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与丹尘上到峰顶,九劫便道:“丹尘道兄可曾发觉有什么不妥?”
丹尘道:“除了你没什么不妥的。”
九劫笑道:“道兄玩笑了,你看那里。”他用拂尘向西面十几里外的一道深谷指了指。
丹尘道长眉头皱了一下,额间星芒闪动,随即隐没。然后他道:“青、白、绿三气交错,难道有正道中人与妖魔界的妖魔混到了一起不成?”
九劫点头道:“正是如此,据我所知,那里汇集了魔道三个魔王,还有终南宗的飞鹤宗主一行以及昆仑宗的数位道友,当然,你武夷宗的德清宗主也曾出入其间。”
丹尘喝道:“自古正魔不两立,昆仑宗也是道门擘掌,怎会与魔道中人交厚?况且,即便是终南宗与我武夷宗式微力弱,也不至于勾结妖人王!”
九劫见他动了怒,忙道:“丹尘道兄可记得千年前异界除魔的传说?”
丹尘点点头:“那不是传说,而是确有其事。”
九劫道:“好!很高兴道兄依然这么坚持,不错,这不是传说,邪灵无极蛰伏千年,如今又回来了,我已联合了一些同道,欲效当年广成子大仙身入异界剿除无极。但是进入异界须经九大连城,进出九大连城的符印我已九枚有七,还差你武夷宗的麒麟符和云梦宗的鹿符。”
丹尘白眉一悬,半信半疑:“你说的可真?”
九劫道:“绝无半分虚假,如今大道祖师已为无极所惑,背弃了道门,三年前他已灭了崆峒宗,自宗主火炎以下几乎无一活命,只有长老木棉落崖才得幸免。一个月前,与他勾结的妖僧血禅又杀害了终南宗放鹤道长,另立飞鹤为宗主,飞鹤如今已依附于大道,现在他们来你武夷宗是为了夺取麒麟符。”
丹尘冷笑了一下:“九劫,我相信异界的事,但是你所说的未免危言耸听了,大道的确狂傲不羁,却还不至于叛道侍魔。”
九劫叹道:“好吧,我知道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的话,但是我提醒你,武夷宗的麒麟符千万莫要落入大道等人的手中。”
丹尘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我不会将它给任何人。”
九劫听了这话,似乎心安了许多,道:“这样最好,道兄,咱们二十年不见了,来来来,打上一场吧。”
丹尘道:“虽然你闯我武夷宗,伤我宗主,但我无意与你相殴。”
九劫道:“这一架由不得你我不打,告诉你吧,大道就在百丈之外看着你我的一举一动,打一场对你有好处。”
丹尘半信半疑:“此话当真?为何我感觉不到他?他的境界又精进了不成?”
九劫笑道:“那只是他的化外分身而已。”说完,拂尘一回一道流光打向丹尘道长。
丹尘也举拂尘一拂,流光泯灭,同时右手食指一弹,一柄金色小剑射向九劫。
两人你来我往动起手来,当然并非是以命相搏,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可是峰下的人不知道个中缘由,当真以为他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元虎叫道:“哈哈!师父动了手了!咱们也不要闲着了,杀他个稀里哗啦!”说完就要祭出阳阳三才剑。
王七赶忙将他拦住:“等等等等!切勿鲁莽,真人没有发令,还是原地待命为上。”
元虎一把挣脱,道:“什么原地待命?你不见武夷宗的人都杀过来了吗?难道叫俺等着挨打?”
果然,武夷宗的人在宗主德清道人的率领下各自仗剑冲杀过来。
王七一见,皱眉道:“糟糕!”连忙遥对德清道人道:“德清道兄慢来!”
德清道人冲到近前,喝道:“王七!哪个有功夫与你废话,速速束手就擒,还可饶尔等一命。”
王七心中明白,这一交手若出了伤亡,只怕误会更深,再想取麒麟符就难了,还想再劝德清道人罢手,岂料两方已然交手。
德清道人手下十二名弟子布成一座三头九尾麒麟阵,将王七等八人围在当中,德清与座下七位长老各自找上一人捉对相斗起来。
九劫真人带来的四位青衣道者,王七等人没听九劫介绍过他们的来历与名姓,他们也不肯讲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法如何,起先王七还担心他们,怕被德清道人伤到,但是很快他就不担心了,因为四人背对而立,双手袖在袍内,根本就不理会进攻者的攻击,来者不论是刀剑还是法器,到了他们身前三尺处就自己滑开,根本近不了身,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在了中间。
王七松了口气,但他忘了自己也置身于攻击之下,武夷宗一名白须长老祭起一枚四海珠迎面打来。
王七道术稀松平常,赶忙抽出一件法宝——返火回风扇,对着四海珠用力一扇,将其扇出老远,不料,四海珠兜了一圈,竟一分为四,四枚珠子分打王七额头、咽喉、背心、小腹。
四颗珠子哪一颗被打中都非死即伤,王七手忙脚乱,呼呼呼扇飞了前面的三枚,背后的那一枚已回手不及。
“嗤!”
一柄铁翼飞刀掠过,将堪堪就要击中王七背心的四海珠剖成两瓣。
原来月夜一见德清道人率武夷宗众人围攻上来,马上放出了兜囊内的小小坏,小小坏化身为小象般大,驮着月夜倏忽来去,武夷宗的人根本就看不清它的来路去向。
月夜释放出铁翼飞刀,忽而分散,忽而合一,四处穿插,另攻向她的人忙乱不堪。当她瞥眼看到师叔王七有险,连忙催动飞刀解了他的围,并随后将其扯到小小坏的背上。
德清道人眼看月夜骑着一头异兽在麒麟阵内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不觉大怒,顾不得禁忌,从背后取出一幢八角布幡,向地上一掷。
此布幡乃是德清道人私下炼制的一件亦正亦邪的宝物,名为奇门幡,也叫禁魂幡,上从阳阳五行,下按奇门遁甲,既能困敌身形,也能锁禁对手魂魄,很是厉害。
奇门幡立于地上变做三丈多高,只待月夜从幡下飞过便失魂落地,一举擒拿。
谁知奇门幡刚刚立起,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攫去。
德清道人大吃一惊,忙举头观看,却见是丹尘道长凌空飘落,手中抓着奇门幡。
原来,丹尘道长与九劫真人正在切磋道法,陡见一道黑气冲空,向下望去,见是德清道人竖起一根布幡欲擒月夜。
丹尘道长一生光明磊落,除魔守正,见自己的弟子居然使出邪物,不由又羞又怒,飞扑下来将奇门幡收了,然后怒视德清道人:“你趁我闭关静修这三年间居然修炼邪物!”
两方人等看见丹尘道长出现,各自停手罢斗。
这时,九劫也从峰顶跟了下来。
丹尘在九劫面前失了颜面,大为恼火,一再逼问德清。
德清道人也是一时情急,奇门幡一经使出便已后悔,他知道师父丹尘道长对这些左道旁门很是忌讳,三年前丹尘闭关修行,传宗主之位与他,德清没了约束,立时飞扬跋扈的本性显露无疑,他修炼的亦正亦邪的法器何止这一件?
当下见师父震怒,赶忙解释道:“师父,你老人家且请息怒,弟子这幡实非邪物······”
丹尘道长不想让九劫听到更不像样的话,忙一摆手不令他辩解下去,对九劫道:“今日之事丹尘愧对了,明日再与你会话。”说完率一众弟子回了武夷宫。
气冲冲进到宫内,丹尘坐在蒲团上对德清道:“你有何话讲来我听!”
一路上德清早已想好了一套托辞,忙道:“师父,自你老人家闭门修真后,常有外来修行的精怪前来滋扰,我恐宗内弟子和来往路人受其祸害,便炼得此物擒拿精怪,实非用于作恶。”
丹尘听了感觉有些牵强,便向其他几位弟子问证。
另几位长老级弟子多是德清的心腹,即便不是心腹也深惧德清的跋扈,俱都点头称是。
丹尘一时倒不好再责罚德清,便道:“也罢,念你一心守护宗门的份上,便免了你的罪责,只是此幡必须毁去,不能落于宵小之手,遗祸人间。”
说着,手上一搓,奇门幡化为一团火焰。
德清心中暗自愤懑,却也无可奈何,于是请丹尘回上院歇息。
回到上院,天色已经渐晚,丹尘盘膝静坐,回想日间九劫对自己所说的话,思虑良久。
丹尘修道已一百余年,对于道界诸多掌故耳熟能详,异界的传闻他也曾深研过,并且信之不疑,但是九劫关于大道祖师为邪灵所控的事,丹尘犹自半信半疑。
他与九劫和大道祖师都有百数十年的交往,对二人的脾性还算了解,他知道九劫一生从不讲假话,言出必是,言出必践,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大道祖师,如果大道祖师当真背道适魔,与魔道妖人王勾结,恐怕道界,乃至天下万物苍生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丹尘从袖内摸出一只碧绿色的多角不规则形的玉石,向地上一放,玉石立刻变做一只尺余大小的麒麟,全身泛着绿莹莹的清光,在地上往复奔驰,丹尘招招手,小麒麟奔过来钻入他的怀中,丹尘慈爱地抚摸着小麒麟的鬃髭,如同含饴弄孙,老怀安乐。
这时,窗外的暗影下有一双眼睛正偷偷向室内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