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淡淡的云层,忽明忽暗的照射在熟睡的一芳和他儿子的脸庞,而应声心潮翻涌,他怎么也不能入睡。
江浪县供电局为何跨县主动为昆仑山公司供电?应声苦思冥想也没有个答案。他闭上眼想强迫自己入睡,可是跳跃的思绪一下子蹦出了看守所包所长营救刘智出狱的义举,他在尽力寻找刘智与包所长的关系,一个北方人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二二〇厂,与包所长八竿子也打不着。那么,包所长凭什么冒着风险营救刘智呢?他怎么也找不出其中的因果关联。
昆仑山公司在自途“两抢一停”计划的破坏下元气大伤,但是在江浪县的帮助下公司已经正常供电恢复生产,江浪县空调机厂也已经为昆仑山公司签订了第一份销售合同。公司又能运转起来,避免了职工和村民的躁动。
张祥冒着风险顶着压力,预约明天去找他,一定可以拿到盖着县政府大印的法人代表证明。这样,产品销售就不成问题了。
哈哈哈,一切都好起来了。
只是,于春马上就要回来了,在上海商量的那个行政诉讼官司还打不打?应声犹豫了。
他实在不想这样做。起诉县工商局行政不作为,实际上就是起诉县委,因为工商局不给昆仑山公司进行法人代表变更,是执行县委常委会的决定。如果工商局败诉,法院首先必须否定常委会的决定。这对全县甚至全市改革开放和招商引资的环境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应声越想越觉得不应该打这场官司。
“咚咚咚,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应声的思绪,他从床上爬起来,为被敲门声惊醒的妻子掖着被子,说:“我去看看,你继续陪孩子睡。”
应声吱嘎一声打开门。“不好了!”柏青一见应声没头没脑的说。
“公司又被停电……”柏青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要急,不要急,啊,坐下来慢慢的说。”应声安慰道。
“夜里十二点,工人们正在加班,我到车间巡视,忽然咔嚓一声整个公司一片漆黑,电工查了查说,又停电了。”柏青擦了擦酸酸的鼻子仍然站着说。
一芳哪里睡得着觉,夜这么深了柏青找上门必有大事。他给应声和柏青各沏了杯茶,又拿来了一些炒花生,让他俩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柏青接过茶杯坐下后也没有打开杯盖喝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我急了,就给江厂长打了电话。”
江浪县空调机厂的江厂长被电话吵醒,他告诉柏青,傍晚接到县供电局的电话,说要停止对昆仑山公司供电。刚架起来的电线,怎么说不供就不供电了?江厂长感到无法向昆仑山公司交待,就找了一位与供电局长私交甚密的朋友打听。
原来,自途知道江浪县供电局为昆仑山公司供了电,气急败坏的找陈书记报告。陈书记也觉得非常奇怪,本县的事别人插什么手?他立即给江浪县的书记打电话,嗔怪他们供电局手伸得太长,让人家好好管一管供电局长。当陈书记得知是县长耿会民协调江浪县供电局供电后,气得怒目圆睁像要喷出火焰似的。江浪县不想管海潮县的破事,便根据陈书记的要求,通知供电局立即停止给昆仑山公司供电。
江厂长还在电话中对柏青说:“现在的合作虽然是两家企业的行为,如果让你们县陈书记知道我们厂为你们公司签订销售合同,如果他找到我们县里的领导,一道命令下来,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柏青与江厂长通完电话瘫在办公座椅上几乎休克,人们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为什么公司刚刚找到活路就被阻断了呢?他气愤得呼吸急促难以透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应声听了柏青的诉说,心头一阵一阵的疼痛,昆仑山公司真的无路可走无法生存下去了?蓦然他亢奋起来,原来是会民叔叔暗中协调江浪县供电局供的电,这么看来包所长营救刘智的事也就好解释了。想到这里他像看到了希望,最起码县长心中装着百姓的事,在默默的支持着正义,昆仑山公司不是孤军奋战。
突发停电事件,又突然知晓县长对昆仑山公司的态度,使应声考虑问题更加细致和周全。
明天,张祥那里还联系吗?应声知道,在县政府办张祥追到楼梯口,轻声说“你们明天来找我”的意思,就是让去取县政府出具的法人代表证明。这对于昆仑山公司固然很重要,然而,为此事张祥已经受过了陈书记的责难。现在陈书记连耿县长的面子都不顾而直接卡断了对昆仑山公司的供电。此时的张祥在陈书记的脑海中又能算得上什么菜呢?张祥对昆仑山公司做过重大贡献,千万不能把他推进旋涡。再说,盖着县政府的大红章,会民叔叔也脱不了干系。应声决定,不再使用县政府出县的法人代表证明。
明天,于春就要回来了,也许还有上海记者来采访。当时是被自途的“双抢一停”计划逼迫而与于春商量的见机行事的方案。现在昆仑山公司被弄得窘困不堪,应声痛下决心,真得要好好发挥大律师大记者的作用。这是逼上梁山啊,不叛逆,昆仑山公司怎么能摆脱制裁走出困境?
那么,由谁配合于春他们来唱这出大戏呢?昆仑山公司就像一个旋涡,谁卷进去都有受到县委处理的风险。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柏青和老赵、言骏、纪术必须全身心的抓生产抓技术抓销售,把被造成的损失弥补过来,尽快恢复元气。保住了他们,才有公司的稳定和发展,才能赢得职工和村民的支持。
应声暗地里决定,行政诉讼和舆论支持同时并举,无论前面是泥淖还是荆棘,这个雷子就由自己这个县委暂不安排工作的闲人来顶好了。
“柏青,振作起来,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条路断了,我们还可以另辟蹊径。你和老赵、言骏、纪术不要分神,全力保障公司正常运转,为我和于春争取时间。生产不能停,否则履行不了用户合同,职工也得乱起来。你和江厂长商量一下,他们目前生产任务不足,可以临时租用他们的厂房进行生产,实在不行,在他们厂区内外搭建玻璃钢大棚作为生产车间,多花点钱算不了什么,只要能保本就行。”应声深思熟虑的说。
柏青搓搓手,眼中发着光,看着这位既有智慧又能担当的领导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知不觉,天已暗了下来,快天亮了。一芳端来了两碗荷包蛋面。“还真饿了,柏青,不要愁眉苦脸的,吃面条。”应声说着就哗啦哗啦的大口吃起来,忽然他抬起头,嘴巴衔着长长的面条,边咀嚼边说:“你给我辆车,我得马上去海通港码头接于春,时间不等人啊!”
“好的。应声书记,您放心,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到有电的地方去,保证正常生产。天无绝人之路,天亮后我就带着车间主任去落实厂房。”
应声直奔海通港码头迎接于春。同学之间本来不用这样热情,让他自己乘车就行了。这可不是客套,是应声等不及了,他得尽快见到于春,商量行政诉讼事宜。
随着“笃……”的喇叭长鸣声,轮船靠岸了。不一会儿,一片安静的码头传来了嘈杂的人流声。
“应声,你怎么亲自来了?”于春惊讶的问。
“你是昆仑山公司的救星,我能不来吗?唉,又出了状况,等不及了啊!大律师。”应声既焦急又诙谐的说。
“你来了也好,我介绍一下,他叫郭亮,是申海法制报的知名记者。”于春介绍说。
“郭记者好,幸会幸会。”应声伸出手与他握手表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