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与许厂长一见面,就激动的抱在一起,这让一旁的老赵和言骏以及色织厂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感到费解。
想当年,应声当上了韩桥大队五队民兵排长之后,为了民兵整组工作“三落实”,经年良介绍,认识了刚从部队转业的教体育课的张老师。他连续一段时间,每天在民中操场给应声进行队列训练。应声勤学苦练,很快掌握了队列训练的知识要领,对五队基干民兵进行了严格训练,结果,在全公社民兵大比武中获得第一名。
应声专程去母校看望、感谢许老师和张老师。他俩是同宿舍,应声透过窗户发现,年良老师的床铺不见了。正巧张老师回来,他告诉应声年良调走了,但不知去向,告别时,年良只说去江浪县教育局拿调令。
对既是良师又是益友的许老师调走,应声十分难过,也不知道调走的原因,更不知道他心情如何?应声分析,他突然调走一声不吭,多半与失去秀珍有关。应声本想趁此次谢师之际和他好好聊聊,告诉他秀珍生活得很好,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刺绣事业,辅导群众绣花致富,这对深爱她的男人来说,难道不是心理慰籍吗?
一芳劝说:“许老师调到城里工作,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可以到县教育局打听一下他的去向。”
“对啊,去趟县城,既可以了解许老师的去向,又可以看望耿会民叔叔和白阿姨。”应声赞同一芳的想法。
当年,白医生下乡为厉大守做检查,趁机夜访应声。一芳告诉她应声把耿叔叔送给他的两箱书藏在草菑里。白医生为应声保住了书而激动,又为她和耿会民的藏书全部被没收烧毁而痛心。
应声把耿叔叔送给他的两箱书全装在挂篓里,他深知,耿叔叔一旦自由,这些书特别是专业书对他非常有用,更重要的是这其中有不少是耿叔叔和白阿姨谈恋爱时互赠的礼品书,这里边深藏着他俩的绵绵情意,必须还给耿叔叔。
天刚蒙蒙亮,一芳坐在应声自行车的后座上,陪伴着应声去江浪县城。
县教育局人事股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工作人员的翻报纸声和喝茶声清晰入耳,真让人羡慕这里的清闲。其实他们最忙的时候是在暑期和寒假,因为教师调动假期最为频繁。
工作人员打量着应声和一芳,一看被晒得黑黝黝的农民模样,以为是为代课教师转民办的事而来。应声知道误会了,马上说明了来意。那工作人员倒挺认真,从调干存根中找到了许年良的名字,并告诉应声,他已经去海通市教育局人事科报到了。
应声和一芳打听到了年良的去向,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又兴冲冲的去县人民医院找白医生。
白医生看了应声带来的书高兴极了,一本又一本的翻动并打开屝页。应声一看就明白了,白阿姨多么在乎这些书啊,其实她更在乎在书的扉页上的相互赠言,这里承载着她和会民的恋情!看着看着白医生掉下了眼泪,“会民还在干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应声和一芳扫兴的告别白阿姨,离开江浪县城,径直往海通城赶去。
市教育局人事科的干部到也爽快,告诉应声,许年良已转市人事局安排工作。
海潮市人事局干部调配科内,挤满了办理调动工作的人们,应声和一芳只能傻等着。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工作人员带有歉意的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天天如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你俩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听一下由江浪县调来的许年良老师去了哪个单位?”应声问。
“有介绍信吗?”
“没有。”应声答。
“他是我们念高中时的老师,我们有急事找,他是从市教育局转到你们这里的,叔叔,求求你帮帮忙。”一芳央求道。
“好吧,看你们大老远的过来,就帮这个忙。”这位叔叔翻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了许年良的名字说:“他去市轻工局了。”
许老师在轻工局工作,好极了。应声和一芳虽然不知道轻工局是干什么的,但一说这“局”字,就知道许老师当干部了,真为他高兴。途中问了很多人,不少人都不知道。有一个老汉说,离轻工局不远了,就在“装病桥”。问他字怎么写,可他不识字。海通话真是难懂,他俩模仿着“装病桥”的音,又问了一些人,七拐八拐才找到了老汉说的地方,哪里是“装病桥”,原来是“庄平桥”。他俩就在桥的附近寻找,可哪里有轻工局的影子。
忽见前方有一幢大楼,应该就是轻工局吧。他俩胆颤颤的来到大楼下,大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海通市轻工业手工业局”,这就是轻工局吗?一打听还真是这里。
他俩就到一楼的办公室寻问,人们摇摇头,说没有这个人。楼上楼下几乎问遍了,回答都是相同。应声埋怨人事局那位叔叔工作太粗心,肯定搞错了。但转念一想,教育局有人事科,轻工局也应该有吧。找到四楼,还真有个人事科。
原来,年良属落实政策的对象,自己要求改行分配到轻工系统,根据他本人的请求,经局领导同意,年良具体在哪个单位工作暂时保密。
应声分析,年良心中放不下秀珍,想通过这种办法与世隔绝,唉,现在哪来的世外桃园呢?
越是这样想,应声想找到年良的心就越迫切。他蓦然想起,年良在猫匾地摊与秀珍邂逅相遇痛苦回校,应声陪了他一宿,年良迷迷糊糊睡着了,嘴里念道掌印巷十八号。这个地方应该与年良、秀珍有关,他肯定会经常去的或者就住在那里。
掌印巷这个名字乍听起来会联想到人的手掌印,但是它的本意并不如此简单。在清乾隆年间,海通城的每一个执掌官印的官员上任时,都要经过这条巷子,于是人们就赋有象征意义的称这里为掌印巷。
一见掌印巷十八号,应声和一芳就急着推门进了天井。朝南的正屋与东西厢房及靠巷子的围墙形成了一个四合院。
应声敲门,从东厢房出来个白发苍苍满脸皱褶的老太太说:“家的没得盐”。应声不解,老太太指指正屋和西厢房又摇摇手说:“两家都没得盐。”这才知道,海通话把“人”读成“盐”。
老太太说,她一直住在这个地方,记得秀珍和年良四五岁光景吧,两家先后搬进院子,成了邻居。沈家住正屋,许家住西厢房。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后来定下终身。年良在上海读书,秀珍照顾得了痨病的未过门的婆婆。秀珍父母工作忙,多在宿舍住,很少回来,平时院子里只有三人。有一天深夜,年良娘吐血生命垂危,老太太一起帮忙,秀珍背着他娘去医院,把血吐了秀珍衣服上都是,还终于抢救过来了。两家出事后,房管所把房子全部收回安排了别的人。年良总是忘不了秀珍,他虽然不住这里了,但还经常来打听秀珍的下落。有的时候傻乎乎的在天井里一坐就是半天。也难怪,这个天井有他俩很多欢乐的记忆啊!
“两个孩子也帮了我大忙,那年他俩都在复习考大学。可我老伴在任港医院去世了,我无亲无故实在没有办法,他俩借来板车,和我一起把老伴拉到小石桥火化了。我好想他们,秀珍离开了就没有回来过,现在年良也不来了,他们是怕想起伤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