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厚仁又要进京师了!
照理说这不该成为一个值得流传的消息,仅仅是个人去向的事情,可是对于昆明城里的很多人来说,潘厚仁要去京师,却是值得关注的。
比如说吴中,这个被纪纲刺激之下跑来昆明调查火铳案件的刑部尚书,至今毫无寸进,感觉像是荒废了这二三十天的功夫,不是来查案,而是来度假,虽说昆明实在不是个合适度假的地方。他还指望潘厚仁能够帮他做点什么,可惜结果让吴中非常的失望。
另外一个人就是潘府如夫人张馨的老爹,这老头儿最近安静了很多。因为吏部杨侍郎遇害吸引了朝廷内外的目光,差不多都快要忘记他这个被就地免职的前府尹,甚至有种风声,说是因为现在昆明始终没有府尹,不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指不定啥时候朝廷就会重新启用张老头,重新成为张大人了。
因为这个消息,最近那些衙役、文书以及师爷,又开始在张老头儿的门前活动起来,这让张老头心中是既高兴,又有些惶恐。到最后,他在张馨的提醒之下找到潘厚仁,寄希望于潘厚仁此番京师之行上。
潘厚仁倒不是说不愿意帮这个忙,毕竟他跟张馨还有约定,况且他也相信,如果给张老头一个重新为官的机会,经历了人情冷暖的张老头儿,应该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官。让潘厚仁最为担心的,还是他此番前往京师的时间,他不可能在京师待太久,因为他还要在潘诞魂归天国之前赶回来,他相信,像潘诞那样的人,只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才会将心中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所以对于张老头的要求,潘厚仁一开始不是很乐意答应,可最后在张馨的肯求下,潘厚仁还是点下了头。
这次进京师,段灵玉和潘徵徵仍旧不可能跟着一起去,倒是秀娘,潘厚仁又一次出乎人意料的,要带着她一起进京师了。
而秀娘要去京师,就意为着张兴必须跟着一起走。只因为朱棣可是送了秀娘一辆驷乘的豪华马车,而车夫也是固定的、背景颇为精彩的老车夫张兴。这次进京师本身就是朱棣邀请的,秀娘到了京师必然要去见朱棣,如果不带上马车和车夫,到时候怎么向朱棣交待呢?
可惜的是这次四疯不在潘厚仁身边,同时夏布朝为了调查杨侍郎的案子,他必须留在昆明,如此一来好像潘厚仁此番进京,跟在身边的人实在不是很多。
除开秀娘和张兴之外,跟着潘厚仁进京师的,还有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李家寨子的寨主,李观音山。
李观音山这个人在昆明附近可谓是声名不显,可是到潘厚仁出发的那天,除开秀娘那架驷乘马车引人瞩目之外,打着“李”字旗帜的一辆豪华马车同样受到关注,谁也想不到,这个名声不显的李家寨子,竟然会有如此豪华的马车,这可是昆明城里很多所谓的富豪都拿不出来的,包括靠着潘氏公司富起来的木材商人龚十万,虽说号称十万,可是他也别想拿出这样一辆马车来。
李观音山的年纪不小了,而他的掌上明珠,美丽动人的李婉儿今天并没有出现,只是带了两个亲传弟子,年纪也都在中年,一身功夫正是巅峰状态,看来主要是为了保证李观音山的安全。
潘厚仁还是骑着大马,只不过谁都知道,秀娘的马车其实就潘厚仁的,他想啥时候上,就啥时候上。
告别送行的亲朋好友,潘厚仁等人终于上路。
出城没多久,那李观音山就在马车里撩开窗帘,邀请潘厚仁进去坐坐。
李观音山这个马车,潘厚仁还真是没有上去过。而且他也要问问李观音山,东西准备的如何了。进入马车之后,潘厚仁的第一感觉,还是粗俗,满眼都是黄金般的粗俗。
“你这是土豪金啊!”扫眼马车内部里的陈设,那暗金色的坐垫,纯金的挂饰,甚至是暗金色的纯毛地毯,总之一切都洋溢着一种让人“喜爱”的色彩。
“啥?”不知道是因为李观音山的耳朵太背还是因为潘厚仁说的太快,不过没关系,潘厚仁也没指望李观音山听清楚,他笑了笑道:“银票,你都带上了吧?”
“那是一定的,东家你开了口,我自然是要带上的。而且我不仅仅把银票都带上了,还将整个寨子里所有巴蜀票号的银票都收起来了,等到了京师,全部兑现之后换成蜀昌票号的银票!”李观音山脸上带着媚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向着别人露出微笑,说起来倒是让人感觉心酸。
“总共有多少?”潘厚仁在心中默了一默,他以为李观音山那里有五万两,其他人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两,一共也就差不多六万两吧。
“十万!”
李观音山说出来的数字,让潘厚仁大跌眼镜!一个李家寨子里竟然藏着十万两银子之巨的银票,而且这还仅仅是巴蜀票号一家的银票,如果说算上其他的,这李家寨子该是有多富有啊!
“嘿,东家啊,我这些年早就没有亲自出手了,都是徒弟们在干活,他们干的活儿,我只是十抽一而已,算是收点介绍费而已…”李观音山口中的活儿,潘厚仁心中明白的很,不过这好像跟他潘厚仁没啥关系。
闲着也是无事,既然李观音山提到他徒弟的活儿,潘厚仁也就是顺口问了一句:“去年那一批锦衣卫,究竟是谁下的手,李观音山你知不知道?”
潘厚仁问这个事情纯属是无聊之举,事实上那个时候秀娘手下还有一拨人马,虽说秀娘坚持不承认那是她命令之下做的事情,可是在潘厚仁心中,早就已经确定就是秀娘下令干的事情,只不过他懒的去追究而已。
当然,既然秀娘坚持不承认,潘厚仁也就当成不是秀娘干的,否则他这会儿也不会跟李观音山提起此事。
殊不料,潘厚仁话音才落口,那李观音山却是脸色一变,两眼瞪着潘厚仁,嘴皮子动了动,道:“东家,没想到这个事情也没能瞒过你啊!”
“嗯?”
潘厚仁心中猛跳,可他却尽量绷紧脸上的脸皮,不表现出半点惊讶的神情,他不着痕迹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平缓下来,“这么说,还真是被我猜对了?”
口中说的是猜,可是在李观音山看来,潘厚仁此时脸上笃定的神色,却是让他认为潘厚仁这是在诈他,故而李观音山不敢再隐瞒,开口道:“此事老头儿以为做的很隐蔽了,却没想到还是被东家看破了!”
“嗯!”
潘厚仁想不明白,李观音山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找一队锦衣卫的麻烦,原因何在?趁着此时李观音山精神恍惚,心志不宁,潘厚仁趁热打铁道:“老李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干啥要去杀那罗骞?对你们李家寨子可是没有好处的。”
“嘿…”李观音山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苦笑连连,好半晌才回答潘厚仁道:“这个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
李家寨子的成立本身就是李观音山一己之力而促成的,其中不仅仅有李观音山提供的巨大财富,同时还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不管是时间,还是其他方面。李观音山其实早年的时候就已经成亲,并且有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
这三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李观音山学武,成年之后也算是继承家业,跟着李观音山在外面“干活”,而李观音山在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徒弟区别看来,该做什么都做,该怎么命令就怎么命令。
而李观音山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却碰上了锦衣卫的人,而且与之发生了冲突。在这场冲突当中,李观音山的三个儿子,无一例外都被锦衣卫给杀了!而那时候锦衣卫的头子,正好就是罗骞…的父亲!
“子承父业”这句话其实最能够得到体现的,是在中国明朝时期的军户,不管是边军也好,还是在中央核心地位的锦衣卫也好,那才是真正的子承父业,当然两者的差距可谓是判若云泥。
边军的军户那是巴不得脱离军籍,哪怕就算成为一个无业游民,在很多军户子女看来,都比继续当军户的好,只因为军户那是一种附着在基因上的吸血虫,只要你的基因还在延续,那么就必须用自己的血肉还养活这只吸血虫。
可是在代表着暴力机器巅峰的锦衣卫当中,能够继承锦衣卫的名额,可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至少在很多锦衣卫的家庭看来,干锦衣卫并不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罗骞就是继承了这个锦衣卫职务的罗家后代,而罗骞的父亲是生病过世的,对于是矢志报仇的李观音山来说,这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报仇,好像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锦衣卫都杀了吧?你下手倒是狠,一个番子的活口都没有留下。”
潘厚仁耸耸肩膀,他能够理解李观音山的这种心态,同时也好奇,李观音山是怎样做到的。
可是李观音山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他是如何将罗骞一行人杀光,而是告诉潘厚仁,罗骞带领的那支锦衣卫队伍,其实几乎都是他父亲当年带领的那支锦衣卫,或者是他们的后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