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张大人么?您老人家怎么得空……是找老祖宗的吧?不巧的很,打从上午出门,老祖宗还没回来呢。”门房提着灯笼,认出张佑,登时换了副表情,陪着笑说道。
对于这种巴结,张佑早就习以为常,随口问道:“内东厂灯火通明,不会是因为陛下团龙佩丢失的事情吧?”
“应该是,倒是听说这事儿了,不过具体的小的也不是特别清楚,没准儿老祖宗就在内东厂呢,要不,您移步过去看看?”
张佑没说话,微微额首,转身下了台阶。
东厂,自成祖继位,永乐十八年始置,其衙署在东安门外,提督太监一员,关防一颗,敕论最为隆重,凡内官关防,皆曰某处某内官关防,唯此处篆文曰:“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酌中志·内府衙门识掌》)
冯保掌印以来,为办事方便,奏请万历皇帝,在混堂司南边空地建了内署,俗称“内东厂”,就在护城河河边众高级太监府邸的对面。
没人阻拦穿着斗牛服的张佑,进了内东厂后,很快他就被番子恭恭敬敬的领进了冯保的值房,进门之后,发现不光冯保和张大受都在,还有两个居然也认识,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徐爵,一个是老熟人赵鹏程。
寒暄见礼不必细述,冯保笑问:“大晚上的,不在家好好歇着,什么风把你小子吹来了?”
张佑一点儿都不拘束,笑道:“本来要睡的,见这边灯火通明的挺热闹,不知怎么就进来了,内相大人可别怪小子唐突。”
“就按刚才咱家吩咐的,明天天明之前,一定要给咱家把那偷东西的揪出来,都去忙吧……”冯保先挥手将张大受他们撵了出去,这才笑着对张佑说道:“你小子少跟咱家打马虎眼,什么叫‘不知怎么就进来了’,依咱家看,你这根本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对。说吧,找咱家有什么事啊?”
话虽数落,他的语气却十分亲切,不像头一次跟张佑私下会面,倒好像是相交多年似的,听着就让人感觉亲近。
这才像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嘛,张大受那样的,纯粹就是小人得志。
张佑暗暗评论着,见桌上搁着茶壶,亲自给冯保斟满,说道:“瞧内相大人这话说的,当晚辈的,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啊?”
“你还知道是晚辈啊?”冯保白了张佑一眼,一点都不给他留客气:“既然是晚辈,早就应该来看咱家了吧?实话跟你说罢,咱家早就等着你呢。”
“这不是一直瞎忙嘛,”张佑随口应付,接着嘿嘿一笑:“不过晚辈这心里可没忘了您老人家,这不,刚刚想到一个挣钱的好点子,紧着就来找您了嘛!”
“少给咱家灌迷魂汤!”
冯保说的不客气,张佑也不着恼,嘻嘻笑道:“好我的老祖宗,晚辈真没骗您,确实是有个好营生,想让您老人家帮忙呢。”
“看看,咱家就知道,若不是用的着咱家,你小子才不会来见咱家呢……说罢,都说你小子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说出来让咱家也见识见识。”
“其实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是办报纸的事儿,今天陛下还催我来呢。”
“报纸?”冯保皱了皱眉,“咱家能帮上什么忙?再说了,邸报掌握在通政司和六科手里,咱家可不想自找不痛快。”
“您误会了,小子年轻,脸皮厚,挨骂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您老人家上,只求您老人家给晚辈一个方便,将那些打来的事件给晚辈抄一份儿,您放心,不白享受这些资源,凡是登载进报纸的事件,酌情给予酬劳。”
东厂密探无孔不入,比后世的那些狗仔们还厉害,若是能够跟他们资源共享,报纸想要做到老少咸宜可就简单多了。
“原来就这么点小事儿啊,没问题,咱家现在就能答应你。”冯保没提酬劳的事情,转而说道:“不过,有个事儿得先提醒你一句,京城有家报房,专做邸报翻抄,叫京报,背景十分深厚,你若真想做报纸,得小心他们。”
这事儿张佑早已打听到了,却装作不清楚的样子,点头致谢。
“和太岳通过信么?他的身体好些了么?”冯保突然转移了话题。
这是要套交情了,张佑笑道:“您也知道,最近有个杀手一直在找晚辈麻烦,吓的晚辈都不敢出门了,是以一直也没顾得上跟元辅大人联系。不过允修前几天去平谷来着,听他说,元辅精神很好,身子骨儿也比在京城时强了不少。”
“他倒清闲!”冯保有些不不满的说道:“丈量土地的工作刚刚开始就跑了,给咱家丢下这么个烂摊子,按下葫芦浮起瓢,奏疏雪片儿似的,咱家被搞的头都快炸了。偏内廷也不消停,这不,大受刚接任乾清宫管事,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对了,事后大受跟咱家说了,确实没认出你来,那人是个直肠子,说话不过大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祖宗言重了,也怪晚辈心眼儿小,不瞒您说,这次过来,其实也想为这事儿给您道个歉呢。”
“行了行了,你我不是外人,这么客气显着生分。不说这些了,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如今对内廷的势力也不陌生,你帮咱家分析一下,偷团龙佩的那家伙到底是谁指使的?”
我哪儿知道?
张佑腹诽,故作沉吟,片晌道:“晚辈觉得,很有可能和张鲸有关……”
“他对你可算是有知遇之恩的,为何会怀疑到他?”冯保诧异的打断张佑。
还用怀疑嘛,过两年你下台就是张鲸跟张诚捣鼓下去的。可惜这话张佑没法儿跟冯保明说,想了想道:“晚辈也不过是怀疑罢了,我是他从平谷接进京的不假,不过真论下来,肯定没跟您亲近,您可是元辅大人的至交,可以这么说,若没有您的大力支持,元辅大人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张鲸有可能害晚辈,老祖宗您却绝对不可能害晚辈,晚辈又不傻,如何选择,还用说么?”
冯保十分满意张佑的态度,他为人精明,最反感的就是耍小聪明的人。
点点头,他忽然又问:“那永年兄呢?假如有一天,咱家和你义父发生了冲突,你又会作何抉择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