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陈书记阅毕老洪的来信,冷笑一声。为何只给我一个人写信?如果分析没错的话,他已经向儿子广志投降了,同意在离休前为海潮县争取四百万补偿费。来信的目的很明显,对奖励两套住房不满意,还想争取更多个人利益。心也够黑的呀,暂且不予理睬,先冷一冷再说。
“铃铃铃……”
会不会是老洪或者广志的电话,老洪是不是有些耐不住了?陈书记想着便顺手操起话筒问:
“喂,哪位?”
“陈书记不好了,不好了,应声在白龙港村开会,研究昆仑山公司的问题。”自途在电话中很紧张的说。
“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在机械局吗?”陈书记问。
“在,在……”自途急促的回答。
“那赶紧过来一下吧。”陈书记在电话中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平缓镇定,叫自途不要大惊小怪,但实际上他是六神不安。
老洪来信逼宫索要更多奖励,彼此还在相持阶段,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应声又作起怪来?哼,改不了的小农情结,还是那个朴素的百姓感情在翻泡儿啊。是党和政府利益的大局为重,还是农民群众的利益为重?一个乡里的书记,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搞不清楚,还得了?一定得坚决制止应声的错误行为,确保县里与老洪相持阶段的胜利。
昆仑山公司对机械局部分企业实行兼并重组,有了这四百万补偿费的注入,一个辉煌的昆仑山空调集团就在眼前!这可是海通市第一个实施兼并重组改革建立起来的航空母舰,在全市全民、大集体企业中有着改革创新的示范效应。陈书记感到,在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还是让自途过来当面禀报,以便正确把握局势,采取果断措施。
“陈书记,应声他……”自途气喘吁吁的说。
“自己先去倒杯水喝喝,坐下来慢慢的说。”陈书记对自途这种急不可耐、稳不住阵脚的样子有点鄙夷不屑的说。其实,他自己也是急着想知道,应声在昆仑山公司问题上想搞什么鬼,因为他对应声的聪明和能力内心是佩服的。但是,作为领导在下属面前,应该显得有些城府才对。
陈书记的沉稳平静,让自途松了口气。
据自途在白龙港村的耳目报告,上午应声在白龙港村召开有关乡村干部会议,研究对付二二〇厂的策略,将迫使厂方召开昆仑山公司董事会,更换总经理、副总经理和董事。
自途听了耳目的报告,腿都软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如果没有昆仑山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也就没有了机械局副长,更谈不上提拔局长了。在自己已经主持机械局全面工作的关键时刻,怎么又横生出了技节?耳目的这条信息太及时太重要了,必须快速的原原本本的向陈书记报告,也只有陈书记有办法制服应声这个刺儿头了。
陈书记听完自途颠来倒去的唠叨,略思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
县、厂在谈判的相持阶段,怎么会开昆仑山公司董事会呢?老洪的鼻子已经被牵在县里的手中了,无非是多喂食少喂食的问题。
与其这样,还不如纵容乡里村里闹腾一下二二〇厂的这班庸货,让老洪感到危机,唯恐嘴上叼的肥肉被白龙港村打掉,逼着他赶紧与县里达成一致。
“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你这个总经理的乌纱帽是我给你戴上的,谁人敢摘?”陈书记傲慢的说。
有陈书记胸有成竹目空一切的表态,自途感觉有了坚强的靠山,心中自然踏实了许多。他提起茶几上的热水瓶去为陈书记加水,连连说道:“感谢陈书记为我作主,我愿为陈书记效犬马之劳。”
陈书记听到自途的效忠表白,嘴角微微上翘,若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他喜形于色的样子的。兴奋之余,陈书记脑子转溜了一下,眼睛似乎明亮起来,说:
“你把老洪和刘智的住址透露出去。”
“这个……”自途不解的看着陈书记。
“你不要弄明白,依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陈书记吩咐说。
有了陈书记对职务的承诺,自途的脚步似乎踏实了许多,然而把老洪和刘智的地址捅出去,为啥要让白龙港村主动找上门去?这又让自途感到茫然,使他的头觉得沉重起来。
老洪给县委陈书记写信后,刘智觉得与县里的谈判已经结束,还是尽快回厂再作商议。老洪却认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刘智不解,老洪说:
“你是昆仑山公司的董事长难道不要尽尽职吗?白龙港村虽小但毕竟是我们二二〇厂的合作伙伴,从这个意义上讲双方是平等的。我们应该按照协议和章程做最后能做的事情,那就是把撤点销号和股权处置、人员安置的事项向村里进行通报,并对没有及时召开董事会的做法向人家道歉。”
“可是,这与军用局的意见是相左的?如果白龙港村要求把四百万股权移交给他们,或者说他们想买下四百万的股权怎么办?”刘智充满着担心的说。
“你说什么?他们想买?”老洪像用冷水洗面使大脑顿时清醒一般,蹦出八个字来。
“是呀,我厂撤点销号属国家行为,他们没有办法,但是对四百万的股权,按照双方协议,白龙港村有优先购买权。”刘智解释说。
“一个村能买下四百万?不太可能吧。”老洪疑惑的说。
“洪副书记你有所不知,当年双方合作办昆仑山公司时,村里须投资三百万,机械分厂和土窑作价两百万,还差一百万怎么办?应声愁死了,可村里好多老人说,他们相信村党支部,硬是把养老的钱拿出来凑齐了一百万。”
“刘智,你等等说。你说是村里的老人把养老的钱拿出来凑了一百万?是这样吗?”老洪打断刘智的话问。
“千真万确,连几角几分都凑上了,我当时差点掉泪了。”刘智激动的说。
“那县里怎么能平调老百姓的资产呢?这还是共产党吗?”老洪气愤的说。
“这是地方的问题,军用局不是叫我们不要插手地方的事吗?”刘智说。
“那我们二二〇厂包括你刘智也有责任,两年没有开董事会,也就是老百姓两年没有分到红,这是对老百姓犯罪呀!”老洪非常激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都青了。
“洪副书记,你别激动,也不要难过,得保重身体。现在的白龙港村在改革开放中已经富裕起来了,群众的分红村里会给的。至于未开董事会没有进行利润分配,钱还在公司账上嘛。”刘智解释道。
“那到是,哈哈哈,刚刚是有点失态了。你说白龙港村真的富起来了?”老洪听刘智说没有欠老百姓的钱,情绪稍稍平缓后说。
“白龙港村这几年发展很快,是全县的先进典型,老百姓手上有了钱,村集体的积累肯定也不少。”
老洪听了刘智的这番介绍,默默不语,不知不觉陷入了深深沉思之中,似乎有一把模模糊糊的金钥匙在他眼前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