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贤酝酿半天,感觉又来了。
“姑娘,今日相见算是缘分,也没有个酒什么的。”老宋对着一桶酱湖拱了拱手,又解开了裤子:“既然你都不嫌弃我脏,我也不嫌弃你死在这里。”
说完又开始方便。
女鬼在下面那个气啊,心说怎么就碰见了这么个冤家对头,再抬头一看,人整理完衣服已经走了。
女鬼琢磨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我是才鬼,讲道理应该他怕我,怎么是我怕他啊?这才打定主意露出狰狞的死相。
披头散发的,浑身肿胀发白,一张鬼脸阴森可怖,哪里还是娇艳欲滴的美人模样,这就是一个沉湖的女鬼,自己捯饬捯饬感觉差不多了,才又上岸去找宋大贤。
宋大贤提好了裤子往回走,只听女鬼又是大叫一声:“等等!”
老宋都快哭了,总这么整,肾再好也受不了啊,求饶也似的道:“别别,真不能再来了……”
一回头,又看见一个女的,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只不过和刚才看上去不一样,这个女人衣着破烂,五官狰狞扭曲,脸色肿胀惨白,阴森恐怖,看得宋大贤当时一愣。
老宋何许人也,当然没有害怕,只是纳闷儿,心说这谁啊,刚才那个挺好看的呀,这个又是哪儿来的,怎么长得跟鬼似的,这也太寒碜了,其实他长得比鬼还寒碜。
老宋愣是没看出来,他以为这是俩人呢。
一人一鬼足足对视了一盏茶的功夫。
宋大贤没慌,女鬼慌了。
她也纳闷儿,这人怎么就不害怕呢!
“你有事?”老宋的态度没有像刚才对美人那么温柔,甚至一脸很是嫌弃的样子说道:“你谁呀?刚才跳下去的那个呢?”
“你怎么不害怕?”女鬼心说,你是真不要脸呐,自己都长成这样了还以貌取人,真不是东西。
“哼!怕你?”宋大贤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怕你?我都这样儿了,我还怕你那样儿的么?”
女鬼点了点头,心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话说回来,难道你不怕我么?”这回轮到老宋诧异了,长这么大,敢跟他四目相对的人真不多。
“我……还行吧……”女鬼说着地下了脑袋,其实她也瘆得慌。
“真的假的?”宋大贤心说这女的不会是眼神儿不好吧,于是便伸出了食中二指想要试试她,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啊?”女鬼很困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纠结再三也伸出了食中二指,犹犹豫豫道:“耶!”
老宋点点头,心说,我问她这是几根手指头,她跟我说耶,果然眼神儿不好,这他就放心了。
“刚才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宋大贤根本没看出来怎么回事儿,还以为这是另一个人,心说我就方便方便,这都排队来参观的是怎么着?刚走一个又来一个,在一桶酱湖解个手这么多人看,那要是上长江黄河都能卖票了。
老宋挺犯难,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大半夜的做着羞羞的事情,然后被人家姑娘撞见了,关键是这女的还挺寒碜,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就旁敲侧击的问人家,“你都知道了?”
“嗯。”女鬼点点头,老宋问的是他偷摸往湖里解手的事儿,女鬼没想那么多,抱着肩膀还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就说怎么办吧。”
“也罢,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
家走吧,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放心,我不是提裤子不认账的人。”宋大贤一咬牙一跺脚,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心说这女的寒碜就寒碜点儿吧,关了灯反正都是一样的,说完就要拉她的手。
“哪儿的事儿啊?!”
女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谁跟你家走过日子啊?怎么了就提裤子不认账啦?咱们是清白的好吧,你别过来,你快走,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救命啊!有鬼呀!”女鬼都快崩溃了,一直以来都是她耍流氓,万没成想这回碰上真流氓了,喊完一转身,扑通又跳湖里了。
“这一幕我见过!”宋大贤惊讶的叫道。
“刚才那个就是这么下去的!”老宋一脸懵逼,心说这算什么事儿啊,组团作死的让我赶上了?
湖面古井无波,又是好半天没有动静。
老宋进了谢立亭,在里面足足坐了一宿,折腾这么半天也睡不着觉了,就在那里等,看看还有没有想不开的……
宋大贤与夜色融为一体,像一片草叶度化大地,从此生机生生不息。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转眼次日清晨,天光大亮,宋大贤仍然非常的精神,非人的脸孔上毫无倦意,看见路过上山砍柴的樵夫还跟人家热情的打招呼呢,“别过来啊,别过来,过来你就会跳下去的。”
樵夫看见宋大贤之后就跟触了电似的,浑身一个劲儿的哆嗦。
老宋可一点没有自己吓到别人的觉悟,反正这么多年谁刚见到他的时候都这样,早都已经习惯了,苦笑着摆摆手,那个意思是你过来,我有事问问你。
那个樵夫也是很懂,咕咚就跪在地上了,磕头如捣蒜一般:“鬼差老爷,小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吧。”说着说着声泪俱下,“我上有八十岁的儿子,下有十二岁的老母……”
“滚蛋,滚蛋!”宋大贤皱了皱眉头,没见过这么不会说人话的……
“谢谢大老爷,以后小的年年烧纸孝敬您……”樵夫腾地站起来掉头就跑,气得宋大贤只嘬牙花子,也没有别的辙,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出发去找自己的大哥宋二贤,本来还想就着湖水梳洗一番,想想还是算了,他也没管吓死过去的杨伟,任凭尸体弃尸荒野,老宋心说,自己虽然吓人却吓不死人,被吓死了只能说明这个人亏心,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他此行前来,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哪有工夫管这档子闲事儿,所以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没走多远就到了梅发县,宋大贤四处打听自己大哥的消息,所过之处闹得鸡飞狗跳,沸沸扬扬,老百姓们就像大白天见鬼似的,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少见多怪。”老宋别扭归别扭,也没放在心上,长这么大早就习以为常,该怎么着怎么着,然而一直到了下午,也没问出个结果来,于是就找个酒店准备吃饭。
门口店小二本来还跟老鸨子似的挥舞着抹布往里面拉客,一看宋大贤来了,当时吓得涕泪横流,咕咚就就坐在了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雅间,三屉馒头两盘炒菜一坛老酒,爷饿着呢。”老宋不悦的看了对方一眼,迈步就进了酒楼。
他这一个人刚进去,轰的一下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唯独一个客人没有跑,是一个老头儿,身穿布衣,花白胡子,骨瘦如柴,其实他刚才也想跑,一着急摔在地上了,
这会儿正往出爬呢。
“这事儿闹的。”宋大贤心眼儿好,还扶了一把,老爷子又坐回了椅子上,就是噼里啪啦的掉眼泪,还给老宋心疼坏了,感叹道:“这老爷子是摔得多疼啊。”
其实是他给人家吓的。
“怎么了这是?这是怎么了?”掌柜的好歹见多识广,紧忙上来招呼,也不知道他是慧眼如炬还是眼神儿不好,竟然还上下打量了宋大贤一番,知道这不是普通人,紧忙叫小二招呼。
“有雅间没有?”老宋也挺不好意思,自己长得吓人是不假,可没想到这里的人反应都这么大。
他一般都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见人都自觉的躲着走,这一回也是没有办法,才下定决心出了一趟远门,没成想这么大反应。
“没事,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老掌柜朝店小二使了半天眼色,那意思你过来招呼招呼,后者就跟上刑场挨枪子儿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过来。
“我不是怕别人打扰,我是怕打扰别人。”宋大贤环顾四周,看着样也没几个人会被自己打扰了,还说呢:“老头儿你先吃着啊!”回头一看,老头儿脑袋整个已经插酱碗里了,宋大贤叹了口气,“行吧,赶紧上菜,那个伙计你过来点菜啊!”
“我不过去。”店小二拽着门框不撒手,生怕再靠近这个活鬼一步,摇晃着脑袋泪雨滂沱失声道:“我才不过去。”
“你过不过来?”宋大贤气乐了,吓成他这样的还真不多见,“你过不过来,你不过来我过去了啊。”
“不!”店小二抓狂了。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么?”宋大贤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人其实不错,举手投足彬彬有礼,话里话外谈笑风生,难看是真难看,但不看他脸也就行了,客店里面剩下的几个人慢慢的也就不再那么害怕。
那个老头儿的脑袋也从酱碗里抬了上来,不是别的,实在是憋不住了,拿手巾擦了把脸,就感觉痒得不行,谢家酱不愧一绝,就这么会儿功夫入味儿了。
不过这也不是一般的老头,虽然说到最后对宋大贤都不敢直视,但好歹也攀谈了几句,他倒是想跑,可是腿摔坏了也没办法,一聊之下,发现老宋人还不错,要不是长得这么吓人老爷子甚至想跟他做个忘年之交。
店小二这会儿也适应得差不多了,还给老宋介绍呢:“这位爷甭瞒您说,咱们这儿最有名的就是家常菜小葱拌酱,您要不要来一份儿,别看都是平常之物,酱是一桶酱湖里面的水做的,可有名了,非常好吃。”
“不,不要。”宋大贤摇摇头,他自己还往湖里边解手来着,说什么都不要。
简单的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坛子酒,就开始风卷残云,好一通胡吃海喝。
宋大贤这几天心里很是郁闷,喝了点酒,愁肠百结盘上心头,家里老母亲身染重疾时日无多,寻兄之事至今无果,
自饮自酌喝得酩酊大醉,转眼间就到了晚上,老宋没找客栈休息,也讨厌这里少见多怪的人们,想着天也不冷,自己再去昨晚上那个地方凑合一宿也就是了。
宋大贤真没少喝,晃晃悠悠回到谢立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坐在石桌面前还拎着空酒瓶子嗷嗷叫唤:“这酒好哇,喝完酒变帅,再不当单身狗了……”喝多了就胡说八道呗,反正是醉得不轻。
就在这个时候,女鬼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