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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祸不单行

江海潮 辉荣珍 2769 2024-11-15 22:11

  吴一芳有四个哥哥,大哥已至而立之年,尚未婚娶,这在农村是惹人笑话的事。从前因为经济条件差,没有女孩愿意嫁。后来,家庭养殖和做猫匾挣了些钱,大哥娶女娘成家的事,也就有了希望。

  经人介绍,一个远乡的女子,知道韩桥富裕起来了,愿意远嫁。女方开出了条件:定婚时为女子购买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镯,向女方行八百八十八元的彩礼。结婚时要购买“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盖建三间瓦房。这些条件虽然有点苛刻,但一芳家经济上还能承受。

  双方在欢天喜地中举行了订婚仪式。

  大哥有了未婚妻,全家人好不开心。一芳父母着急张罗老大的婚事,购买“三转一响”也不算大事,最重要的是要盖房子。虽说女方要求过份,但想想也对,就是一芳将来出嫁了,四兄弟挤在三间草房内也不是事儿,所以盖房子成了当务之急。

  穷了一辈子,现在有条件了,这次得把房子盖得像模像样,也让人家瞅瞅,老吴家的气派样儿,为老二老三老四找女娘撑撑门面。

  青砖小瓦、水泥桁条、石灰水泥一应俱全,只等当地的瞎子先生推算出良辰吉日。

  瓦匠、木匠、小工和看热闹的云集此地,在震天介响的鞭炮声中,一芳家的瓦房开工啦!也就一周时间,四周砖墙已砌到顶端,接着就可以架梁加盖了。

  韩桥这里盖房有贺梁的习俗,上正梁那天,邀请亲朋好友前来道喜祝贺,像猫匾就是贺梁的佳品。按照瞎子先生掐算,上正梁的良辰是在两天之后。遇到这种情况,不管是哪家都会等候。匠人把边梁、二梁和两头房间的顶梁等全部安好,其它事宜一切就绪,只留堂屋顶梁,也就是正梁,等到吉日良辰,由作头师傅合榫,众人道贺。

  贺梁那天,一芳家来了很多亲友,亦有不速之客,比如多少年已不来往的老亲戚都来祝贺。也难怪,穷得叮当响,亲戚来串什么门儿?现在盖起了古色古香的大瓦房,有真心道贺的,有心生羡慕的,亦有看看热闹的……不管带着什么心态来的,但都给上梁带了热闹喜庆的气氛。

  良辰已到,作头师傅拉着长调似在喊号子又似在唱歌:旭日悬顶、房屋永固,吉星高照、福地呈祥,富贵长久、子孙满堂。洪亮高吭的声音真是好听,接着高喊:“上啊,大吉大利!”匠人用绳子将正梁平平稳稳的拉至屋顶合榫,此时鞭炮齐鸣,掌声雷动,个个喜笑颜开。

  一芳父亲开心的笑得合不拢嘴,拿着红包,给匠人分发喜钱。

  来的客人大大超过了邀请人数,这让一芳家始料不及。不是“添人不杀鸡筷子摆摆稀”就能应付得了的。酒菜缺得太多,不说迎来送往,光酒菜采购、洗碗抹灶就平添了一大堆事,家里人忙得不亦乐乎。

  酒席开了六批七十来桌,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多钟午餐才结束。农村办事都是两餐,这也是韩桥人的好客之风,午餐刚过,晚餐又开席了,直至晚上十一点多客人才陆续散去。客散主人安,一芳全家人累了一天,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然而,谁都没有倦意。一芳嗲嗲的陪着父母兄长,观赏着新建的房子,心里乐开了花,想着明天就要钉椽子盖青瓦了,一幢斩新的瓦房就要给吴家长脸啦!

  天有不测风云,雷电交加,风雨大作。一芳全家顿时忙乱了起来,为新房墙顶加盖草巾,唯恐墙体灌水倒塌。偌大的风,草巾盖上去被掀下来,又盖上去又被掀下来,瓢泼似的大雨冲刷着墙体和墙顶。

  一方父亲翻上木梯,大喊:

  “快搬砖头给我,压住墙顶草巾!”

  大家忙着搬砖压顶,只听“哐”的一声闷响,墙体倒塌了。

  “父啊……”一芳大叫。她眼看着父亲从墙头甩下,墙体倒塌,他被压在了乱砖块里。

  大家拼命用手扒砖,好不容易把他救出,可是已不省人事。当即送往公社医院抢救,医生摇摇头,无能为力。一芳跪求医生,可医生说,颅内出血厉害,只有马上手术,而公社医院没有手术条件,只有立即去县人民医院幸许有救。

  一芳娘坚定的说,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救他的命。

  一芳陪着母亲上了救护车,送父亲到县人民医院手术。

  由于走得急,没带什么钱,其实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怎么交押金?不交押金岂能做手术?院长过来了,他用手指翻了翻病人的眼皮看了看,让医生立即手术,而他在押金欠条上签上名字作保。一芳磕头谢恩。

  手术很成功,她娘看着自己的男人被从死亡线上拉过来,家里又有了顶梁柱而高兴不已。

  院长帮忙作了保,不能让人家为难。一芳娘决定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和新房的桁条和砖瓦全都折价卖了。可是钱还是不够,她就向亲戚家拆借。贺梁时热热闹闹客客气气,可一谈借钱的事,就王顾左右而言他,有的甚至一口回绝,人情真比纸薄啊。后来,学童和水波商量,从大队借了笔钱给她,才把手术款还上。

  刚还上手术款,本想住一段时间就可出院了。没想到病人突然发热,高烧不退。医生说,最好转院到海通人民医院,担心并发症县院处理不了。

  一芳心想,若去海通必须筹一笔钱才行,在县人民医院碰上院长这样的好人,到了海通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娘,你陪着父,我回去借钱!”

  她父亲拉着她母亲的手,在半昏半醒中嘴在微微翕动:“回家……回家……不看……了。”

  此时,应声提着包来了,“有钱啦,去海通吧。”

  她父亲高烧昏迷不醒,海通人民医院已经尽力,但是也没有能把他抢救过来。

  喜事办成了丧事,新房的材料折价卖上,地上没有留下一砖一瓦,剩下的是泥泞的地,和灌满水的墙脚的坑。

  真是祸不单行,一芳父亲刚过头七,她大哥的红娘就过来了。

  “女方说了,退婚!”

  “怎么说退就退?”一芳娘说。

  “人家说,你们家欠了那多债,难不成让人家嫁过来就还债?”红娘说。

  “那彩礼的钱必须退!”一芳大哥说。

  “我也同情你们,和女方说了,人家说是你们家说话不算数,房子盖不起来,三转一响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可以再传个话,有消息就过来,反正悬!”

  等了好多天也没见红娘过来,老大按捺不住了,他找到女方家要彩礼钱。未婚妻没敢见面,让他哥哥出来招架说:

  “是你们吴家变的卦,订婚时是什呢样子,现在是什呢样子?起房子的事又怎么不起了?还想退彩礼?没得门儿!”

  说着说着,两个人动起手来,邻居来了一些人帮忙,一芳哥哥被揍得鼻青眼肿,只有逃跑。正加速奔走之际,又被邻居用扁担绊倒在地上,又遭一顿毒打。他艰难的往回走,走到柳桥附近,实在撑不住而晕倒在路上……

  面对家庭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芳实在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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