惊小怪的二狗子,一边说着一边也打了个哈欠,皱着眉头纳闷儿道:“我记得咱们睡的挺晚啊,这天怎么还是黑的呢?”
“可说呢,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我都感觉饿了。”二狗子翻了翻眼皮,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然而两个人谁也没往周老道给他们施法这方面想,都理所应当认为是最近睡眠质量太好的缘故。
他们俩哪知道,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哎?老道呢?”宋大贤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只觉得两眼发直,有些头昏脑涨。
人有时候睡多了也会很难受,越睡越困不说,再睡还睡不着。
宋大贤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感觉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得劲儿,尤其是听着二狗子一口一句在那里喊饿,也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四周打量了一下,只发现周三炮不见了行踪。
“他可能是出去给咱俩弄吃的去了吧?”二狗子大大咧咧,对于老道失踪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然而宋大贤却不怎么认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简直太了解周三炮这个人了,那老货平日看着仙风道骨的,像个什么世外高人,实际上邋里邋遢,各种生活不能自理,要说老道出去解手或许还比较可信,说他出去给自己跟二狗子弄饭吃,那他们俩得等着活活饿死。
“老道可能出去解手了吧?”宋大贤沉吟半晌猜测道。
“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出去也不怕遇见鬼……”二狗子说完自己觉得有点不对劲,紧忙又言自语道:“对啊,他一个道士怕什么的,应该是鬼怕遇见他……”
这两个人也是没事儿闲的,大半夜兴致勃勃在那里讨论别人解手的事。
“奇了怪了,都这么半天了,老道怎么还不回来呢。”
宋大贤跟二狗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里胡说八道,坐等周三炮回来,他们是不知道,老道这会儿正和那妖怪斗得不可开交。
一天前,周三炮不辞而别,孑然一身来到滚江岸边,他虽然应做好了孤军奋战的打算,但到了地方才发现,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奇了怪了,这滚江风平浪静,看着不像有什么妖魔作祟,怎么就暴雨连天呢,这当中必有蹊跷……”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什么?你说这妖怪莫不是在江底?”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你想让我跳下去一探究竟?不行啊,我是旱鸭子,我不会水啊。”
“阿巴阿巴阿巴……”
“你说你也不会水,这可如何是好……”
滚江岸边有两个身影,一老一少,都是一副奇怪打扮,老的又高又胖,穿一身孝袍扛着个幡儿,小的又矮又瘦,穿着寿衣,身后背着个纸人,俩人在那里对着江边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话说的都不怎么利索,但是竟然一点也不影响交流,唠的还挺欢,看得周三炮眉毛直跳,寻思半天没寻思明白,这俩人在那干什么的。
“二位打扰了!敢问您二位这是……”周三炮说话间抱拳拱手不失礼节,可那老头却置若罔闻,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阿巴阿巴阿巴……”那个小孩注意到了一旁尴尬的老道,拿手指着阿巴阿巴阿巴的一个个劲儿比划,显然是个小哑巴。
“哎呦,老夫方才没注意,怠慢您了。”老头儿被小哑巴提醒,这才知道来了人,紧忙也跟着回身施礼。
“无妨,无妨,敢问您二位这是?”周三炮突然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看那老头的意思,显然是个聋子,跟他说什么都听不见,那个小子还是个哑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跟这俩人沟通,得让能听见的哑巴先翻译给聋子,聋子再替哑巴说话。
“您二位这扮相是……”周三炮心说老头穿着孝袍,小孩穿着寿衣,这是唱戏的跑河边练嗓子是怎么着。
“阿巴阿巴阿巴。”
老聋子直接听听不明白周三炮说的什么的,得先让小哑巴翻译,小哑巴说完了,老聋子点点头,介绍道:“我们是爷孙俩,我是爷爷,这是我孙子。”
“啊,是啊。”周三炮点点头,“这一看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阿巴阿巴阿巴。”
“实不相瞒,我们爷孙俩乃是玄门中人,眼观天色异变,怀疑有妖孽作祟,特意前来查探。”
“原来如此。”周三炮点点头,“那您二位继续查探吧。”
“阿巴阿巴阿巴。”
句句话也离不开这个小哑巴,离了他交流不了。
“不行,我俩都是旱鸭子,下不去水,咦……。”老聋子手中灵幡一甩,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完爷孙俩都目不转睛的瞅着老道。
“你俩那意思是让我下去?”周三炮愁眉苦脸的挠了挠头,要说下水他也是喝几口游两下那样,水性也一般般,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也顾不上矫情,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三下五除二脱了个
干净。
“阿巴阿巴阿巴。”小哑巴可能也是少不经事,眼珠子都看直了,连连惊呼。
老聋子还在旁边给翻译呢:“他说你真白。”
“……”周三炮没好气的回头看看这爷孙俩,心说这是俩流氓啊这是,临下水前嘱咐道:“您们二位替我压阵,万一有什么……”
老道没说完这祖孙俩接茬了。
先是孙子说:“阿巴阿巴。”
然后爷爷给翻译:“我们俩掉头就跑。”
“不是……”老道差点没气得跳河,“跑什么啊,您们俩得帮忙啊!”
“阿巴阿巴。”小哑巴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一竖大拇哥。
“你就放心吧。”老聋子也是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那贫道就先走一步了,啊呸……”周三炮上真章的时候从来不含糊,脱得精光,站在河边,酝酿了半晌,深吸一口气。
噗通。
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然后刚下去就上来了。
岸上的一老一少都看傻了,心说这是世外高人呐,刚下去就探查完了。
“等会儿……”周三炮吐了口水,啰里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岸边,“不行,水太凉……我得缓缓……”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周三炮一点一点往自己身上泼冷水,然后慢慢适应着水温往河里下,那状态就跟澡堂里面下池子差不多吧。
周三炮龇牙咧嘴下了水,迷瞪着眼睛在浑浊的河里摸索前进,直奔江底游去,然后刚游到一半,脚抽筋了。
人有的时候都是活活给自己挤兑死的。
当周三炮醒过来的时候,只见一个中年美妇人正伏在自己身上,噘着嘴给自己做人工呼吸。
“咳咳……噗……”周老道剧烈的咳嗽了两下,紧接着口吐莲花,就跟小喷泉似的,噗的一下喷了中年美妇人满头满脸,后者正张着嘴准备运气呢,一下子就愣住了。
吐嘴里了。
“啧啧……”中年美妇人可能也是光顾着救人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吧唧吧唧嘴还说呢:“怎么好像喝酒了……”
按理说这是一个挺尴尬的事情,但是美妇人没脸红,老道害臊了。
周三炮老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臊眉耷眼的低着脑袋,美妇人还劝他呢:“哎呀,别往心里去,谁还没年轻过呢。”
“呦,这么多人啊。”周三炮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围了一大帮人,形形色色,有穿奇装异服的,有缺胳膊少腿的,反正玄门中人五避三缺就那么回事儿呗,人群之中就有之前那个老聋子跟小哑巴,小哑巴眼珠子都看直了。
小哑巴可能也是岁数小,没经历过这个,看俩人亲嘴看得脸红心跳的。
一大帮玄门中人齐聚滚江岸边,准备施法降妖。
回过头来再说小破庙里面的小哥俩儿。
宋大贤跟二狗子俩人等了半宿,能等到周三炮回来就怪了。
“那老货不会是扔下我们自己去拼命了吧?”
俩傻小子房前屋后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开始怀疑起来。
“应该不能吧……”二狗子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咔嚓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相继而至,振聋发聩。
即使身在破庙之内,俩人仍然感受到了那股子毁天灭地的滔天气势,都不由得浑身一震。
“难道说……”
二狗子跟宋大贤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见了彼此眼中那担忧的神色,暗道不妙,那老货不会是单枪匹马自己跟妖怪拼命去了吧。
“大哥你说怎么办?”二狗子也是这么多年随波逐流惯了,向来没什么主见。
“那还能怎么办,咱们找他去呗!”宋大贤思忖再三还是拿定了主意,周老道种种反常的表现,让他多多少少的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准备去支援老道,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去收尸,哪怕仅仅是去送死。
他们这种人,除了义无反顾也是一无所有。
“听你的,哥。”二狗子向来从善如流,活到现在,他算是已经够命苦的了,所以对于二狗子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他不在乎眼下究竟是危险还是厄运。
生活处处有惊喜,管他是好是坏呢。
“大哥你有吃的没,我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二狗子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满怀殷切的看向宋大贤,后者楞了一下,在身上翻找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是从哪掏出来一头大蒜递了过去,应付道:“我这实在没有别的了,要不你来这个吧。”
“这玩意儿……”二狗子眼巴巴的盯着这头蒜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愁眉苦脸的接在了手里,掰成两半,连皮都没扒,把其中的一半塞进嘴里,那意思把剩下的揣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然后辣得嘶嘶哈哈的。
老宋还问呢:“味道怎么样?”
“味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点儿烧心。”二狗子吧唧吧唧嘴,一嘴的大蒜味儿反上来直冲脑门儿,熏得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受不了。
“行了,回头喝点凉水就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宋大贤一脚踹碎了门板,在碎块挑了一根趁手的方子,转身出了破庙。
“就算是去找他,可是咱们去哪里找啊?”二狗子本来想着有样学样,找个武器防身,可是老宋这一脚踹的比较瓷实,就那么一根完整的木头棒子还被他自己给拿走了,剩下的全成了渣渣,二狗子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一个自他出道以来一直沿用的板儿砖,然后连跑带颠的追了出去。
去哪里找周三炮,其实宋大贤也没有什么头绪
,只知道听老道那意思这次应该是一个水妖,既然如此,朝着有水的方向走总是不会错的,于是俩人一个拎着木棍,一个揣着板儿砖,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滚江而去,可是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迎面跑来了一只老虎!
正宗的吊睛白额猛虎,目若灯笼,獠牙毕露,朦胧的月光下一身斑毛道道格外鲜明,直勾勾的就奔着两人而来,疾行如风,动如闪电。
“我的天,快跑!”宋大贤跟二狗子再怎么说也是一介凡人,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可以说经得多见得广,然而仅限于妖魔鬼怪,真碰见一只老虎还是要掉头就跑的,不跑那是傻子。
俩人心照不宣,一点儿都没犹豫,掉头就跑,然后那只大老虎龇牙咧嘴的就在后面追。
“别吃我们行不行,给你这个。”二狗子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之前留着的那半拉大蒜,瞅都没瞅一眼,顺手就往后面扔了过去。
“吼!!!”那老虎也是老实,人家给什么就要什么,正好接在嘴里吧唧两下咽了下去,然后辣得眼珠子都红了,嗷嗷叫唤在后面狂奔。
“你就别招它了行不行……”宋大贤差点儿没气吐血,看老虎这个意思已经是把他们俩当成了腹中之餐,这怎么还给它添作料呢。
“不中啊,咱们跑不过老虎啊!”宋大贤落后了二狗子一步,只觉得那老虎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闻到了一股子腥臭的口气。
“没关系,我只要跑过你就行了。”同样是跑路,二狗子也不知道是夜奔练出来了还是怎么着,脸不红气不喘的,那叫一个耐力十足。
“我靠,你这是什么意思?”宋大贤累得满头大汗,差点儿没活活气死,心说你这个人是五音不全啊,怎么既不着调又不靠谱呢。
“分开跑啊!”二狗子扯着脖子喊道:“都交给我吧,你引开它,我趁机逃跑。”话音未落,他瞅准机会突然一个变向,顺着路旁的一条小径冲了下去。
把宋大贤跟老虎统统甩掉了。
“你这明明是都交给我了好吧……”宋大贤都无奈了,就没见过这么坑队友的,一回头,只见那老虎还弃而不舍的追在自己后面,嘶嘶哈哈的一嘴大蒜味差点没把老宋给熏昏过去,这会儿连死的心都有了。“不是我给你吃的蒜,你他娘的倒是撵他去啊!”
宋大贤都已经无奈了,心说按常理不是应该二狗子夜奔么,怎么这回连自己也跟跑上了,而且两条腿的终究还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眼看着老虎离自己越来越近,宋大贤甚至感受到了老虎口鼻当中喷出的潮热气息,打在老宋后背上,引出阵阵寒意。
回头过来再说二狗子,他甩掉了宋大贤跟尾随的那只老虎,可脚底下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早就已经习惯了,现在对他来说夜奔根本就不叫事儿,跑个几里地脸不红气不喘的。
“唉呀妈呀,可算是逃过一劫,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应付的来。”二狗子看上去似乎是没义气的跑了,然而其实并不是这样,再说他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二狗子只是单纯的觉得,兵分两路可以更好的放手施为,两个人在一起反而会彼此束手束脚,最起码万一搞不定那只老虎,好歹还能跑一个。
反正二狗子是这么想的,至于宋大贤,现在就只有骂街的份儿了。
二狗子一路狂飙,闭着眼睛撒丫子往前跑,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投入到了一个温香软玉的怀抱,跟什么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二狗子无意识之间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微睁开眼,便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姿紧紧贴在自己胸前,耳边还传来了几声娇滴滴的呻吟,感觉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硬生生撞了那么一下却冰水交融似的抱在了一起,纵然力的相互作用,愣是没让二狗子把手撒开。
二狗子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有前科,经常在夜里带球撞人,然而前几次他不是被撞倒就是被撞飞,这回不一样,虽然还没有看清楚怀中的女人的面貌,他却已经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仿佛是冥冥之中遇见了前世的情人一般,撞得鼻子哗哗淌血都没放手,反而是下意识的越抱越紧。
“疼么?”二狗子不曾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即便是谢九娘投怀送抱,即便是女蝎子精将他推倒,二狗子自始至终都只是逆来顺受,当做是命运的安排,然而这回不一样,一个特别的夜晚,一个陌生的女人,一场意外的偶遇,成就了他一次与爱情的邂逅。
他从没有这么认真,更不曾有过这般温柔,一边迷乱在女人躁动不安的体香当中,一边轻声宠溺似的问道:“撞疼了吧。”
“撞的不疼,你勒的疼。”女人皱着好看的眉头用力挣扎了两下,然而还是没有挣脱二狗子的怀抱,最后只得无奈的嗔怪道:“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我不奢求天荒地老,只想再抱一会儿就好。”二狗子仍然沉浸在女人柔软的娇躯馨香当中,陶醉得无法自拔,他只觉得两个人的心跳是如此的接近,仿佛已经融为一体,火热而躁动不安。
“那个……”抱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女人终于是受不了了,弱弱道,“歇一会儿行不,我胳膊麻了……”
“好。”二狗子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女孩,然后突然之间就感觉脸红心跳的,好像有些喘不上气来,臊眉搭眼的低着脑袋,也不敢看人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嘟囔道:“其实我胳膊也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