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抹了抹眼泪,双手合十,说道:“小僧法号明色,两位施主,有礼了。”
血无伤道:“你这个和尚叽叽歪歪,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快讲你是怎么跌入河中的。”
明色和尚仰望天空,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和师父不自量力,多管闲事,这才惹上杀身之祸。”他说到这里,垂下头来,唉声叹气,不住叹息,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秋水极不耐烦,走上一步,在他那光光的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明色和尚“啊”的一声惨呼,只觉头上疼痛,眼前金星乱冒,抬头一瞧,只见李秋水和血无伤对他怒目而视。
血无伤大喝一声,道:“你要是在不爽爽快快的说出事情原委,我就把你扔河里喂鱼。”
明色和尚一缩脖子,道:“二位施主别着急,小僧这就细细道来。”当下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周无人,这才悄悄说道:“说出来你们可别害怕,昨天我和师父从这条河上游走过,在河岸边上看见鬼了。”
血无伤一乐,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又如何?一个鬼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色和尚道:“这位小施主,看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喜欢吹牛皮呢,我遇到的鬼可是吃小孩子的,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呢。”
血无伤“哦”了一声,心道:“世上还有吃小孩的鬼,这事儿我可得管,先把这个鬼宰了,在来赶路。”他和李秋水静静听着,等着明色和尚说下去。
明色和尚沉默片刻,陷入了回忆当中,缓了缓神儿,说道:“我师父是空见和尚,是见空寺的长老,数年之前,我师父听说北面战乱频繁,枉死的人多不胜数,怨气冲天,于是乎发下宏愿,要到北方来超度众生,弘扬无边佛法,以消去北面的肃杀之气。”
血无伤心中佩服,忍不住的赞道:“好一个空见长老,心怀天下苍生,真是令人敬佩。”
明色和尚感激的看了血无伤一眼,道:“我和师父一路前来,诵经说法,超度亡魂,这日终于来到这里,只见此地一片祥和,并无杀伐之意,几个村落间鸡犬相闻,人们安居乐业,过着衣食自足的生活,我和师父看到北方居然也有此等太平景象,均是心中喜慰,于是在村中化缘,讲经说法,想要使佛法在这里生根发芽,弘扬出去。”
李秋水道:“这可是一件好事,后来怎样?”
明色和尚道:“我们问过村里的人,才知这里唤作桃福源村,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村落,这里的人很是好客,平易近人,我和师父在桃福源村中徘徊数日,忽然听说村中隔三差五,总有小孩子失踪,我师父留上了心,夜夜在村中内外巡视,昨日晚间,圆月在天,光照苍穹,一片明亮,我和师父来在桃福源村东一座山林中赏月,也想看看此处有没有鬼怪,沿着山路走上,只见明月树间照,清泉叮咚流,秋风扫落叶,树影摇曳中。”
血无伤“呸”了一声,叫道:“拽什么诗词,快痛痛快快的说吧,可把我急死了。”
李秋水一脸的逼视之色,说道:“臭和尚哪里会吟诗作赋了,分明就没有押韵,当真以为自己是大诗人啊!”
明色和尚摸了摸光头,傻傻一笑,道:“不是诗吗?我只是顺口说出而已,女菩萨啊,啥叫押韵啊,我要是当和尚的话,还能不能当诗人呢?听说会念诗的文人特别受女菩萨们欢迎呢,要不我还俗,当一个诗人也挺好。”他只觉文人墨客,特别高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憧憬之色。
双手合十,向李秋水凑了一凑,厚着脸皮问道:“这位女菩萨 ,你是不是也喜欢诗人呢?”
他这样一幅慢条斯理的样子,可把血无伤和李秋水急坏了,又听他扯开话题,二人在也忍耐不住,各自伸出手来,在明色和尚的前后秃头上拍了一巴掌。
明色和尚吓的一闭眼,被拍的头晕脑胀,上身晃晃悠悠,口中说道:“有道是君子动手不动口,你们怎么又打我。”
血无伤一乐,心想:“这和尚被拍蒙了。”说道:“是啊,正因为我们都是君子,才要动手不动口的嘛。”
明色和尚委屈的道:“你们就会强词夺理,哎呦,我的光头可受了苦喽。”举起手来,不住在头上揉搓。
他睁眼一瞧,忽然嘻嘻笑了起来,李秋水和血无伤方才还见他满脸的愁苦之色,忽然间就笑开了花,大是不解,齐声问道:“你笑什么?被拍傻了不成?”
明色和尚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摸,说道:“你们没瞧见么?到处都是金子啊。”
血无伤看了李秋水一眼,无奈的说道:“师父,看来咱们下手确实有点狠了,明色和尚被拍蒙了。”
李秋水一笑,道:“那还不简单,去取些水来,让他冷静冷静。”
血无伤答应一声,拿起小锅,去河边捞了半
锅水,兜头泼在明色和尚的身上。
明色和尚身子一颤,终于清醒过来,失望的说道:“原来没有金子。”
血无伤在火中填了些干柴,道:“小师父,你是大诗人,大文豪还不行吗?快快接着说,你和空见长老在桃福源村东面山上碰到了什么妖怪?”
明色和尚于昨日夜里受到了惊吓,又见师父惨死,悲伤过度,跌入河中后,河水冰冷彻骨,若不是血无伤运用体内真阳之气流转明色和尚全身,助他通经舒脉,他早已死去多时,但他惊恐之甚,悲伤之甚,脑子变的有些不大灵光起来。
明色和尚又是沉默半晌,琢磨着自己说到哪里了,血无伤和李秋水空自着急,但也不敢在打他了,更不敢打断他的说话,以免明色和尚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只见明色和尚呆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哈哈一笑,道:“想起来了。”随即转为满脸的愁苦惊恐之色,说道:“我和师父在山间漫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在山腰,一条大河在旁哗哗流动,忽听旁边树丛之后,传来一声惨叫,静夜之中,又是在荒山之上,这声惨叫甚是突兀,而且声音稚嫩,听来像是小孩子所发。”
他说到这里,全身微微颤抖,显然是想到昨夜的事情,害怕的厉害。明色和尚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师父一听之下,身形一动,穿过一片荒草中,我也紧跟了过去,转过一处树林,只见空地上站着一名年轻女子,这名女子身着轻纱,下面穿红色衣裙,长发披肩,面目美艳,看上去惹人喜爱,但她脸露微笑,嘴角血迹殷红,牙齿泛着森森白光,一滴滴鲜血从她口中流出,掉在地上,我还道是这女子受伤了,不料往她身旁一瞧,地上倒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胸口洞穿,惨死在地上。”
血无伤和李秋水一惊,心道:“可怜的孩子。”
明色和尚有些痛苦的说道:“这个孩子才七八岁,就这样死了,而且是被掏去了心脏,我师父空见长老一向慈悲为怀,兀自劝那女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谁知那女子冷笑一声,斥责我师父多管闲事,一转身,就要离去,我师父有些道行,见她不知悔改,也只好将她收了,一挥掌,一条青龙从他手掌中穿出,缠在了女子身上,女子一声惨叫,眼见就要被青龙缠的骨断筋折而死,就在这时,从旁跳出一人来,此人生着两个头颅,也是秃头头脑,说话时一个声音粗豪,一个声音奸细,两般声音纠结,令人听上去极不舒服。”
血无伤一皱眉,喝道:“这人是否身穿一身花布袈裟,两个脑袋一个为男子模样,一个为女子模样,生的高大威猛?”
明色和尚“咦”的一声,道:“你怎知道,你见过他吗?”
血无伤嘿嘿一笑,道:“自然见过,这个阴阳人自称欢喜双魔,想不到能在这里碰上,他属下有四个穿着绿衫短裤的小妖怪,还敢说什么四灵童?等我找到这些害人的妖精,送他们去见你师父请罪。”
明色和尚苦着脸道:“小施主,我看你年纪轻轻,比我还小着几岁,怎能是那欢喜双魔的对手,要知我师父空见和尚,修行了可有几百年了。”
血无伤也不去争辩,问道:“这么说来,是欢喜双魔害死你师父的?除他之外,还有别的妖怪没有?”
明色和尚连连摆手,叫道:“一个欢喜双魔,我师父已然对付不了了,要是在多来一个妖怪,我这条小命早已交代了,要知我师父可是拼了自己的性命,才将我推入河中。”他顿了一顿,又道:“小施主,那欢喜双魔手中有一柄小小的黑色短剑,你可要小心些,他当时轻轻抛出黑色小剑,突然化成一团黑雾,我师父见势不好,只得放开那名女子,跳到一旁,刚躲开一丈开外,不料这些黑雾像是活的,跟着扑在我师父身上,我师父临死之时,隔空向我劈出一掌,一股柔和浑厚的掌力将我推的飞了起来,落在湍急的河中,这才侥幸逃了一命。”
血无伤和李秋水互视一眼,齐声说道:“炽阴剑!”
明色和尚“咦”了一声,奇道:“那柄黑色的小剑是炽阴剑么?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血无伤道:“这柄小炽阴剑阴邪毒辣,吸人精血,唉,可怜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死在当场。”言罢唏嘘不已,甚是惋惜。
明色和善把嘴一咧,又哭了起来,说道:“我师父死的好惨啊,被那团黑雾一眨眼间吸成了干尸,造孽啊。”他哭了一会,忽然在青石上端坐,念起了经文。
血无伤和李秋水不知他在念什么,但见他神色平和,嘴里边叽里咕噜的一顿念诵。过了一顿饭工夫,明色和尚睁开眼来,说道:“师父,我为你念诵一段超度经文,愿您老人家升到西天极乐世界,见到咱们佛家的老大释迦牟尼佛,和他朝夕相处,终成正果。”
血无伤笑道:“你师父一定会如你所愿的。”这时远处一群孩童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三人听到嘻嘻哈哈的
声音,望了一眼,只见三个女孩四个男孩,簇拥着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披着白纱,身着红裙,笑盈盈的站在孩子堆中。
明色和尚一望之下,惊呼出声,用手一指,喊道:“这名女子就是昨日我和师父看到的那位,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许多小孩在一起,小施主,快快拦住她,别让她害人!”
血无伤不用明色和尚提醒,也知这个在小孩堆中的女子有些奇怪,他鼻子嗅觉敏锐,远远的闻到这名女子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当下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分开小孩儿,一把抓住年轻女子的衣襟,喝道:“好妖怪,哪里走?”
年轻女子一惊,眉头一蹙,道:“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调戏良家少女?”
七个孩子也纷纷叫嚷,叫道:“快放了小白姐姐 ,像她这样漂亮的姐姐,怎么会是妖怪呢,我看你才是妖怪。”七个孩子七嘴八舌,有些男孩挥起小手,打在血无伤的身上。
血无伤道:“啊呸!你是良家少女?我还是良家少男呢,少废话,快说,欢喜双魔那个阴阳人在哪里?”他怕这个叫小白的女子逃走,双手闪电般伸出,将小白的两个手腕抓住,反手抓在身后。
小白“啊”的一声惊呼,叫道:“好痛!”七个孩子更是生气,纷纷叫道:“快放开小白姐姐,快放开小白姐姐!”一拥而起,对着血无伤乱抓乱咬。
血无伤很是无奈,说道:“你们这些熊孩子,没大没小的,眼前这个小白姐姐,是要把你们抓走,掏了你们的心吃,别要不识好歹,快点回家去吧。”
七个孩子哪里听他劝告,齐声喊道:“我不信!你才是吃小孩的妖怪,快放了小白姐姐!”
这群孩子吵吵嚷嚷,让血无伤很是头疼。
小白双手被血无伤抓住,暗自运力,一挣之下,只觉血无伤手掌铁钳也似,半点也不能动弹,她大吃了一惊,露出骇异之色,心道:“哪里来的小崽子,年纪不大,力道却是奇强,嘿嘿,我收拾不了你了,让欢喜双魔用小炽阴剑收拾你便是。”打定主意,道:“好!我这就带你们去见欢喜双魔。”她向这些小孩微微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姐姐,姐姐去去就回。”眼波流转,温柔无比,孩子被她心神所慑,全都呆呆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全都走了。
血无伤道:“你可别要耍什么花样。”李秋水拿过一条绳索,将小白绑缚住,明色和尚也走了过来。
李秋水看住小白,血无伤收拾已毕,将火焰堆用土熄灭掩盖,这才由小白带路前行,小白引着诸人,沿河而上,一路上不住呵呵冷笑。
血无伤听着生气,骂道:“你笑个屁啊,是不是觉的自己死在临头,吓成傻子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要是不吃小孩子,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儿上,我们也许会饶你一命,现在才知害怕,告诉你,晚了!”
小白“哼”了一声,道:“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明色和尚师父惨死,恨透了小白和欢喜双魔,抬起右足,在她臀部来了一脚,叫道:“呦呵,还敢顶嘴,你还指望着那个欢喜双魔能救你呢,白日做梦!你这个妖鬼!”忍不住的啧啧叹息,道:“我还以为只有那些面相可怕的才是妖怪,没想到你这样描眉画眼的妖娆女子,竟也是妖怪。”
小白一个踉跄,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明色和尚一眼,咬牙切齿的道:“可惜昨晚让你这个臭和尚逃了。”
明色和尚哈哈一笑,上前又是一脚,道:“怎么的?就是逃了,气死你这个小妖怪,你打我啊,你咬我啊。”凑近小白,吐了吐舌头。
小白被他接连踢了两脚,心中有气,“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烟来,这口烟腥气扑鼻,毒性猛烈,常人吸入,转眼就会栽倒在地。
明色和尚一个没注意,刚叫得一声:“上帝呀!”血无伤早闪电般出手,把他后心抓住,扯到一旁。没好气的道:“明色和尚,你说你贱不贱吧,和一个要死的人胡扯什么,还有,你刚才喊什么?喊上帝!?你这么快就改行了吗?不怕你们家佛祖降罪你吗?”
明色和尚逃过一劫,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疑惑之色,道:“我喊上帝了吗?没有啊!小施主,你可别冤枉我。”
血无伤叫道:“我师父,还有这个叫小白的妖怪,全都亲耳听到了,不信,你问问她们两个。”明色和尚转过头去,看向李秋水和小白,只见二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明色和尚神色尴尬,讪讪一笑,道:“都怪我一时心急,还以为要当场没命了。”双手合十,向着西方喃喃自语,念了一段经文,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多谢佛祖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