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艳,这胡子是谁呀,你能介绍介绍他的情况吗?”应声问。
“对呀,胡子是什呢人?我也很想知道。”厚强迫不及待的说。
“噢,这个胡子,我只知道他是招女婿倒插门的,老婆只有一条腿,上有岳父岳母,因为是单传,按计划生育政策,育有一儿一女。为人老实本分,寡言少语,不爱和人交谈家长里短。我也试图和他聊聊家常,他要么王顾左右而言他,要么不语,我也就没有勉强他。”丽艳回答说。
应声想起了赌钱被捕的胡子,这可是老同学胡进炎的外号。难道有这么巧的事吗?
还真巧了,这个胡子就是胡进炎,他因为赌博和诈骗被判刑。
服刑期间,他接受教育,服从监管,还掌握了开拖拉机的技术。由于改造表现突出,被减刑提前释放。
出狱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把“胡进炎”改成了“胡子”。因为“胡子”是他在东北打工赌钱时,初中同学朱胖子的哥哥朱黑子为他取的江湖诨号。自从有了“胡子”这个名号,他就赌博成性,贪图享乐,偏离了人生正确的轨道而误入歧途。
“胡子”给他带来耻辱,他更没有忘记“胡子”滋长的过程。上小学时,他无中生有报告老师,说应声推倒了一芳,害得应声被罚面壁,而自己得到厉老师的表扬;正光、兰芝坦然自首后,他组织同学群殴“敌特”的儿子应声,差点送了应声的命,厉老师却悄悄的奖励给他一支铅笔;他揭发应声坟场搭椁侮辱领袖,已当上群众组织头头的厉大守称呼他为“战友”……和厚强一起学瓦工后,改不了惯宝儿好吃懒做的习气,受不了师傅的管教和繁重的体力劳动,弃师别友跟着朱胖子兄弟俩赌博,梦想天上掉馅儿饼而沦为“胡子”,最终锒铛入狱。
他决定终身使用“胡子”这个名号,当人们喊他一声“胡子”时,他就会想起过去的耻辱,用长鸣的警钟拨正自己人生的轨迹。
他不想纠缠过去的人和事,也不想接触旧友,只想彻底告别过去的自己,在他的空间里堂堂正正做人,凭自己的劳动养家糊口。
进炎劳改释放后,对父母不像以前那样蛮横,开始有了孝心。服刑后的儿子像换了个人似的,让他父母十分感谢政府对儿子的教育改造之恩。
婚姻问题一直是他父母操心的大事,托了很多亲戚朋友做媒,相亲过很多次,当人家知道他是劳改释放犯后,就一一告吹。面对社会的不公和人们背后的指指戳戳,他变得沉默寡言,不爱交往。父母的开导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使他抛弃了对社会的埋怨,他想打光棍就打光棍,这是犯罪应该付出的代价。
过了一些时日,有人到进炎家做媒,说有一女子有文化,人也长得漂亮,就是有一条腿高位截肢。女方对男子没有什么过高要求,只要人走正道、身体健康就可以入赘。
进炎父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降低了娶儿媳的标准,只要能为胡家传宗接代,不管是瘸子瞎子哪怕瘫子,肯嫁就行。现在是要倒插门,仅一个儿子如何舍得?但是舍不得归舍不得,总不能让儿子一辈子打光棍吧?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进炎舍不得离开父母,说宁可打光棍也不倒插门。他父母忍痛割爱的硬是做工作,逼进炎“出嫁”。后来进炎也想通了,树挪死人挪活,换个地方也好,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在一个不知道自己过去的环境中生活,也许不像现在这样压抑,也许能闯出一番天地!
结婚成亲当天,进炎才知道他与新婚妻子一年之前就相识了。
原来,慎修乡徐桥村有一个三口之家,女儿叫徐姐。父母盼望多生几个孩子,改变徐氏家族单传的境况,于是为大女儿取名为“姐”。可是美好的愿望并未实现,徐姐成了独女。
徐姐高中毕业没有考取大学,那时候很多新开办的企业集资招工,她就出资三千块进了海通市新开的商城当了营业员。
徐姐才貌出众,追她的男孩很多,工作时间不长她就有了男友。一次她领男友回家见父母,二人骑自行车至通柳公路,一辆飞快的货车把她撞倒在血泊之中。
徐姐男友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的她,面对开货车撞人的舅舅,他被吓懵了。肇事司机左顾右盼,见无人看见他撞人的事实,便把外甥的自行车扔到车厢内,拉着外甥上了货车迅速逃逸。
进炎去海通市卖鸡回家正巧路过,面对生命垂危的姑娘,他没有思考,就把她抱上自行车后座,可是伤者处于昏迷状态,怎么坐得了自行车呢?进炎立马将她背起赶往柳桥医院……
进炎掏光卖鸡的全款抢救伤者,医院也从徐姐身上发现了工作证而联系上了她的工作单位。
当进炎再到出事地点时,他的自行车已经不见了。无奈之下,只能步行二十多里路回家。
后来虽然徐姐的男友再也没有露面,肇事司机也没有找到,但是,她们全家一定要找到救命恩人。然而,没有姓名、住址等任何信息,只有医生提供的大概模样,到哪里找救命恩人呢?后来就在海通日报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找上门来的“救命恩人”有十几个,唉,都是冒充想领赏的人啊。
进炎养的一圈鸡还没有卖完,他又像往常一样去海通市卖鸡。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通柳公路上发生的交通事故,人们都在唾骂那肇事逃逸的司机,而对救人的无名英雄赞不绝口。进炎心中顿时荡起了涟漪,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人生中的星火光亮……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竟然成了我的丈夫。不不,你不能娶我这个瘸子,这对你不公平。”徐姐抓住进炎的手眼泪不停的流淌。
“你不要这样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是劳改释放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是我家让媒人向你们隐瞒了事实,对不起。”进炎打招呼的说。
“我不管你过去怎样,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徐姐感激的说。
从此,进炎和徐姐互敬互爱,生活很幸福。
“你们看,那远处开手扶拖拉机的人就是胡子,他现在肯定是回家去。”丽艳说。
应声看着厚强说:“我们去他家看看?”
“好啊,走吧。”厚强回答。
进炎黑黝黝的脸颊显得消瘦,额头添上了几道皱纹,完全没有了当年那种花花公子的影子。他见到应声和厚强十分惊讶,他想避而不见的老同学怎么突然造访,让他手足无措,非常尴尬。
应声和厚强主动去拉住进炎的手,而他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既激动又惭愧的泪。三人紧紧的抱在一起,这是告别过去走向未来的拥抱!
站在一旁的丽艳和拄着拐杖的徐姐都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