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章 苦心为计铭兄志
唐敖天忙上前道:“耿老,那武林盟会的事情?”
毒痴道:“敖天、唐春、唐喜,你们三个肩负重任,何不趁机退而立身,冷眼观世态,不是更好?”
三人一齐点头称是,不再有异言。
凌霄鸣叹道:“唐门用毒冠绝天下,今天就给毒痴你一份面子,倘若他日唐门再干涉我明教在江湖上的事,到时候休怪于我!”
毒痴道:“得凌教主金口一诺,老夫愿已足矣!请吧!”
凌霄鸣大笑两声,拉起柳飞星就往山庄外奔去,也不顾众人在身后呼喊。
待出了唐家堡,在几里外的竹林道上,柳飞星停下来脚步。凌霄鸣衣衫虽被火烧得零乱,却丝毫不损威仪,或许是因为唐婉儿的缘故,柳飞星在他面前总觉得心虚。
只听柳飞星道:“岳父大人,我——”
“放心吧,唐门不敢为难你那些个朋友的!”
凌霄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好小子,功夫犹胜过老夫许多,只是溟罗功法运用技巧略显不纯,抽空暇咱们翁婿好好切磋切磋!”
柳飞星一门心思都在唐婉儿身上了,哪有心情听教武学之事,含糊道:“岳父大人,我和唐门唐婉儿的事,我想请您老人家去山庄走一趟,让我和茹儿向你解释。”
凌霄鸣叹道:“茹儿从小娇生惯养,一向都是自作主张,只要你不亏待她,你们夫妻间的事情也无须向我解释什么,老夫原本是打算让你陪我走一趟,但看你魂不守舍,还是算了,你就去吧,该来的时候老夫自然会出现!”
柳飞星心中诧异,但总算松了口气,凌霄鸣并不是因为他再娶之事而来,便问道:“岳父远到四川,这是要到哪里去?”
凌霄鸣乐呵呵地道:“光明教虽地处西域,但旗下产业遍布四海,老夫自然是来收债的,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免得再节外生枝。”
柳飞星点点头,再见凌霄鸣时他已漫步而去,满地都是厚厚一层枯败竹叶,那略显矮胖的身影踏过,没有一丝痕迹,他早年曾见过这位令当世人闻风退避的魔教教主,也听过有关他的不少事迹,而自己也阴差阳错地成为他的女婿,总觉得凌霄鸣不该是这副和蔼模样,看他远去的背影,一股怜悯感油然而生。柳飞星不由得暗自好笑,倘若自己不是他的女婿,那现在是不是该痛恨他,与他大打出手呢?
几经折腾,已然午后,日头从云端里露出边弦,阳光从竹叶林间空隙里溜了进来,洒了一地的斑驳璀璨,竹林被和风吹得沙沙地响声不断,柳飞星一回头,差点撞上一个身影,好在那人闪躲得够快。
“啊呀,你小子当心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撞!”
柳飞星一看,不是毒痴是谁,以他现在的功力,鲜有人能够如此靠近而不被发觉的,却也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耿老,原来是你!”
毒痴点点头,将他扶起来道:“咱们曾在少林寺武林大会缘过面,你可还记得?”
柳飞星道:“晚辈不敢忘记,还要多谢前辈一向照护婉儿,大恩大德,晚辈铭记于心!”
毒痴道:“我唐家后生晚辈本就不多,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实在乖巧,今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老夫近闻你在江湖上的一些行事,年轻人做起事来难免偏激,但若有了家室,凡事可要多加思虑!”
柳飞星道:“前辈教诲在下定会铭记。”
毒痴道:“此外,我还有一言!”
柳飞星道:“前辈请讲!”
毒痴摇摇头,微笑道:“你该随婉儿叫我一声耿爷爷才是。”
柳飞星语涩道:“多谢耿爷爷成全!”
毒痴道:“我与唐门姥姥如今都年事已高,但在我们天年之后,无论唐家人曾经怎样对待你们,我都希望你不要记仇,念及我这个糟老头儿和婉儿情面上,唐家堡若是有难,还指望你暗地出手帮帮才是!”
柳飞星笑道:“这个自然,您老就无需操心,不知您是否愿意一道去剑侠山庄小住,婉儿她肯定会非常开心!”
毒痴摇头道:“我这副老骨头再经不住四处奔波喽,有她姐姐唐贻同去总算代表咱们唐家人,不过嫁妆还是要送的!”
说着,他那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抓住个黑色的包袱,打开来看,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女装小白衫,色泽与上面绣着的紫色小花相搭配,显得好看又精致。柳飞星只认出那栩栩如生的紫色小花就是紫晶花,再无特别处,便当作是唐婉儿闺中衣物,毒痴特地拿出来作个留念。
毒痴将包袱系好,只道:“这件云锦绣衫适合女子外衫,你便代为交给她吧!”
柳飞星又谢过,收下这份嫁妆,暗想婉儿若是见了自然不会再悲伤。
毒痴道:“快去吧,你的朋友已经带着婉儿离开了唐家堡,现在还能追得上!”
柳飞星欣喜,与毒痴道了声辞别,回身便朝那方向赶去。
且说喻正雄、拾浪一干人等,兴怏怏地出了唐家堡,媒礼是留了下来,是被毒痴耿云仇代为收下的,显然唐婉儿的父亲唐敖天并没承认这门婚事,因为凌霄鸣的出现,还在唐家堡里面大打出手,唐敖天为杀凌霄鸣,甚至不惜赔上两个女儿,为此闹得众人都不开心。
唐婉儿面色苍白,一直紧随在姐姐唐贻身边,也不说话,旁人见了无不生怜悯之心。众人便在唐家堡几里外的道路上等候柳飞星,一直等到日头西落,却依然不见他的人影。
白颖颖心里焦急,唯恐这个时候与柳飞星失散,便与唐婉儿商量着先往成都投客栈,再请丐帮分舵的人帮忙寻人。
喻正雄最是忍受不住这种场合,便要自告奋勇亲自去找白石舵主,熟知他粗枝大叶秉性的人哪能放心得下。吴栖凤心想一方面是她师兄,另一方面则是她结拜的义妹,因此难得地主动要求与喻正雄同去。
一路上喻正雄内心乐开了花,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然而这两年多的磨砺,着实也令他心性成熟不少,再不似当年那个闹尽笑话的蒙头小子。
师兄妹虽然经常见面,但真正单独相处的时间却是极少,喻正雄不开口,吴栖凤便也乐得清闲,夜晚的街头人迹稀少,她便走在了前头,独自摆弄手中天机仗。
在转过一道巷口的时候,喻正雄乘机赶上来,与她并肩同行,叫道:“师妹!”
吴栖凤停止手里的玩耍,却若无其事地道:“什么事呀,喻师哥?”
喻正雄一阵语塞,随即赶忙道:“对了,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柳大哥哦?”
吴栖凤回身送上一个甜甜地笑容,道:“如今的柳大哥武功之高,连昔日被公认为武林第一人的魔教教主都有所不及,谁能把他怎地?”
喻正雄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咧嘴笑道:“也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连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黑道老前辈都要归于他的麾下,他再也不是当年的柳小子了啊!”
吴栖凤扑哧一笑,道:“可你还是当年的愣头师哥!”
喻正雄听了,脸上笑容僵住了,吴栖凤却没有瞧见,继续往前行。
喻正雄再次追了上去,道:“师妹,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单独相处是在何时?”
吴栖凤叹道:“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师傅被狐妖害死,紫阳师伯和神策师叔祖不告而别,最后只剩下咱们俩人上武当山向清风师兄辞行。”
喻正雄道:“是啊,这两年你过得可还好?”
吴栖凤道:“无所谓过得好不好,我与三位结拜姐妹行侠江湖,到过许多地方,但却还没有回到武当山去看看,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当年的光景,弟子勤恳,师尊慈爱,是那样无忧无虑,各位师兄弟们虽然偶尔有些小摩擦,但那只会成为枯燥修炼生活里的乐趣,还有明月师妹,总会惹人怜爱的女孩……”
吴栖凤一边说着,泪水经不住流了下来。喻正雄突然闪身到她的前边,一把抓住那握住天机仗的手臂,却是吓坏了吴栖凤。
喻正雄道:“师妹,我,我——”
二人相隔如此的近,吴栖凤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挣扎。
喻正雄憋足了一口气,终于说道:“吴师妹,其实有句话两年前我就想对你说了,师门没有了,但师兄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
尽管吴栖凤自始自终都知道她这个大师兄钟情于她,但如今由他亲口说出,仍难免令她心思如潮。
喻正雄继续道:“我知道以我现今的武功,甚至还不如你,而且脑袋笨拙,曾经闹过不少笑话,可能你是看不起我,但是为了你,我会尽一切努力,你要相信我!”
吴栖凤清醒过来,着内力一震,便挣扎开去,弄得喻正雄尴尬万分,只听她冷声道:“喻师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你却一点都不了解我,灭派弑师之仇不共戴天,对我来说为他们讨回公道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为何我甘愿留在剑侠山庄,如果有一天你能替师门报了血海深仇,那师妹我嫁给你又何妨?我不想欺骗你的感情,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可以怜爱的女子,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喻正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嘴上仍道:“我不信,你绝不是这种人!”
吴栖凤柳眉一扬,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更何况难道你一点都不自知?论上进你不及南宫师兄,论智谋武艺你不及柳飞星大哥,论文采你又能与谁相较?所以请你往后不要纠缠于儿女私情,别忘记了掌门师伯是怎么死的!”
喻正雄僵在原处,万没想到自己在师妹眼中竟是这般不堪,回忆过往在她身旁的作为,那与小丑有何区别?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了。
不待他开口,吴栖凤叹道:“毕竟你是我师兄,师妹我也希望你能够为本派扬眉吐气,相信只要你肯努力,这个世上还会有适合你的女子!”
喻正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紧拽宝剑的手掌早已汗湿,任他心性再如何地豁达开朗,也不由生出羞愧绝望之心。嘴里最终挤出几个字来,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多谢师妹良言,师兄定会铭记终身!”
说完,喻正雄猛地一跺脚,窜上了街巷的墙头,逃也似地跑开去。
望着喻正雄消失在夜色,吴栖凤面上泪如雨下,蹲在巷角落里,伏在膝上嘤嘤地哭泣。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拍她肩膀,吴栖凤惊起,暗思莫不是喻正雄折返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