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梅从平桥乘车至海通后,她火急火燎上了公交车,一刻都不想等,她要让应声尽快知道一芳的近况,让他的痛苦迅速得到缓解。
公交车像老牛一样慢吞吞的行驶在不宽不窄的柏油马路上,两边高大的胡桐树遮住了汽车顶上的一片天空,夕阳的余辉透过枝叶照射在公交车的玻璃上一闪一闪的又迅速远去。
离农专站不远了,她发现有一男子坐地捧腹,很像应声的模样。汽车停站后,门刚刚打开,她就冲过去大喊:
“应声,怎么是你?”
应声有气无力的说:“应梅,你……”
应梅看了他脸色惨白,肯定是病了。她蹲在他身边,准备扶他起来,应声实在支持不住而依在了应梅身上一会儿就昏厥过去了。
应梅焦急万分,忽见农专内一辆军色帆布吉普车穿过校门越过三里桥朝公路而来。她对着吉普车不停的挥手,大声喊:“救人啦,救人啦!”
吉普车在她身边戛然而止,司机从车上跳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应声上了车,应梅跟在后面帮忙。
“曹校长,他是我校学生,晕倒了。”
“赶紧送医院!”曹校长果断的说。
经医院诊断,应声患十二指肠球部溃疡,严重失血。
“步应声家属,病人失血严重,必须立即输血。他的血型,现在医院暂时没有,等待调配恐怕来不及。”医生话音刚落,应梅抢着说:
“抽我的试试!”
输血、止血双管齐下,应声很快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应声模模糊糊睁开眼问。
“在医院,海通人民医院。你媳妇打开水去了,马上来。”护士回答说。
“媳妇?怎么可能!”应声惊讶的说。
“你晕糊涂了吧。你胃出血晕倒,是你媳妇把你背上楼的,你身上现在流的是她的血。她二十四小时守护你,帮你擦拭换洗,倒屎倒尿。怎么把媳妇忘了?”护士平静的提醒他说。
“应声你醒了?”应梅提着开水瓶急匆匆的进门。
“这不,你媳妇来了!”护士说。
“应梅!”应声既亲切又感激的喊。
“你是个糊涂虫,只知道心中的痛苦,而不顾自己的病。校医来看你,说你三天前就出血黑便,让你赶紧到医院治疗,可你倒好,就是拖!”应梅哂笑着责怪应声说。
“我以为没事,哪知道这么严重。把你累成这样,还抽了那么多血,头晕不晕?”应声心疼的问。
“没事,从农村来的人皮实,没那么娇气。”应梅说。
“你还是回学校休息一下,我已经没事了。”应声关心的说。
“等你稳定了再走,我向班主任请了假。”应梅说。
应梅听医生说,痛苦忧郁容易造成胃肠紊乱,甚至更严重。十二指肠球部溃疡既有胃本身的原因,但与长期情绪低落也有关系。如何让应声振作起来,健康起来,一芳的信也许是一剂良药。应梅说:
“来,给你看样东西。”
应声看了一芳的信,眼泪从眼角流淌,流到枕头上。应梅用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泪,然后抓住他的手说:
“想哭就哭出来吧!”
应声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一芳向秀珍学习了刺绣,这让他特别欣慰,说明一芳并没有被痛苦压垮,并没有窝在草棚里,围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走在韩桥绣品市场的金桥上迈向致富的道路。嗯,这才是一芳!他把一芳亲手绣的“一剪寒梅”的绣品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不就是为应梅绣的吗?奇妙!她像知道我身边有应梅似的。再说应梅,这是什么胸怀?她竟然去劝说一芳离婚而与我重归于好!想着想着,应声没有了眼泪,他为相识相知了这两位慈爱的女人而兴奋不已!
“瞧你俩,把我推来推去的,我成什么啦?臭狗屎啊!”应声一反常态且略带调侃色彩的说。
应声和应梅相识后,应声都是文质彬彬,不苟言笑,既保持着和谐又保持着距离,从来没有讲话这么随便,更不用说调侃了。难不成应声真的跨过痛苦的坎儿啦?
“应声,你说什么呢?我要你,我要你!”应梅直白的说。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傻,这话一点不错,看,应梅说话直白得都拐不了弯了,哪像是中文系的高材生。
此时,应梅师专的同学好不容易找到她,说她父亲布金山找到学校,有急事找她。
“父,你怎么来了?”应梅在海通人民医院楼下见到了父亲。
“应梅,娘在医院住院,医药费不够了要补交,我一个人又不能回去,看能不能借到钱。”
“多少钱?”应梅问。
“五佰块。”金山回答。
“娘都住院几天了,你为什呢才告诉我?”
“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嘛,你娘也不让告诉你,她说从小就给张家抱(领养)了,对不起你。”
“娘怎能这么说呢?我想办法去借钱,你去陪娘。”
应梅回到病房,想与应声打个招呼出去借钱。应声发现应梅脸色不对,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应梅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了应声。
“别急,我学校木箱最底下有六佰块钱,装在信封里。这是钥匙,你去全拿来。如果你进男生宿舍不方便,就让我的同学去取。”
这可帮了应梅大忙,她压根就没想到应声有这么多钱。都说韩桥人有钱,看来一点不假,连应声这个小毛孩都有存钱。好呀,韩桥市场是给了这一方老百姓不少甜头。
应梅一踏进农专大门,就遇上一个在传达室取邮件的瘦长脸。他仔细打量应梅说:
“我好像在农学系走廊见过你?”于春主动搭讪。
“有可能,我找过步应声。你是?”
“噢,我叫于春,我和应声是好朋友,他是一班班长,我原来是二班班长,接触频繁,我到校学生会去后,和他合作还很多。”
“你知道他宿舍在哪里吗?”应梅问。
“知道,两个班的男生都住在一层楼的走廊两侧,我和应声门对门。”
于春是学生会干部,和应声也很熟,取钱的事交给他,应该没有问题吧。应梅就对于春说:
“麻烦你一下,到应声木箱底下把六百块钱的信封取出来,有急用。我就在男生宿舍门外等你。”
“小事一桩,我马上帮你去拿。”
于春取回钱交给了应梅,她向于春道谢后又赶往医院。
应梅补交了她娘住院的医药费,就去病房见父母。郝爱梓抓住应梅的手说:
“伢儿,哪来的这么多钱?”
“娘,你好好看病,钱的事由我和父来办,没得大不了的事。”
应梅现在心中还挂念着应声呢,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娘,我的朋友也在住院,我去看看。”
“好的,伢儿啊,你去吧!”
应声到底年轻,恢复快,都可以下床了。是啊,医生医术好,他心情又好,自然就好得快啦。
“应声,你把这么多钱借给我,你舍得吗?”应梅感激的问。
“说什么傻话,什么舍得不舍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应声说着,脸很快红到了耳根,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说定了,以后你的工资也交给我。”应梅涨红了脸说。
“一定一定,不贫了,你快看你娘去!”
应梅开心的点点头。这两混球忒好玩了,还是大学生唻,一点罗漫蒂克都没有,就这么把终身大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