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厉大守、施步仁的努力下,韩桥大队一跃成了全公社大红大紫的典型。他俩分别成为大队革委会的主任、副主任,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华丽转身。厉大守经常到公社、县里介绍经验,成了红极一时的先进人物。而大队被检举出来的人犯也跟着沾光,高频率的被其它大队借用。支持兄弟单位工作,组织调配外借人员,成了韩桥大队革委会的一项重要任务,施步仁成了这项工作的负责人和具体执行者。
施步仁虽然当上了革委会副主任,但心中感到空落落的,认为自己被免去了有实权的五队队长职务而被架空了,过去呼风唤雨,而如今却成了管理十几个人的小头目。
为了深入学习韩桥大队的经验,公社里的头儿们都有自己的蹲点单位,都想在点上有所作为。一时间,群众大会频繁召开,到韩桥大队借人的事亦经常发生。竟然出现了在同一时间里,有不少单位要向韩桥大队借人的奇特景观。施步仁感到很为难,他想,出风头的事掌权的事都让厉大守沾了,这些得罪人的事也得让他尝一尝。
施步仁鼓动大家说:“同志们,不要急,我们厉主任对你们借人的事很重视,他会支持你们的。”
“走,找厉主任去!”大家嘴里嚷嚷着,一窝风去找厉大守。
厉大守很纳闷,怎么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会呢?他问哪个单位已经发了会议通知,大家都说群众都进会场了。一个个把公社的蹲点头儿给厉大守写的打招呼的条子递给他,厉大守一看都是公社革委会的要员,谁也不能得罪,他一筹莫展。
自从韩桥大队在县上介绍经验后,公社革委会认为不能墙内开花墙外红,为了在全公社推广韩桥大队的经验,革委会成员和骨干人物分别到二十个大队蹲点指导工作。他们下到大队成了太上皇,说一谁都不敢说二。对一些工作不深入的大队,蹲点干部求胜心切,上午下到大队就通知下午开大会。于是,就出现了一边让人通知群众开会,一边写打招呼借人的条子,同时派人去韩桥大队借人的整齐划一的怪现象。
厉大守心里明白,这是公社部署工作不细致造成的,但是矛盾既然集中到了韩桥就必须想出解决的办法啊!苦思冥想,他觉得用抓阄的办法来确定谁先谁后,这样也算公平。大家说,这是四旧,坚决反对厉主任的做法。厉大守一看情况不对劲,怎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唻?他大声喊:
“顺狗子,来客人啦,上酒上肉!”他想,刚杀猪刚买的酒,暂时笼络一下人心,先把他们稳住拖延拖延时间再做打算吧。
大家一听有酒肉,劲就上来了,似乎忘记了借人的事。觥筹交错尽虚妄,兄弟单位的革命友谊仿佛在酒精的作用下升腾起来……
青蒲公社的紫瘢男和泪痣女带着五六个人来找厉大守,他看了看他们递的纸条,情绪骤然严肃起来。这可怎么办?这里借人的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可青蒲公社又来借人,愁煞人啊!厉大守转念一想,这是公社主任交办的事不能马虎!
他责成施步仁把有关人员立即借给青蒲公社,施步仁爽快的答应照办。施步仁心想,一个人不留赶紧借出去,让厉大守与喝酒的人唱对台戏啦。他便立即与紫瘢男办理了交接手续。应声、大队书记朱学童和校长郑严等人全部被借走。施步仁如释重负,他想逃之夭夭,让厉大守应付那一帮人。又想不行,得让来者都知道,要借的人全部被别人借走了,而他们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去。他佯装又回去喝酒的样子,在门外遇见一个东倒西歪的汉子站在屋檐下小解,嘴里还咕囔着一定要把人借回去。
施步仁挑唆的说:“你们被耍了,要借的人全部被别人借走啦!”
“什呢杲昃,太欺人了!”那汉子气鼓鼓的冲向酒桌大声吼,其他人个个要问个究竟。
厉大守详细解释说:“别,别急,是这么回事,啊……”
厉大守在县上介绍过经验,全县都知道韩桥大队。青蒲公社要在青蒲中学召开大会,公社革委会主任遂向克信公社求援,派紫瘢男和泪痣女领着一帮人携介绍信前来借人。克信公社为支持兄弟单位的工作,非常重视此事,以革委会名义向韩桥大队出具了同意借人的介绍信。为显示重视,公社主任还在介绍信上落款签字:请厉大守同志立即无条件办理借人手续。
厉大守还没说完,大家就嚷嚷起来了。
“我们大队的社员都集中起了,等从这边借人回去开会!”
“我们也是!”大家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请听我说,这边有公社主任亲笔签的字。”厉大守手持公社的介绍信解释道。
“我们也有公社革委会蹲点干部写的条子,不能凭官大官小,要看哪个的工作劲头足!”
“别跟他啰嗦,赶紧追人去!”
十几个人放下酒碗一下子冲到门外,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施步仁使坏的往韩桥的这边和那边都歪歪嘴巴,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向韩桥的两个方向奔去。真是闹腾,让人烦心啊,该走的都走人了,厉大守松了口气,似乎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了,他翘起大拇指赞扬施步仁做得好,而施步仁回以狡黠的一笑。
桥这边的人很快追上了紫瘢男他们。追的人气喘吁吁又喝了酒摇摇晃晃,哪里是紫瘢男一伙人的对手?路边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可有人惊慌失措的议论,海通城里的轰派和拥派都搞到农村来啦!
往韩桥另一个方向追的人就更有意思了,跑了半天根本没见到要找的人都泄了气。忽然眼睛一亮,前面有两个年轻男人夹着一个中老年男人的胳膊慢慢的朝前走着,后边还有一个女的提着装有瓷盆、衣服的网袋。
追的人很郁闷,怎么只有一个要找的人?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拉过来再说。两个年轻男子感到莫名其妙,陪自己的父亲去看病与这些醉汉有什么关系?就与他们理论,双方争执不清,弄得脸红脖子粗。在田里劳动的社员有人过来打抱不平,“人家去医院看病管你们什呢事?”“你们江浪县跑到我们海潮县发什呢疯?”追的人一听不是一个县的,才知道是搞错了。
两路人马都无功而返,回去怎么交待呢?就想去找厉大守说理。谁知道又来了不少人到韩桥大队借人。因为群众都进入了会场,在各自大队等候了几个小时也不见借人回来,就产生了抵触情绪,会议的组织者束手无策,造成了又有一些群众来韩桥大队借人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