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人心险恶,你又懂得几分?
看着她找来找去找垫布。
或许没有看,只是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而实则是在想事情?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看到她解着自己的衣袍,他终于俊眉微微一拢,出了声:“不用。”
“没事的,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强壮一点,我里面穿得可多了,皇兄看,我穿了两件中衣呢。”
郁墨夜一边说,一边撸起袖管,翻袖襟给郁临渊看。
郁临渊没有看,只看着她,眸色又深了几分,没有再做声。
郁墨夜将早已褴褛的袍子铺在稻草上,细细拂平,起身:“皇兄睡吧。”
郁临渊移了过去。
“你呢?”他问郁墨夜。
“我不困。”
想着男人睡着,她坐在旁边终究不是个事儿,便走回到门后面,靠着门板坐了下去。
“打算坐一夜?”男人悠闲地倚了下去,只手撑着脑袋问她。
“嗯,没事。”
不打算坐一夜也不行啊。
柴房里只有一捆稻草,全部铺给他了,其余的都是树木棍棒等硬柴禾。
男人朝一侧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边上:“过来。”
郁墨夜吓住了,哪里敢?
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皇兄快歇着吧,我守夜。”
让她跟他睡一起,简直要她的命,她如何能睡得着?
既然睡不着,那就还不如坐着。
“你是不是觉得,欺君之罪免了,抗旨朕也不会治你罪?”
男人声音转冷。
郁墨夜就无语了。
好吧。
你是皇上,你说了算。
极不情愿地起身,磨磨蹭蹭上前,在男人边上空余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一颗心徐徐加快,连带着呼吸也失了节奏乱了起来,她尽量靠边,尽量跟男人保持着距离。
可她铺的本就是一个人睡的面积,再保持着距离,也距离不过方寸。
她甚至隐约能感觉到男人身体透衫散发过来的温度。
男人原本是斜倚着的,她躺下之后,他就转身平躺了,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郁墨夜也是平躺,一双手也是交叉,只不过,她是紧紧握在身前。
两人都看着屋顶的横梁。
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很静,似乎外面院子里也没了动静,大家都已散去。
静谧的夜里,就显得两人的心跳和呼吸尤其明显突出。
郁墨夜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也不敢出大气。
两厢沉默了很久,终于传来男人的声音:“睡吧。”
“嗯。”
郁墨夜应了一声,便缓缓阖上眼睛。
睡着也好,睡着就不会尴尬,也不用这样辛苦受憋。
可闭了很久,酝酿了半天,也没有一丝睡意,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翻身,却毫无预警地落入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里。
由于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她甚至差点撞上男人的脸。
啊!
她大惊,没想到男人不知几时已经侧身过来朝她这边而躺。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才陡然想起平躺回去。
她狼狈的样子,似是愉悦到了男人,男人轻笑了一声。
“想说什么,说吧。”
郁墨夜长睫颤了颤。
心里也算彻底服了这个男人。
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她还未开口,一字也未说,他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今日我借驱邪祟之名,将山寨的最里面的旮旯里都跑了跑,没有看到能关一百多名百姓的地方,后来,我又以焚香之名,去了每个房间,也没看到任何关于那些百姓的蛛丝马迹。”
郁墨夜看着头顶的横梁,瓮声说着。
“所以呢?”
男人清越低醇的声音就响在耳侧。
看来还是侧身朝她而躺的姿势。
她便微微僵硬了身子。
“所以,会不会这些百姓根本就没有关在寨子里,而是关在别的地方?其实,萧震准许我焚香后,我就知道肯定会没有收获,若有,他也不会那么坦然地让我去焚。”
“对了,”她又猛地想起另一件事,本能地又想翻身,陡然意识过来后连忙生生止住。
耳畔传来一声轻叹。
紧随叹息之后的,是男人不徐不疾的声音。
“《大齐礼法》难道没有告诉你,跟君王说话,必须面朝君王吗?否则就是犯上!”
郁墨夜晕。
也终于明白为何会有“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说法了。
因为随时随地都有这罪那罪各种罪,且罪罪至死。
“转过来。”
男人声音不大,响在静谧的夜里带着微微一丝哑,却也带着让人不得拒绝的霸道。
郁墨夜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大罪压身,连反抗都不得。
轻轻攥了手心,她正欲转身,许是见她半天未动,男人直接大手落在她的腰上,将她的身子一扳,让她侧过身来。
于是,两人就变成了面对面侧身而躺的姿势。
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真的很近,近到呼吸可闻,近到似乎只要他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额。
她反正睡得比他低,目光就干脆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方才说到哪里了?”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
郁墨夜怔怔回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哦,我是准备说,萧震的母亲在走廊最尽头的那间厢房里,似乎是在病着,听母子两人的对话,感觉萧震应该是个孝子。”
“所以呢?”
晕,又是这句。
“所以,或许萧震并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坏人,一直觉得,一个心孝的男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男人轻嗤:“人心险恶,你又懂得几分?”
对男人忽然转冷的语气,郁墨夜也不在意。
他说得也的确如此。
这世上,最让人看不透的,便是人心。
“嗯,所以,我才说‘或许’,我也只是这样觉得而已,而且从今日的两次正面交往看下来,他虽是草莽出身,却全身上下无一丝匪气和痞气,相反,却是礼数周全,对下面的人也甚是爱护,还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猛地感觉到腰上一重,男人落在那里的大手骤然用力将她往上一扣,她惊呼一声,直直撞进她的怀里。
慌乱抬眸,就看到男人垂目凝着她。
“你这是在替一个将你我关在柴房里的人说话吗?”
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眼睫上,明明那么烫,郁墨夜却明显感觉到了寒气。
她怔了怔。
不明白他突然而来的怒气是何意。
她哪里是在替萧震说话?
“我只是在说自己的感觉。”
窝在他的怀里,她鼻音浓重瓮声瓮气。
“你的感觉有几次是对的?”男人低头问她。
郁墨夜竟无言以对。
好吧,那就不说。
“皇兄能不能……放开我一点点?”
这样被他扣在怀里,她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所幸男人并没有强制,当即便松手放开了她。
郁墨夜忙不迭朝边上挪了挪。
并且假装困意来了,闭上了眼睛。
男人也不再说话。
柴房里再度静了下来。
郁墨夜以为自己肯定会假寐一宿到天亮。
谁知,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真的睡了过去。
男人却是醒着。
垂目看着她,看着她睡得安稳的睡颜。
大概是他们所躺的这个地方地势有些倾斜,脚的那方有些高,头的这边反而有些低,又加上没有枕头,郁墨夜竟打起了小呼噜。
男人蹙眉,抬手伸向她小巧的鼻梁,想将她捏醒,却在快要落下的时候又顿住,收了回来。
又躺了一会儿之后,他一手轻轻托起她的头,将另一手臂伸到她的头下,让她枕着。
呼噜声止了。
郁墨夜嘴里嘀咕梦呓了一声什么,朝他怀里偎过来,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动了。
一直没有醒来。
男人低头看着她。
冬日的夜又静又冷。
男人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轻轻拥住。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郁墨夜睡眼惺忪地望着头顶上的房梁,混混沌沌,好一会儿不知道身在何处。
直到视线越来越清明,她才陡然缓过神,猛地翻身坐起。
身上一轻,有什么东西滑落下去。
她垂眸,发现是她自己的那件破外袍。
被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
她怔了一会儿,抬起头。
她还在柴房内,却只是她一人。
郁临渊呢?
她扭头看看门,柴门紧闭,她又伸手摸了摸身侧的稻草,想感知一下上面是否有温度,也没有。
不会是被萧震他们带走怎样了吧?
这般一想,她大骇。
是了,肯定是被萧震他们带走了,不然的话,柴房的门不会还锁着,而且,他也不会丢下她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