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羽音带出重围的那条白色鬼影,当然就是哲霖。而劫狱刺杀的这一出好戏由头至尾也都是他所策划的。最初他和白羽音说的时候, 小郡主还有些将信将疑, 担心只凭他二人怎能够做出这样一番大事。此刻将混乱的敌营甩在身后, 白羽音既激动又得意, 还有几分遗憾:怎么只刺瞎了刘子飞的眼睛呢?如果割下他的脑袋来,那一切就堪称完美了。
“下一步该怎样?”她兴奋地回望,“咱们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 趁着樾军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举将他们铲除?”
哲霖抱着两臂, 笑容仿佛一个久经江湖的老前辈看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我说郡主, 你未免也太高估咱们的本事了吧?咱俩加起来也只有四只手,怎么能将刘子飞的大军消灭?”
“不是说让我拉起一支自己的队伍来吗?”白羽音嘟着嘴——早先营救出来的俘虏应该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等着她。
“哈哈哈哈!”哲霖忍不住大笑,“郡主的队伍还没拉起来——就真有了一支队伍, 好像崔抱月那般,要消灭刘子飞的大军, 也是痴人说梦吧?崔抱月唯一一次正面对敌, 似乎是悄悄溜进敌军的堡垒,此后用菜刀扁担勉强抵抗, 如此而已。杀敌的数目,只怕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了。”
“那……就去把这消息告诉程亦风……还有向垂杨、严八姐。”白羽音道, “他们手里有兵马, 正可一举歼灭敌人。”
“这里发生的事情,何用郡主去传话呢?”哲霖道,“要是连刘子飞遇刺这样的消息他们都不能及时的打探到, 还谈什么领兵打仗?郡主放心,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的。只不过郡主,你是真的想要拉起自己的队伍来,还是想去投靠程亦风一诉衷肠?你可别怪在下没提醒,现在去投靠了程亦风,只怕下一步,他就会设法把郡主送回凉城去,那郡主刺杀刘子飞的壮举,大概就没人会知道了。至多也就变成他们歼灭刘子飞部众这场战役的其中一环。”
白羽音皱了皱眉头,回想自己来到揽江之后,几次出生入死,但无论是程亦风、冷千山还是向垂杨都只想护送她回凉城去。这次经历多少磨难多少委屈,终于干成了一件大事,要是半途而废,跑去找程亦风,那“让他刮目相看”的目标只怕又化为泡影。还是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巾帼英雄,让别人再也不能当她是只会胡闹的小姑娘。此外,她又瞥了哲霖一眼,此人始终是个祸害!日后程亦风若是知道她和这个大恶人联手,还不痛心疾首吗?而一旦给了哲霖东山再起的机会,难保他不会再加害程亦风。这人,还是要伺机除掉才好!
想到这里,她仰头一笑:“你也太小看本郡主了吧?我的志向也高得很呢!我可不单单是要成为崔抱月那样的英雄。我要成为楚国的玉旈云——领兵千万,所向披靡——你有这个本事辅佐我吗?”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哲霖笑,“郡主有这样的心志,在下自然要竭尽全力帮郡主达成所愿了。”
“少说废话。”白羽音道,“下一步该如何?这次只不过救出几十个老弱妇孺来,总不会要我教他们拳脚功夫吧?”
哲霖“嗤”地笑了:“当然不会让郡主做这些事。老弱妇孺又怎能上阵杀敌?郡主需要的是让更多的人来投靠你,就需要再做出些壮举来。”
“譬如?”白羽音蹙眉,“你不会是要我下一步去刺杀罗满吧?能凭你我二人之力做出来的‘壮举’大概也就只有这一项了。”
“郡主果然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是你我能做之事,什么是楚军能做之事!”哲霖笑嘻嘻,忽又话锋一转,“但是罗满此人现在还刺杀不得,只因咱们有些事要求罗满办。”
“求罗满办事?”白羽音不解。
“刘子飞遇刺,这消息不难传到程亦风他们的耳中。但个中细节未必能让他们打听得如此清楚——就连此事乃是郡主的‘壮举’,也未必就传得出去呢!”哲霖道,“因此,咱们得有一个可靠的渠道,把郡主单人匹马刺杀敌将的传奇故事说出去——让罗满去传,那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传?”白羽音问。
“山人自有妙计。”哲霖笑嘻嘻,“只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咱们得再等等。”
“等到何时?”白羽音不耐烦。
“这可说不准。”哲霖道,“要看那些手里有兵马的人反应有多快了,也要看刘子飞自己的造化。”
这算什么?白羽音心中恼火,暗想:姓袁的不是盏省油的灯,多半是怕他把计划说给我听,我就再也用不着他了。所以故意要说些玄而乎之的东西来敷衍我!也好,反正现在我一个人也难以成事,就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可玩。当下道:“那就等着看吧——这刺探军情的事,是你做还是我做?总不会依靠那些老弱妇孺吧?”
“郡主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哲霖道,“老弱妇孺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他们出来打探消息,最不惹人怀疑。”
“你说让他们混进刘子飞的军营?”白羽音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哲霖道,“眼下还没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日后要是郡主转战揽江、镇海,可就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在下听说罗满素来对占领区的百姓关爱有加,河对岸那些郑国的遗民已经个个都把他当成再生父母一样看待呢。”
白羽音也听说过。甚至程亦风也曾提到过罗满、顾长风在郑国沦陷后治理东海三省的政绩。训练楚国的百姓,让他们潜入揽江?这也许是可行之计。但她此刻还考虑不了那么远。只问:“我说的是眼下——刘子飞的动向,我楚国军队还有义军的动向,这谁来打探?你还是我?”
“若在下说不需劳烦郡主,郡主大概会以为在下有些什么阴谋诡计,想存心隐瞒吧?”哲霖望着白羽音,“所以还是要靠郡主和在下通力合作,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哼!”白羽音不想跟他耍嘴皮子,一甩手,朝百姓们藏身的树林大步走去。
这后来,她安抚了获救的百姓,又带着大家寻了一处山沟暂时安顿,搜集草根野果充饥,自然不在话下。哲霖并不公开露面,只是暗地里给白羽音出主意,也会趁着去军营窥探的机会从樾军的粮库里偷取粮食——这种功劳,在百姓的面前白羽音当然是据为己有的。不过她自己也没闲着。每次来到樾军大营附近侦查,见到有落单的士兵,就会设法取其性命。身上若有食物,自然拿走。若没有,也要将其盔甲衣物统统剥下来——天气越来越冷,大伙儿都需要御寒的衣物。每每她将这些“战利品”带回去,百姓们总是兴高采烈。在这些可怜人的眼中,白羽音已俨然成了女菩萨一般的存在。这正合小郡主的心意。但日子越久,她也越不耐烦——这山中忍饥挨饿风餐露宿几时才是一个尽头?加之,刘子飞的部下还时不时地在周围扫荡,大伙儿提心吊胆,好像住在猎场中的兔子一般。
“时机几时才会成熟?”她问哲霖。
“就快了。”哲霖每次都是这样回答。而说着说着,就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他莫非是等着刘子飞伤重不治吗?白羽音心中嘀咕?
多番查探,小郡主知道自己当日虽然没能立刻要了刘子飞的命,却还是把这个樾军主帅给废了。樾军的军医检查了伤口,确认匕首并没有毒,可是毕竟利器刺入头颅,除了毁了右眼之外,难免还有些旁的损伤,但谁又瞧得清楚?如果是胳膊腿儿,还可以刮去腐肉,彻底清洗包扎,但是伤在头颅,难道还能把脑袋打开?谁也没那本事——亦没有胆量。看刘子飞昏厥之后,没多久又醒了过来,还能口齿清楚地下达军令,军医推测这伤多半还不致命,就只是将右眼的伤口止血包扎,又开了些惯常应付外伤预防化脓的汤药,这就了事了。但却没有想到,刘子飞第二天就开始有剧烈的头疼,服药、针灸都不见好转。他早晨还能支持着指挥军务,到了下午,就开始眩晕,走路不稳。傍晚时分,说是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到了次日才发现,左眼也流出脓水,才过一日,就完全看不见了。
刘子飞原本就暴躁易怒,失明之后,变本加厉,几乎无人能靠近。军医、药童非得帮他看诊换药,挨打挨骂自然成了家常便饭。其余的军官士兵若要向他汇报军情,也常常是被他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兜头砸过来——好在他因为眩晕症卧床不起,否则抓起军刀乱砍一番,哪个吃得消?所以军官们越来越害怕去向他汇报,非得亲自去请示的,大伙儿还要猜拳定输赢。
刘子飞陷入癫狂之前所下的军令是要扫荡东部的丘陵。他说再不能被楚军这种鸡鸣狗盗的卑劣手段所控制,无论山林水网是多么的复杂,楚军人数有限,且多为民兵,远比不上樾军骁勇。管他们有何机关陷阱,樾军大军扫荡,他们必然无法抵挡。
当时,樾军官兵也觉得此言有理。终日死守程亦风,搞些蒸馒头、杀俘虏的事,实在让他们觉得窝囊——还常常要应付敌人野猫一般的偷袭。想他们大樾国铁骑,自从□□起兵大漠,素来威风凛凛,所向披靡,如今竟然被这些落荒而逃的楚国懦夫耍得团团转,这成何体统?凭他们的本事,何需惧怕什么山林沼泽?应当铲除高山,填平湖泊,焚毁树林,让楚国蟊贼没有藏身之所。大家忿忿不平已久,听到刘子飞如此命令,个个摩拳擦掌。当日即有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开赴东面的今川乡。
这支队伍的遭遇,小郡主没有跟着去,当然就不晓得了——
那里其实之前已经遭到过一次扫荡,乡民们死的死逃的逃,还有一些被俘虏。樾军这一次杀到,虽然未见到半个人影,但发现村子里俨然有住人的痕迹——有些灶头尚有余温,可见主人离开不久。“楚人可真是大胆!竟然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又烧火做饭了!”大家斥骂着,点起火来,将整条村子化为灰烬。
既然村庄夷为平地,敌寇没有藏身之所,这支队伍当夜就在废墟扎营,次日又向东南前进,照样摧毁了一个名为张家坡的集镇。如此接连三天,将方圆一百里地如篦子一般梳了一回。田庄、树林化为荒场,别说人,就连耗子的难以藏身。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遭遇楚国义军。只抓了三五个自称是乞丐的人。虽然严刑拷打,但没有一个承认和楚军有关联的。竟然最后全部都活活打死了,也没有从他们口中撬出半条有用的消息。樾军将士们也不以为意——或许真的是抓到了逃难的乞丐呢?他们又就地扎营,准备次日继续东进。
只是,这天夜里,大部分士兵正在这个叫做白石围的地方休息,忽然听到了哨兵警报的号角。大伙儿都抄家伙起身来看,只见四面八方好像有几条火龙正围拢,还不待望个分明,已经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们虽自恃有五千人,而且全副武装,但这样望过去,却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好在他们都训练有素,晓得被敌人包围之时,己方更应该紧缩成团,外围盾牌保护,缝隙中伸出长矛来,阻止敌人突破,更要架起强弓硬弩,连连射击,不让敌人近前来。所有士兵早在平日操练之时,就熟悉如此战术。此刻,不需将官发令,大伙儿已经自觉冲到自己的岗位。可是,还不待外围的士兵支好盾牌,那四面八方的火龙就喷出嗖嗖箭雨。樾军的强弩尚且没有如此的射程,谁料到普通的羽箭竟有恁大威力?霎时间,外围的士兵纷纷中箭扑倒。内圈的士兵有些还不明就里。不过因平时操练之时早已言明,外面的人倒下,内圈的人就来立刻顶上。所以他们急忙去撑起同伴的盾牌。然而,大部分人都还来不及竖好盾牌,第二蓬箭雨又杀到跟前,于是,又一批士兵中箭倒下。
如此,敌人的羽箭不停。樾军士伤亡不断。虽然五六个回合之后,终于布好了防势,但敌人羽箭陆续杀到,他们也只能被动应付,几乎无法组织弓箭手还击。大伙儿心想,既然有盾牌保护,一动不如一静,等敌人射光了箭,来到跟前,再用□□对付他们!
可对方却停止了前进,就在羽箭攻击力最强的那一个射程之处合拢了包围圈,嗖嗖嗖,压制着樾军。樾军的大小军官都命属下沉住气,先从盾牌的缝隙里查探敌情,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樾军士兵也果然是久经沙场的,从方才交锋的失利中慢慢冷静下来,各自悄悄窥探。只可惜,夜色深沉,对方的火把甚多,虽照得天空也犹如被烧着了一半,却晃人眼睛,根本看不清楚。众人又只能咬牙等待。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羽箭撞击盾牌的“笃笃”声戛然而止。众人疑心有诈,又稍等了片刻,才再次从盾牌的缝隙里望出去。仍然见到火光晃动,并不近前来。莫非是敌人也惧怕近身肉搏,所以想要对峙?又静待片刻,终于忍不住了。有士兵弯弓搭箭朝敌方阵营射了过去。这一箭,犹如扎进了深潭,又好像射入了虚空,穿入火光之中,无声无息。
难道是落了空?余人心中犯嘀咕,便又有人射了一箭,仍是飞出去无声无息。既没有听到敌人中箭的惨呼,也没有见到对方还击。樾军众将士大感蹊跷,纷纷在盾牌的掩护下弯弓射击。一瞬间,仿佛方才的形势全然逆转,樾军在攻击,楚人在防守。
但这样的情形却没有持续太久。樾军很快就觉得战况古怪。依照他们这种圆盘战的阵法,若要进攻敌人,就需要内圈的兵士也端起盾牌,不断向外圈扩张,即可有掩护地推进到敌人的跟前。此时,将官便下了进攻的命令。士兵们便有序地补充到圆盘的外围。一路前进,一路放箭,提防敌人使诈。
当圆盘的最外围距离那些火把只不过三、五丈远时,众人开始意识到根本没有放箭的必要了。因为那些火把只是插在地上,后面根本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他娘的,竟然被耍了!众士兵都火冒三丈。虽然还端着盾牌,但已经不再步伐整齐地维持着阵列,纷纷快步冲上前去。有的冲着火把挥刀,有的索性把火把拔了起来。果然,那后面是空无一人的——不仅是火把的后面,火光可照亮之处都不见人影。方才来势汹汹的敌人,竟好像鬼魅一般,瞬间没了踪迹。
躲到哪里去了?就算是撤退,也没有这么快!附近的荒地一眼可以望出好几里,也没有藏身之处呀!樾军将士们大惑不解,更加气闷——敌人毫发无损,他们却伤亡惨重。若是不能杀对方个片甲不留,以后大樾铁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有不少人就擎着火把继续向前追,想找到一些敌人逃逸的蛛丝马迹。
不过大伙儿都还是谨慎的。并没有单独行动。而是按照他们平素的操练,大致保持着全盘的阵型。大约前进了十来丈,圆盘阵已经拉到了极限,几乎成了一个单层的圆圈了。这样既不利于攻,也不利于守。为免遭遇突袭,应对不及,大伙儿便停止了前进。
“等天亮了再做计较!”领军的将官命令所有人退回去,严加防守,也医治伤员。
众士兵都无异议。哪怕心里再气愤,也不擅自冒险——早先同僚在青蛇沟所遭遇的各种怪事,他们已有所耳闻。奇门遁甲既是楚人所擅长之事,此刻贸贸然追出去,那黑暗之中还不晓得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一众人便原路退回。可还没退得多远,忽然有些人就感觉脚下踩空了。明明过来的时候是实地,怎么回去时忽然起了变化?而另一些人走着走着,忽然地下就刺出一根尖锐的竹枝来,即使没有立刻被戳穿脚底板,也惊得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还有一些人听到了同伴的惊呼声,正要转头来看,身边“砰”地一响,就被炸得飞上了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樾军的圆盘阵再也不是圆盘,一些人中了机关摔倒,另一些人被同伴绊倒,鬼哭狼嚎闹成一片。
只有先前因为中箭而留在原地的伤兵没有遭遇到机关暗器的袭击。他们本因伤得严重,动弹不得才躺在那里等待救治。这会儿,愕然地看着同伴跌进陷阱,却束手无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兵器,以防敌人也向他们发起突袭,到时不知能不能自保。
便这样既惊恐又焦急地僵持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混乱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部分躲过了机关死里逃生的士兵狼狈万状地逃回了最初的阵地。同伴自然着急地询问,究竟遇到何等机关。有的说是深坑,有的说是捕兽夹,有的说的铁钉板,还有的,浑身臭气熏天,声称自己掉进了粪坑。不要说是听的,就连说话的也觉得离奇无比。
稍微休息了片刻,他们才又壮着胆子重新靠近方才遇袭的地方。先前顾着逃命,都没细看,此刻方觉惨不忍睹。有落进深坑的同僚,自然是被下面的利器刺穿了。还有两三个人穿成一串的。亦有被铁钉板和捕兽夹所困的,原本伤势不重,但被后来者压住,也都一命呜呼了。少有几个一息尚存,但看来也支持不了太久,大家只能忍痛给他们来个了断。那个自称掉进粪坑的,越看越后怕——他之前只觉得自己是脚下踩空,然后就有一盆粪水兜头淋下,慌乱中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爬上地面就撒腿奔逃。这时才看到,不少当时在他左右的同僚都已经被穿成了糖葫芦,他以为是救命稻草的那件事物,其实是一条锋利的竹枝。他是福大命大,刚好将竹枝拉得斜了过来,借力逃出陷阱外。其他人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都已经丧命在竹枝上。
数点人数,来时五千人,此刻大概连五百也不够。“这些楚国的散兵游勇,竟然搞出这么大一片机关?”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相信。又想:“敌人鬼魅般出现,又鬼魅般消失,莫非也是借着机关暗道?”便尝试四下里找寻。可是,放眼望去,只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真有地道也早就被遮蔽,何况眼下又是黑夜之中,哪里瞧得清楚?更担心敌人还有什么厉害的后着。若全军覆没,就连个回去报讯的人都没有。幸存的兵士便退回原地,紧紧围作一团,戒备到天明。
所幸,后来未再遇到袭击。残存的樾军士兵深知他们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留在楚人的地盘上越久越不安全,就趁着天光大白时互相扶持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向刘子飞的大营撤退。历时两天两夜,才终于跌跌爬爬地回到营中。
遭遇如此惨败,听到消息的人全都震惊了——岂不是和青蛇沟差不多?此等大事不能不报告给刘子飞。
可想而知,原本已经因为伤病而变得暴躁无比的刘子飞听到这消息,更加暴跳如雷,怒斥道:“我堂堂大樾国的兵队,怎么能败于楚国乌合之众?定是你们太过大意!还不再加派人马将蟊贼扫尽?是想等他们挖地道挖到咱们脚底下来吗?”
当下,又派出三千人的队伍回到了当时遇袭的白石围。战场依旧。因为天气已经寒冷,尸身未曾腐烂,当日可怖之情形犹如再现眼前。众人都不免心中悲痛。尤其,又看到有些尸体几乎是□□的,身上的铠甲被剥了去——莫非是楚国流民经过此地,抢了死人的衣衫来御寒?见战友如此下场,谁不动容!但再瞧真切些,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被剥去盔甲的尸体可不止几具。放眼可见之处,几乎所有死尸身上的盔甲战袍都不见了。不仅如此,连兵器也被捡走。这绝不可能是普通流民所为,没有千八百人,怎能这样扫荡战场?这必定是楚人,用机关暗算了樾军之后,还回来搜罗战利品!
众人怎不既惊又怒。恨不得立刻把敌人揪出来碎尸万段。然而极目四望,除了旷野,和在远处盘旋着等待分吃腐肉的乌鸦,鬼影也无。他们只得压抑了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一方面严加戒备,一方面着手检查吞噬了战友的机关,想看看是否有敌人出入的暗道。
可惜,战场虽然有纵横的沟壑,但全然看不出从哪里挖过来,又挖到哪里去。最终,他们一无所获,又原路返回大营向刘子飞复命。
这一次,刘子飞更加火冒三丈:“蠢材!楚人真的挖了地道,让咱们陷进去,事后他们还能不把入口堵死,等着你们去找吗?若是没有堵上,留个口给你钻,那就一定是陷阱!”
带兵的军官当然也明白这道理,不敢辩解。
刘子飞还继续骂:“我让你们去杀光楚国的蟊贼,可没让你们去研究人家的机关暗道!他们爱做耗子打洞,由得他们去。岂不知他有千般妙计,我有不变之宜?只要烧光、杀光,他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军官心中暗自嘀咕:岂是我等不想杀敌?也要见到敌人才能杀呀!但他不敢与刘子飞争辩,怕火上浇油,只能领命退了出来。次日,又再领兵往东面去。
同时被派出去的,还有另外好几支队伍,分别向东西两面,去扫荡楚国的抵抗力量。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一支支队伍都回来了,有的一个敌人也没有看到,有的说是抓到几个逃难的,还有的则撞上了敌人的陷阱,万幸仅损失了七八个人,但敌人的毫毛也没见到一根。此等战果,怎不让刘子飞光火?将领们遭到了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几乎是被打出了大帐来。刘子飞还在里面怒吼:“再给我去找!一定要把楚国的蟊贼找出来杀光!”
众人不禁都悲叹,要是能找出来,早就杀了,还等到现在?楚国的丛林,楚国的沼泽,毕竟还是楚国人最熟悉。这样苦苦地找寻,根本就徒劳无功——没有再遭遇白石围那样的惨败,已经该暗自庆幸了!不,其实也不能庆幸。以往他们出征在外,刘子飞纵容他们烧杀抢掠,虽然不一定能杀多少敌军,但有金银财宝可以瓜分,有妖姝美姬可以解闷,更重要的还有粮食可以带回军中。那时候,他们只要一路前进,几乎不需要从后方调集粮草。如今,深入楚国腹地已经两三个月,所到之处只有焦土,连一粒粮食也没有见到。再拖下去,他们就要从揽江调运粮草了。
几位于是私下里商量:刘子飞如此战术,根本行不通。但这里的军官谁也没法向他指出来,或劝他重新考虑。一方面,大家追随他久了,都了解他的心性,素来争强好胜,忌讳别人说他的短处,尤其厌恶部下指出他的疏漏。之前对郭罡有几分信赖,但是自从听聂先生分析个中玄妙,就把郭罡恨了一个洞。聂先生算是可以跟他说上话的人,如今却死了。谁还敢摸他的老虎胡须?而另一方面,他遇刺受伤,这病痛使得他更加糊涂,连寻常利弊进退都判断不出,就算有人能跟他陈明厉害,他大概也无法清楚地思考决断。由此看来,再让刘子飞指挥,他们这支先锋队伍若不落入楚人的陷阱全军覆没,也要成为饥饿疲惫之师,灰溜溜退回揽江。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失败的结局。
不如向揽江和江阳汇报,让石梦泉主持大局,把刘子飞“护送”回去养伤,另外指派前方的主将?有人如此提议。
“内亲王和石将军毕竟和咱们有过节!”旁人提醒道,“就不怕他们趁机把咱们给吃了?刘将军日后康复,可饶不了咱们。”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问。
“这个……”被问的只会挠头。
谁也想不出可行之计。围坐叹气。
帐外的哲霖听得分明。露出狐狸般无声的微笑——白石围应该是出自严八姐的手笔吧?楚国义军的本领果然没叫他失望。如今,时机可算是成熟了。
他于是抽身打算回去寻找白羽音。却忽然感到身后劲风一扫。警觉如他,立刻点地一纵,拔空而起。回身望时,正看到严八姐一掌劈空。“哟,严大侠!”他冷冷一笑——毕竟在敌营之中,也不敢大声。但相信以严八姐的内功修为,自然听到了。
严八姐一击落空,飞身追了上来,低喝道:“好奸贼!你是投靠樾寇了么?”说话间,手上招式不停,转瞬又向哲霖攻了七八掌。
哲霖只是微笑,左闪右避,一一化解:“严大侠,何必总是要以如此的恶意来揣测在下的心意呢?在下若是投靠了樾寇,现在还不高声呼喊,那大侠岂能全身而退?”
“少废话!”严八姐本就不是口齿伶俐的人,此时身处险境,更加没心思和哲霖磨嘴皮子,只想速速将此恶贼拿下——话说大半个月前,就是白羽音重遇哲霖的第二天,严八姐刚巧进山去找程亦风。当时就看见了山路上倒毙的那几十具尸体。他识得其中有冷千山的部下,以为是樾寇找到了进山的道路,将巡逻的楚军杀害,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但火急火燎奔进了山寨,却见一切如常。询问程亦风和冷千山,才知道他们派了一队兵士去营救俘虏,遇害的应当就是这些人了。冷千山不由顿足——想他们进山以来,一直保持着守势。最多偶尔到山谷里偷袭前来叫战的敌人,并不敢去得太远。毕竟势单力薄,唯恐深入敌阵,归来无路。派兵去营救俘虏,还是第一次接近敌营。没想到就全军覆没。“或许有了一番恶战。”冷千山道,“但万幸,敌人终于还是没有找到入口。”程亦风也跟着叹息:“我是不忍心看到百姓被屠杀,才让他们冒险出山去营救……唉,看来与敌人正面交锋,胜算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暴露己方,空亏一篑。这次是我决断错了!”
也在同一天,刘子飞带着那个假白羽音前来山谷。敲锣打鼓地嚷嚷了一回。可巧,因为白羽音偷走了公孙天成的比翼鸟,程、冷二人和外间断了联系,他们只知道公孙天成和向垂杨在青蛇沟取得大捷,白羽音留在向垂杨的军中。至于小郡主后来脱队而去,则全不知情。因此见到刘子飞粉墨登场,就一笑了之。也算是歪打正着地破了对方的阴谋。严八姐当时已经重新和向垂杨、公孙天成取得了联系,特地到山中来,就是为了传递消息。他自然也听说白羽音所闯下的大祸,怀疑小郡主被俘并非虚言。只不过,若是此刻如实相告,程、冷二人岂不又要为难?因此,他也只是跟着大笑刘子飞荒唐,打算下山之后独自去敌营探个究竟。
他下山的时候,已是夜晚。途经百姓与士兵倒毙之处,见到四周都有惨碧色的荧光。他感到大为讶异。细看之下,发觉那荧光都是从尸身上发出来的。有些是眉心发绿,有些则是嘴唇发绿,还有的喉头显出一线绿痕,无比诡异。莫非敌寇使用了奇毒的暗器?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又着急想去敌营打探消息,所以未曾仔细查验尸体。此刻,见到了哲霖,又想起去年崔抱月曾经和哲霖交手,后来警告大家说哲霖炼成了优昙掌一类的功夫。这一串起来,他便明白了七八分:“奸贼,程大人和冷将军派出来营救俘虏的那支队伍,是不是你杀的?”
哲霖嘿嘿一笑:“啊呀,严大侠果然眼力非凡。在下那一点点微末的功夫都叫你瞧破了。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严大侠,若不是你当日喝了个酩酊大醉,在下又怎么会得到优昙掌的秘笈呢?”
啊!严八姐一惊:那天他醉醺醺和苍翼比武,以致跌落忘忧川,后来又记挂着符雅,不顾礼数跑去了德馨长公主府,及至醉卧后巷,醒来时,秘笈已经不知去向。还以为多半是随着忘忧川水而去,消失在这世上,却原来被哲霖这奸贼捡到。“好奸贼!此乃神鹫门之物,你速速还来!”他边说,边又向哲霖出拳劈掌,几乎将对方上半身的要害全都笼罩在掌风之内了。
哲霖却气定神闲,不见他怎么抬腿动手,但总能在严八姐触到他的那一刹那滑开。“好笑!好笑!严大侠是漕帮帮主,虽然被不才在下赶下了台,却也不至于沦落到加入魔教神鹫门吧?你既不是神鹫门人,这秘笈何谈‘归还’于你?只不过是一件失物,谁有缘捡到,就是谁的!”
满口歪理!严八姐愤怒,又想,此刻并非纠缠江湖恩怨的时候,这奸贼已经在楚国混迹多时,江湖朝堂都熟悉无比,若是投靠了樾寇,还不使敌人如虎添翼?非得将其就地斩杀不可!想到这里,他不再听哲霖说话,而是凝神观察对方的一招一式,想从中找到破绽,一举击破。
哲霖却毫不在乎,仍然嘻嘻笑语:“严大侠不会因为觉得自己学会了优昙掌,所以就自认是神鹫门的传人了吧?啧啧,我看神鹫门可不会认你这个不肖弟子——你是因为看到尸体上的痕迹才推测是我所为吧?虽然你猜得不错,但你修炼优昙掌,难道不知道优昙掌是不会留下绿色印记的吗?而且看你好像蛮牛一般的乱打,又哪有半点神鹫门优昙掌传人的风采?”说时,又轻松闪过了严八姐数个杀招。
严八姐很是着急,可忽然心中一震:是了,自己一心求胜,把当日阕遥山的教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老前辈岂不是教导他要从容不迫后发制人的吗?现在他却横冲直撞,连哲霖都说他像是蛮牛!秘笈丢失之前,他悟透了优昙掌的诀窍,后来也一直勤加修炼。这会儿反倒急得昏了头,什么都没有施展出来。他可真是世间少有的蠢材!
一旦醒悟,他的招式立刻放缓了,竟比哲霖还要慢上几分。但是劲力连绵不绝——当时天空正下着刺骨的冬雨,被他的掌风带动,好像一条水龙在空中飞舞。又催动内力,使出了优昙掌的绝学,掌心碧绿,仿佛水龙生出了翡翠色的利爪。
哲霖又怎会注意不到。但面上依然带着微笑:“哟,严大侠使出真本事来了?在下还真想要好好领教领教优昙掌的威力呢!可惜……此时此地,不是你我切磋的时候,咱们还是择日再比吧?”说时,忽然向旁边一纵,已经离开战团。
严八姐怎容他就此脱身,合身追了上去。但哲霖甫一踏上相邻军帐的帐顶,竟忽然发猛力朝当中支撑帐子的木柱狠狠踢了过去。那木柱怎吃的住这般摧残,立刻“喀嚓”断开。军帐就“轰”地砸倒下来。瞬时,樾军士兵的惨叫和怒骂从军帐中爆发,旁边军帐中的人也都被惊动了。
这可打草惊蛇了!严八姐不敢再追哲霖。后者嘻嘻一笑,扑入雨网,无处追寻。
这小兔崽子!严八姐暗骂。但樾军已然被惊动,纷纷出了军帐来
。他只能趴在大帐的顶上屏息不动。待下面骚乱了好一阵子,最后认定是木柱受潮而折断,樾军兵士处理完了善后,他才敢离开军营。
不过,他并未返回义军在东面的据点,而是兜了好几个圈子,确认无人尾随——尤其,哲霖没有跟踪,才展开轻功大步向西北飞奔。一气跑出了二十里地,翻过一座小山包,跨上了先前留在那里的坐骑,打马向西,狂奔三十余里,钻进了树林。又这样奔波了一程,到半夜时分才终于见到了同伴——
他所集结的义军弟兄其实并不多。自揽江沦陷起,他一路招募,也就五六千人而已。且其中大部分是逃难的百姓,系渔樵耕读、贩夫走卒之辈。身强力壮可以拿起棍棒刀枪的,约有一半。会些拳脚功夫的,不到一成。真正是江湖出身,身怀武功的,也就二三十人。好在向垂杨和公孙天成南撤之后时时派人回揽江侦查敌情,而严八姐也经常回揽江希冀可以刺探樾军下一步的动向。大家都去的勤快,竟有一日在罗满的屋顶上遇到了。交手之下才发现,乃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这样,本来因为白羽音偷走比翼鸟而断了联系的两拨人马又重新联络上了。
公孙天成知道严八姐的境况,给他们出了好些锦囊妙计。连月来,他们就依靠老先生的计策四处布置陷阱。一般都是有力气却不会武功的出力挖地道,而能上阵杀敌的,操练武功,演习阵法,随时准备和前来扫荡的敌人战斗。他们的地道已经四通八达,多数就在荒弃的村镇下面。平日用来藏身。万一敌寇来了,也可以变为杀人的陷阱。白石围,是他们取得的第一次胜利。那一夜出动诱敌的,其实只有三百人而已。反倒是次日去清洗战场的,有一千多男女老幼,为大家带回了武器和盔甲。足够将全体壮丁都武装起来。
白石围的胜利让义军和向垂杨的部众都欢欣鼓舞。都说这样山贼土匪一般的扰敌方式果然奏效,以后要继续这样教训敌人。但公孙天成却不以为然:“山贼土匪的方式,只能防守和扰敌,却并不能有效歼灭敌人。白石围的大捷只是偶然。虽然咱们是要消耗敌人,但是敌寇也在消耗咱们!是时候给敌人来个迎头痛击了。”
“迎头痛击?”大伙儿都惊讶,“老先生不是一直说,樾国的兵队最擅长在平原上作战吗?正面和他们交锋,咱们岂是对手?
“我说要迎头痛击,可没有说要走去他们跟前,摆好阵势正面交锋啊?”公孙天成笑道,“我只是想把白石围的好戏搬去刘子飞的大营里再唱一次而已。”当下,将自己的计策如此这般和众人说了一回。听者无不目瞪口呆,继而拊掌称妙:“先生绝顶好计!这次可要让刘子飞那老鬼尝尝咱们的厉害,也为那些死在他刀下的父老报仇雪恨!不知几时去痛打樾寇?”
公孙天成笑笑:“别着急,咱们也还要筹备筹备嘛,再说樾寇那边……时机也未完全成熟。”
大伙儿自然问——好像白羽音问哲霖一样——时机几时才成熟?而公孙天成的回答也和哲霖如出一辙:就快了!只不过私下里,他拜托严八姐去刘子飞的大营刺探:“几时他手下的将领开始怨声载道甚至提出要向罗满、石梦泉告状,几时时机就成熟了!”
此后,严八姐几乎日日奔走几十里地,前往樾军的营地侦查。而义军中有战斗能力的勇士们则秘密和向垂杨的部众会合,在公孙天成的指挥下紧锣密鼓地筹备对敌营的突袭。今日,严八姐终于听到了刘子飞部下的抱怨之声。这怎不让人喜出望外?向樾寇复仇的时刻终于到了。
一回到众人藏身的营地,他立刻就把今日在樾军大营的所见所闻说了一回,连巧遇哲霖的事也未隐瞒。大伙儿一方面欣喜,一方面也诧异:“袁哲霖这狗贼,又有何企图?”
“不必花心思去揣摩。”公孙天成道,“此贼虽然可恶,但是他因樾寇而遭遇国破家亡,为了复仇,不惜来楚国搅出恁大风波,他总不会投靠樾寇——不是先前刘子飞遇刺,咱们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吗?既然袁哲霖出现在附近,只怕多半是他的杰作了。再说,此人诡计多端,不是咱们轻易可以测透。与其猜测他有何企图,不如一心一意完成咱们的大计——袁贼只有一人,还能翻天不成?”
言之有理!大伙儿都点头,便去准备突袭行动了。倒是严八姐还有一丝犹豫——他不知道白羽音是不是当真被刘子飞所俘。已经多番去军营寻找,却并未听到她的消息。小郡主虽然惹出不少麻烦,但当初铁师傅将她托付给自己,且她毕竟也是前来抗敌的,怎能弃她于不顾?要知道,一旦义军和向垂杨的部众向刘子飞的大营发起攻击,小郡主若身在营中,可没人能保证她的周全了。
公孙天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怎么,严大侠还在担心霏雪郡主么?只为当初铁师傅的托付?大侠果然是一言九鼎之人。”
“算是我庸人自扰吧!”严八姐笑笑,“先生不是推测,郡主并不在敌营吗?一日未见到她,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哈哈,”公孙天成轻笑,“大侠不是庸人自扰,是太重情义。若是刘子飞当真掌握着霏雪郡主,岂止带着她去程大人面前炫耀一次那么便宜?定然是日日去,还变着花样去。可后来却好像把这茬儿给忘了似的,一次也没有去过。哪怕是刘子飞伤重,不能亲自出面,他手下还有那么多将领呢?霏雪郡主这么重要的筹码,敌人绝不可能弃置不用。所以,解释只有一个——霏雪郡主不在敌人手中。”
“先生的意思是,刘子飞根本没有挟持过霏雪郡主?”严八姐问。
“不,刘子飞若没有挟持过霏雪郡主,不会贸然去找程大人和冷将军——就不怕被人拆穿么?”公孙天成道,“我想他应该是曾经俘获霏雪郡主,只不过郡主现在不在他手中——或许是已经被害,不在人世,但是也可能……嘿嘿,我原想小郡主若被抓,应该没那么大本事自己脱身。但今日你见到了袁哲霖,我推测这两人应该是凑到一处去了。”
严八姐不甚明白:“何以见得?”
“只是推测。”公孙天成道,“眼下不必去深究事实如何。先要准备去教训樾寇。严大侠可是前锋啊!”他拍了拍严八姐的肩膀。
不错!严八姐望望漆黑的雨夜:杀敌的时刻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弃坑……作者还在努力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