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成全了所有人2
郁临归本还想坚持,可看到帝王的脸色实在不好,犹豫了一下,终是行礼退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了帝王一人。
缓缓垂目,他又看向手中的信,眼皮跟手同时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揽下了一切。
这个傻女人揽下了所有的一切。
她说自己杀死了四王爷,目的是让他成为真正的三王爷,真正的帝王吧?
她说顾词初是他的人,是他派到四王爷身边的人,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两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也为了让六六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子,且父母双全吧?
这个傻女人!
帝王摇头轻笑,一颗心痛到颤抖,就像是有无数只手同时在蹂躏,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既然,要报复,既然,要以自己的死,来报复他,为何,为何又要用自己的死能成全他?
不,不仅他,她是用自己一人的死,成全了所有人。
成全了郁临渊,在她的心里,郁临渊已死,她死,便可与他共赴黄泉。
信中她说,自己主动坦白,这样对死去的四王爷心里也少一些愧疚。这里的四王爷其实是说的郁临渊吧?
也成全了郁临旋,她是郁临旋的杀手,当日前去杀他是郁临旋所派,她却全部揽下了这一切。
更成全了他,让他高枕无忧地继续做帝王,替他如何跟顾词初在一起,如何跟六六相认都铺好了路。
可是,女人,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五指一收,将那封信攥进手心,他深深地呼吸。
其实,那夜,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他准备第二日将一切公诸于世的。
虽然她以死相逼,但是他不能看着她死。
想要帮她脱罪,虽然不易,但是他自认为绝对能想到办法的,然而,他不想这样做了。
因为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想看到的,无非就是他亲口承认一切,或者让她死。
既然后者他做不到,那么他就选前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大哥醒了,且换了他。
所以,这都是天意吗?
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信上写的是他谋害了郁临渊,霸占了郁临渊的一切。
那样至少,她走的时候,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
可是,她却是揽下了所有罪责。
她这是要让他痛上加痛啊!
信的最后,她说,现在,也终于解脱了。
她解脱了,可他呢?
他怎么办?
谁来解脱他?
王德跟刑部尚书进来的时候,看到帝王坐在凳子上,身子前倾,整个伏在自己腿上。
王德第一反应,他在地上找什么或者捡什么东西。
可见他一动不动,他又觉得,他在倾身看自己的龙靴。
直到大概是闻见了他们的脚步声,帝王缓缓直起身子,王德才发现,他是痛的,痛得佝偻了身子。
王德脸色一变,上前:“皇上没事吧?”
王德明明看到他直起腰身的那一刻眸色痛苦,可是,仅仅他上前的间隙,帝王已经一切恢复如常。
“没事。”帝王淡声道。
话落,眼梢一掠,瞥向随王德一起来的刑部尚书,刑部尚书正跪地行礼:“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召微臣,有何吩咐?”
帝王扬手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那些衣物,“跟朕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循着所指看过去,待看清是何物时,当即变了脸色:“四王爷的衣物怎会在这里?微臣明明让宫女拿到火场去烧掉的。”
“朕不是问的这个!”帝王骤然沉声,将刑部尚书吓了一跳。
“那皇上是……”刑部尚书一脸疑惑。
帝王眸色转厉,冷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朕记得,有让王德去刑部传过口谕,不许用刑。”
刑部尚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他解释这件事。
他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茬儿,是因为人都已经死了不是吗?觉得应该不会来追究这种事情。
而且,什么叫不许用刑呢?
不是连最残酷的刑罚,腰斩之刑加火刑都实施了,跟这种直接让人死,还让人灰飞烟灭的刑罚比起来,他们的鞭刑,根本不算什么吧?
当然,他也只敢自己腹议腹议。
“说!”
见他不说话,帝王蓦地一声。
刑部尚书顿时手心冒汗。
要实话实说吗?说是太后的意思?还是说在口谕传来之前,就已经行刑了?
本来是想说后者的,可当他偷偷抬眼,想要看看帝王脸色时,撞到帝王沉怒的眼眸,他一吓,就脱口而出了前者。
“是……是太后娘娘让行的刑,请皇上恕罪!”
太后。
帝王凤目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现。
刑部尚书还在磕头谢罪,帝王瞥了他一眼,薄薄的唇边,逸出一字:“滚!”
刑部尚书起身告退,刚退到内殿的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返了回来,对着帝王一鞠。
“启禀皇上,四王爷当日所着的中衣其实是一件戏服。”
既然这些衣物都到了这个帝王的手里,不管他发现了还是没发现,他主动示好一下总归是对的。
果然,帝王面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下一瞬就猛地从凳子上起身,快步走到放衣物的椅子边上,拿起那份粉色的中衣。
抖开。
虽说中衣没有外袍破碎得厉害,但是血迹却不比外袍上的少,帝王蹙眉,垂目端详。
宽大的袖子,两截,里面还有抖袖,可不就是戏服!
为何是戏服?
忽然想起什么,他心口一撞。
虽然他不会唱戏,但是却看过此方面的书,也看过几场戏,此类戏服,应该不是花旦,就是青衣。
而民间有不少唱花旦和青衣的,其实是男子,大齐有几个名角儿,便是男的,特别是有一出拜寿的戏,就是非常有名的名段儿……
拜寿的戏?帝王呼吸一滞。
那日正好是太后的寿辰!
所以,她是打算给太后唱青衣祝寿的?
所以,她并不是故意穿女子的中衣等岳王爷来挑开的?
帝王震惊。
犹不相信,他又开始翻那堆衣物,心跳徐徐极快,如果不是故意,如果不是故意的……
当男式的里衣入眼,以及用来缠胸的布带入眼,他彻底忘了呼吸。
果然不是故意的,果然不是!
如果是故意穿的女式中衣,故意想告诉大家她是一个女子,做什么里衣又穿的是男式的?
最重要的,做什么还要用布带一道一道将自己的胸缠起来?
她曾跟他说过,就是那个最难受,特别是对于现在还在哺乳期的她来说,缠胸完全就是折磨。
所以,她只是祝寿?
她口中所说的大戏,指的是给太后唱祝寿的戏?
岳王爷的事只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此人突然来大齐,绝对不是巧合。只是她不巧穿了件女式中衣?
也不对,应该说,不管她穿没穿女式中衣,岳王爷都会揭穿她的女子身份。
因为,此人根本就是奔她而来的。
从寿宴之上,他一直提他小时候的事,将所有的话题和大家的关注都引到她身上就可以看出。
那么,是谁?
不是她,又是谁?
是谁跟岳王爷勾结,让其前来的?
此时的他,已顾不上去想这些,他满心满脑的,都是自责。
深深的自责,剜心剜肉的自责。
他一直以为是她,他一直以为她为了报复他,用这种决绝的自曝的方式赴死。
如果不是这样以为,他不会那样生气,也不会那样伤心。
如果不生气,看到她绑在受刑的十字木桩上,王德想要给她松绑,他定然不会阻止王德。
如果那时他让松了绑,后面就不会有那一顿鞭刑吧?
最主要的,如果他没有那样伤心,他也不会跑去小屋跟他大哥诉苦,不会跟他说一堆心里话,更不会喝酒。
那他大哥就不能够趁他不备换了他,她就不会被处死,对,她就不会死!
可是……
没有如果,这世上没有如果。
是他,都是他。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死了她。
见帝王身子在晃,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的模样,王德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他扶住:“皇上……”
帝王徐徐抬眼,睇向刑部尚书,眸中冷色昭然,他咬牙,森寒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为何发现之时不前来禀报?”
刑部尚书被他的样子吓到,“扑通”一声再度跪在地上。
他不明白,帝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女式中衣也好,女式戏服也罢,有什么区别吗?不是结果都一样?
“微臣……微臣也是今日准备将这些衣服拿去烧掉的时候才知道……”
帝王杀气腾腾,他不敢实话实讲。
当时刑部的嬷嬷将那个女人的衣物换下来,就过来跟他讲了这件事,他真的没当什么事。
“身为刑部尚书,总是后知后觉,更为甚的,竟无视朕的口谕,自作主张。”帝王面色冷肃,语速极快地数落着他的不是。
末了,又未等他反应,便侧首吩咐身侧王德,“王德,拟旨,罢黜他刑部尚书一职!”
王德一震,刑部尚书更是大惊失色,刚准备磕头求饶,帝王扬袖说在了前头:“你若再纠缠,就不单单是罢黜官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