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面的话对身为孝子的虞允文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后面的话他还是赞同的,“看来他并不是完全反儒的啊,外界传闻中不实的太多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迅速回到先前的话题,“殿下您说了这么多,也该在下谈一谈了。也许您是对的,但目前赵国面前有更大的敌人,同时还要与南洋诸国敌对并不合适。在下的意思是,既然已经立威,那些国家也都表示臣服,不如藉此要他们每年缴纳大量的贡赋,这样他们国内很快就会民不聊生,迟早会爆发民变。那时选择帮助他们镇压民变,便是师出有名了,同时还可以再次勒索一笔。等到他们的民众陷入绝望而又无力抵抗之时,朝廷再去接收便会轻松很多,这样做可比一味的武力压迫要好多了。”
赵抗一听虞允文说出这话来,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想不到想出的方法比我还毒啊!”
“这与君子不君子没多大关系,殿下对文种的评价如何?”,虞允文平静地说道。
“虽然有些贪恋权势,但的确是难得的人才,越王勾践如果不是卸磨杀驴,越国便不会灭亡了。”,赵抗立即答道。
“文种曾经出了很多毒计削弱吴国,其中甚至有一条毒计将稻谷蒸熟再晒干冒充好种子献给吴国,使得吴国大面积饥荒,饿殍遍野。但从古到今,没有人说他这么做不对,无他,吴国是敌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虞允文终于有机会侃侃而谈。
“那先生您刚才怎么?”,赵抗现在有些不解了,难道刚才虞允文那么说只是在试探自己?
“先前那么说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我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感情因素居多;而现在我是在为殿下分析,是站在国家立场上,国家大事是不能以个人感情和自己的喜恶来决断的,所以便完全凭理智去分析处理。”,虞允文耐心解释道。
“这”,赵抗不觉已经站了起来,虽然他还不能判断虞允文是否能做到绝对客观地分析问题,但仅就能做到公私分开这点来说,就绝对是天下奇才了。何况他各方面的能力也相当出色,赵抗现在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虞允文走了。
不过赵抗并没立即表示招揽之意,决定还是先等虞允文的分析说完,毕竟这个话题已经被打断多次,他现在也很想知道虞允文对其他各国的分析。
南洋诸国很快便分析完毕,虞允文接着就说起了南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于说出“赵国”这个名词了。毕竟赵国事实上已经完全不受南宋朝廷的节制,不承认也没什么意义。何况很明显赵抗对大宋也无恶意,这个国家的领土又全部是外来的,虞允文现在也觉得确实没什么不好,虽然感情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殿下您先介绍下目前赵国与大宋之间的关系吧,我们这些局外之人并不是很清楚内情。”,虞允文说道。
赵抗现在是越看虞允文越顺眼,“先了解情况再开始分析,不想当然,这样很好。”,于是他便开口说道,“目前在名义上我国仍然是大宋的藩国,当初的协议并未废除,虽然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效力了。其实我并不想与本土交恶,但那些士大夫们都视我为寇仇,不就是做了点他们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事吗?我做的又没错,真是的!我觉得我的处置很妥当,作了孽,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且有劳动能力的人就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凭什么一个寸功未建的皇族,靠着出身就可以吃别人的用别人的?”
“这就是规矩,即使不合理,但一旦形成,你就必须遵守,不然就会成为舆论口中的公敌。”,虞允文淡然一笑道。他现在也发现了,赵抗也许是年龄太小的缘故,虽然能力极强,但时不时地会显出一些孩子气来。
“但这是不对的,我要改变它,我也有能力改变它!”,赵抗好像有些孩子气地说道。
但虞允文听却听出了他的决心,“他是认真的?这会引起天下的震动啊!”,但还是劝说道,“有决心是很好,但一口吃不出一个胖子,这件事太大了,得慢慢来。”
赵抗听后也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现在双方关系这么僵,该怎么办呢?”,下定决心招揽虞允文后,他的称呼反而显得随便多了,不再尊称“先生”,而是直接说“你”了。
虞允文稍想了一会,“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虽然这十几年里因为母亲病重的原因深居简出,但那些官场上的人和事,我还是比较了解的。目前问题主要在两方面,一方面是皇上及一些大臣,担心赵国的兴起已经对其产生了威胁。”
“呃,这点确实如此,可这种事情我就算解释,他们也未必会信的啊!”,赵抗叹气道。
“解释未必会信,所以殿下你就干脆展示实力给他看好了,展示出强大的实力之后再表示善意,他们就是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而且这样一来,对日后相处也比较有利,可以使赵国获得更大的利益。”,以做忠臣孝子为人生目标的虞允文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方法倒是不错,可以一试。”,赵抗听后点点头,但猛然间他已经反应过来,虞允文在分析的时候,已经完全排除了感情和喜恶的干扰,只是纯粹地就事论事,“他确实能绝对客观地分析问题啊!不会错的,开府丞相就是他了!”
赵抗倒是想得很美,只是他似乎没想到对方可未必会答应啊,大概是他认为来招贤馆的人都是来求官的吧。所以啊,要想任何时候都不犯想当然的毛病,谈何容易啊!
虞允文可没看出赵抗此时心中的想法,他还在继续说着,“另外,殿下你最好行为上也收敛一些,有些事还是不要做为好,某些必须的形式还是免不了的。既然你还希望维持大宋外藩的名分,每年一次的使者觐见还是必须的,虽然协议里有说无须进贡,但是带上一些象征性的礼品还是有必要的。同时,虽然身在海外不能常去拜见,但身为人子,每年去拜见皇上一次还是应该的。”,在不知不觉间,虞允文已经将他此来的目的给自然地引了出来。
赵抗并没有发觉虞允文的意图,只是他一听到要尽孝道之类的就头大如斗,立刻转移话题道,“与大宋的关系暂且放放,你先谈下西夏和金国吧。”
虞允文现在也很奇怪,他自然听得出赵抗是在转移话题。只是这世上的逆子多了去了,可像赵抗这种一听到父亲就头痛的,还真是少见,显然他并不是单纯的不孝,可能有着某些更深层次的原因。但虞允文此时可没工夫再去调查了,他只得顺着赵抗的意思讲下去,“那好,下面我就谈谈西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