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步应声已经五岁了。这年夏熟丰产,队里的人正忙着收麦子。
正光和兰芝都去队里晒场打麦子,让应声在车篷里自己玩。
车篷真有意思。六根柱子撑着用稻草盖的篷顶,四周没有墙,风一阵一阵的从篷内穿过,真是纳凉的好去处。
篷内有一个巨大的转盘,中心有一根用木头做成的垂直的轴,有若干根木料倾斜着被分别固定在转盘和轴顶,形成一个锥体,可以灵活转动。转盘轴下端有齿轮连接一根横轴上的齿轮,而横轴就连接着水车,只要转动转盘横轴就带动水车把水汲上来。
一位爷爷蒙上黄牛的眼,让它背拉转盘,蒙眼是怕牛打转头晕吧。水车里的水不停地流到渠里,灌溉着田里的秧苗。那爷爷去忙其他事了,而黄牛还正常拉着转盘。牛虻虻盯在它身上,它用尾巴去扫拍,可肚子前扫不着,牛虻虻无所顾忌的吸着它的血,老牛无奈,两耳直直的竖起,也许在抵抗着牛虻虻的叮咬吧。
应声看了正起劲,而一个陌生的可能是走亲戚的女孩也来玩耍,她也和他一样穿着开裆裤。他牵着她的手去渠边玩水。小渠约摸两尺宽,水深五六寸吧。两人拍打着小渠静静的流水,清水溅起一朵朵水花,水滴被洒到对面渠沿上,细流带着泥土流进渠里,泾渭分明,真是:
老牛拉车步不停,
水车小河提甘霖。
两小无猜忙拍水,
半渠浑浊半渠清。
那女孩叫吴一芳,和应声同岁。她拉他的手说:“走,去那边耍子吧。”
“好唻。”
他和她站在车篷边上,从河里吹来的凉风真让人惬意。她抱住他说:“你也抱我!”
“做甚的?”
“我父和娘也经常抱的。”一芳告诉他说。
他母亲兰芝正好从车篷经过,见此状大声吼叫:“应声你干嘛呀?”
应声吓得一跳,连忙去抱住兰芝的腿。
“家去耍子去!”兰芝命令他说。
应声飞也似的独自回家去了!一芳傻傻的望着远去的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
日似火,蝉狂噪。他在不透风的草屋里呆不住了,就来到屋后的江海河边。这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河流,弯弯曲曲,似锯齿,似犬牙,更似一条蜿蜒灵动的翠龙。水就像从地底下渗出来的,清清的,甜甜的。这是他家饮水洗菜洗衣服的河。不远处架着一座木桥叫韩桥,人来人往也增加几分热闹。
应声看着韩桥上的行人,胆子大了许多。小手在水里洗了洗,再拍拍胸口壮壮胆,扑通跳进河里解热,由于不会游泳,一下水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
赶巧兰芝回来,她先温和的喊他上岸。他艰难的离开水面,赶紧蹦到母亲身边。她忽然变脸了,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他哭着被母亲拽回家。她把他关在房间里,让他思过。晚上正光回来了,对他又是一通教训。
邻居伯伯何水波水性好,常常在河里捞鱼摸虾。当天晚上,兰芝就拜托水波经常带应声下水,教他学游泳。
正光本不会游泳,由于经常在江海河里捞鱼摸虾,渐渐的也就学会了,他只要下河都让应声跟着他。一次,他叫儿子和他游泳,应声高兴极了。到了水的边沿,正光把他抱起,“啪嗒”一声将他扔到河的中心。他吓坏了,在水里也不知翻了多少斤斗,呛了多少水,挣扎着游到了河边。正光乐啦,连忙把他会游泳的事告诉兰芝。
自从应声独自下水的事发生后,正光和兰芝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到队里劳动都带着他去。
队里的元麦都收割后担上了晒场,社员们看着一个个高高的麦稭堆里向外探着密密的沉甸甸的麦穗,都很开心。太阳火爆火爆的,正是晒麦稭打麦穗的好时光,人们把带穗的麦稭平铺在晒场上,习惯称之为火麦场。全队的男女壮劳力都手持连枷在这里打麦,这既是体力活儿又是技术活儿,缺一不可,否则就跟不上趟。男一排女一排相对而站,男一拍女一拍齐整交错拍打,“啪,啪;啪,啪……”清脆的节奏、错落有致的“啪”声和整整齐齐的队列,不停的向着新铺的麦稭方向移动。那场面真可以与三军仪仗队媲美!
场边搁着一只缸,缸边的条凳上放着七八只碗,缸里盛满了凉开水。休息了,社员们围着缸拿着碗咕咚咕咚喝水,一喝就是一大碗。
应声站在麦场边沿,呆呆的看着那火热的场面,都忘记了烈日如火。
“应声,应声,那边热,到这边来!”兰芝站在堆积如山的已收过豆子的蚕豆稭堆子旁边,手拿着小矮凳喊。
应声溜过来和母亲发嗲。
“应声,这爬爬儿凳给你坐。”兰芝在蚕豆稭堆子阴面放上小矮凳说。
应声坐在小矮凳上,蚕豆稭堆子挡住了烈日,比站在太阳下阴凉许多。他看见蚕豆稭堆子里有几粒蚕豆,便捡起来放到口袋里。又下意识的从堆子里拔蚕豆稭,每拔一根都认真检查稭上有无蚕豆,还真拾了不少,他的小口袋装得鼓鼓的。
“应声,你这是做甚的?”正光不放心,来看看应声。
“这稭子里还有蚕豆,你看!拿家去炒了吃吧。“应声指着口袋回答说。
“不行,这是生产队里的蚕豆!”正光说。
“那怎么弄?”应声问。
正光领着他把口袋里的蚕豆送到队里的蚕豆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