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骑在马上, 一路赶回宫中, 还是差点误了时辰, 尚宝司的宦官将守卫令牌交给他的时候问了句:“怎么这么晚?”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黎昕随口说道,并不打算透露跟人打了一架。
那宦官抬眼,见他面色泛红, 媚长的双眼因为路上赶得急,被迎风吹得水光泛泛, 顿时一呆。
黎昕登记了名字,将毛笔递还给对方, 那宦官脸一红, 低头看向登记册上的名字, 眼中闪过了然。这宫中还有谁有这般容貌?黎昕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个仰慕者。他离开之后, 这宦官换了支新毛笔放在桌子供人登记, 自己小心将这支黎昕用过的笔珍藏了起来。
黎昕一路想着之前的事,昭德长公主国色天香,如果不是对方与他仇深四海, 一心盼着他死, 迎娶长公主是一件非常诱人的事,他也许真的会动摇,答应下来也说不定呢。
可惜美人有毒,长公主是朵刺梅花, 浑身带刺,花刺有毒,实在招惹不得。如果不是他将武术点成高级, 今天恐怕不能全身而退,真要被她关到天荒地老,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头吧?
都怪姬昊空那个死变态!为什么不翻绿头牌,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准备为他守身如玉吗?黎昕又好气又好笑,却有种别样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原来好色的狗皇帝也不是夜夜春宵呀!
黎昕回到旗手卫就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和往常别无二致,没有将今天的事情往外吐露一言。
这世间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黎昕休沐的这几日,时常应酬,姬昊空虽然没有出宫如影随形跟着对方,却暗中命人跟随保护。
他知道黎昕酒量不好,被他占了便宜都不知道。黎昕长得那么好,若喝多了被其他人占便宜怎么办?
成帝以己度人,看谁都不是好东西,都对黎昕心怀不轨。幸好黎昕这几日去的只是酒楼,而不是青楼,不然姬昊空更加不放心,少不得自己出宫,免得黎昕被外人染指了。当然若他有机会自己沾点小便宜,也不会错过。
黎昕不知道自己安分守己,没有往出格的地方跑,才没引出成帝这个臭流氓。某人上回尝到了甜头,至今念念不忘,还惦记着黎昕什么时候再行差踏错,喝得醉醺醺留宿在花街柳巷中呢。
成帝找人全方位跟随保护,今日黎昕进宫怎么耽误了时辰,路上被什么耽搁,都被一一禀告,呈到了成帝眼前。
“黎昕刚离家就被一行十二个壮汉拦截,胁迫到一处废庄子。他在里面待了半柱香时间,骑马离开后,那些人相互搀扶而出,身形狼狈,疑似与黎昕起了冲突。”
姬昊空摩挲手里戴着的玉扳指,脸色阴沉道:“这么多人欺负黎昕,当朕是死人吗?”
“皇上息怒——”白鹏海擦了一把汗道,“晋义卫已经掌握这十二人的行踪,只要一声下令随时可以抓捕。只是……他们是昭德长公主殿下的人,下面的人不敢擅自做主,此事还请皇上定夺。”
“姬倾国!”成帝直呼对方姓名,语气含怒,眼神深邃诡谲道,“将这些人秘密抓捕拷问,朕要知道他们与黎昕是怎么起冲突,有没有伤了黎昕!哪怕是碰了一根汗毛,朕也要让他们百倍奉还!”
“是!”白鹏海领命。
“先不要惊动皇妹……”成帝又言道,“昭德她为何要秘密与黎昕会面,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朕都要知晓!”
“谨遵圣意。”白鹏海领旨道。昭德长公主秘密见黎昕的行为的确很可疑。
白鹏海将皇上的吩咐交办下去,让属下立刻秘密抓捕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皇上还在盘玩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皇上还有吩咐吗?”白鹏海见对方心事重重,上前恭敬问道。
成帝抬头疑惑道:“白爱卿——你说皇妹怎么会和黎昕起冲突呢?”
这个答案,将人抓回来一拷问便知道。皇上向来思虑周全,现在却患得患失,不复以往的冷静,都是因为事关黎昕吧?
白鹏海寻思道:“许是长公主殿下要黎昕做什么,或是提了什么要求,起了争执才动手的?
成帝连前因后果都还没有弄清楚,就一口咬定偏袒道:“黎昕向来守礼,定是皇妹向他提出了什么过分要求!”
白鹏海闭口不言,皇上既然都认定了,这时候沉默就好。
他们姬家兄妹相争,都是皇室的人,哪有他这个外人置喙的地方?
成帝也不是非要向白鹏海寻求答案,他只是心中憋闷,胡思乱想聊以打发时间罢了。他向来杀戮果断,唯独在黎昕有关的事情上,失了冷静自若。
“朕倒不担心皇妹有什么针对宫中的动作,朕是怕姬倾国对黎昕起了别样心思。”成帝眼中闪过晦暗道,“朕与姬倾国是双生子,朕喜欢的,她定然也喜欢。不过朕是皇帝,她想要什么绝对争不赢朕。皇妹她心高气傲,朕怕她会使出什么手段,要跟朕争黎昕!”
白鹏海暗想昭德长公主貌美风华,又身为女子,还需要什么手段?怎么都比皇上有优势吧?
原来皇上纠结了半天,是在纠结这点。白鹏海却觉得如果真是长公主看上了黎昕,是一件好事,就能断了皇上的念头。不过如果两情相悦,就不会动手了。长公主深明大义,恐怕与他在为同一件事担忧。
皇上既然已经发话,晋义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今天围堵黎昕的十二人全部抓起来拷问,得出了口供。
傍晚的时候,这份详细口供就送到了皇上面前。
姬昊空担心的事成了真,长公主殿下连驸马之位都许下,幸好黎昕未被美人垂青和荣华富贵所迷惑,断然拒绝了对方。
姬昊空为黎昕的态度一喜,却震怒自家亲妹把黎昕比作佞幸、娈宠。如果不是他派人保护,黎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要默默承受多少委屈和痛苦!
成帝压抑着怒火道:“朕的好皇妹,果然对黎昕有非分之想。竟还打算囚禁他!幸好黎昕武功高强才未让她得逞,不然朕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黎昕了?”
白鹏海不做声,此事实在分不清对错。皇上对黎昕的迷恋就是一笔糊涂账。
成帝心有余悸,越想越后怕,冷道:“皇妹的手伸得太长了。”
白鹏海在旁询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先不忙——”成帝思索片刻,噙着笑容道,“天色已晚,去给朕取一坛酒来。”
白鹏海一头雾水,身边的内侍已经去办,片刻就取来了酒水。
成帝起身换了件松垮的衣裳,拍开封泥对着酒坛豪饮了一大口。酒水顺着他的喉咙往下淌,打湿了衣裳也不在意。
皇上这是借酒消愁?白鹏海心中疑惑。皇上根本不是那种人。周围给的压迫越大,对方越会大刀阔斧展现魄力。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去将黎校尉叫来与朕下棋。”成帝又吩咐道。
白鹏海一惊,几乎一下子蹦了起来。皇上难道是要酒后乱性?
“皇上!”
“朕知晓分寸,”成帝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又喝了一口酒,不急不缓道,“你不必多言,在旁边守着便是。”
“遵命。”白鹏海松了口气,皇上让他继续留在大晋宫中,就不会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黎昕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正在房中休息,听见门外内侍传唤道:“黎校尉,皇上邀您去下棋。”
姬昊空还没输够?黎昕冷笑一声。
今天狠狠打了一架,黎昕的怒气却根本没发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成帝惹出的祸,看他不在棋盘上杀得对方哭爹喊娘!
知晓成帝身份后,揍对方一顿的愿望不太可能实现了,黎昕只能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了。
“劳请公公带路。”黎昕整了整衣服就出门了。他训练之后沐浴过,衣服也是新换的,不会失礼君前。不过现在时辰有点晚,皇上现在召他弈棋,看来今晚又不打算翻牌子了?
黎昕跟随在皇上近侍身后,一路来到了大晋宫中。棋盘已经摆好。旁侧还放有一套精致的酒具。
成帝见到他,自顾自倒了一杯酒独酌。黎昕走近闻到对方满身酒气,看来在他来之前,对方已经喝了不少。
成帝自从连输给他几日,下棋就从没谦虚过,直接执白子先行。黎昕两指夹住冷暖玉棋子,黑子紧随其后落在了棋盘上,手势出招已有大家风范。
成帝随意落下一子,给自己斟酒时,不忘询问道:“御酒房所造的寒潭香,外面喝不到,黎昕不尝尝吗?”
黎昕恭顺而坚决道:“臣不善饮酒。”
成帝知道对方不善饮酒,今晚也没打算让对方喝。
黎昕不喝酒,他也不勉强,自顾自轻酌,依旧只是与对方下棋罢了。
第一局成帝败,输得他又连喝了三杯。第二局成帝中途使了一妙招,让黎昕沉思许久。他怎么感觉姬昊空喝了酒,棋力见涨了?
这次姬昊空又耍无赖借用了孤本棋谱上的走势作弊,黎昕却不知道。他还在想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成帝已经趴卧着,仰头饮尽壶中酒。
这坐没坐相的,看来是喝多了。黎昕微微皱眉,就听见姬昊空呢喃自语道:“这酒后劲大,朕似乎是醉了。”
成帝醉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黎昕本没有在意,谁知道对方说完,酒壶一歪就整个趴伏躺倒,顺手环住了他的腰。
“……”黎昕整个人弹起来,不过腰间的手臂收紧,没让他得逞。
成帝将头枕在黎昕的腿上,脸颊靠过去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霸道而懒散的模样,像极了那只跳入黎昕怀中的黄狸猫。
“白指使,舒公公——”黎昕试着移开姬昊空没成功,求助道。
对方搂得更紧,不舒服地嘟囔了一声:“放肆!”
身边的人都不敢再去碰皇上一下了。
“皇上?皇上……”舒公公走近轻轻唤道。也试着去搬移皇上,却没能将两人分开。
成帝口中发出轻微的鼾声,舒公公拂尘一抖,便再也不敢去打扰皇上休息了。他叫人将放置棋盘的矮桌移走,搬了一堆软垫和被褥来。
“……苏公公这是干什么?”黎昕心中顿生出不妙的预感。
舒公公眉眼慈祥,语气不容更改道:“黎校尉,皇上醉了,请您多担待。委屈您在这里过一夜吧。”
“……”
作者有话要说:狗皇帝装醉臭不要脸,这里化用了历史人物事件。明武宗和他家锦衣亲军都指挥使。
朱厚照在豹房时,常醉枕着钱宁睡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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