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记得,苏哈维维那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学校的梧桐树底下,穿着蓝色格子裙慢慢行走的样子,我记得那样一张素净的容颜,不加任何修缮,干净的可怜。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长大,从前一起出去吃喝玩乐的人群,逐渐开始分道扬镳,到最后不知道剩下些许羁绊的,又该是何种样子?
苏哈维维的笑容特别灿烂,每次催我交作业时都会带上一脸狡黠的笑意,令人有种误中敌计的感觉,我常常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她耳畔不经意间滑落的一缕青丝,她轻轻的说:"Jiffy,不要想耍赖,你耍赖我会偷偷的将你的名字上报哦!"
这个狡猾的小孩,总是阳光灿烂,笑容满面的,好像一个做了坏事得逞的顽童,现在却有气无力的躺在我的臂弯里,我将她抱到沙发上,伯母去厨房给她煮醒酒汤,她便在那辗转反侧,手搭在额头上呻吟不已,看样子是头痛的十分厉害。
"苏哈维维,苏哈维维......"我轻轻的唤她。
她的黛眉皱的紧紧的,看了让人揪心,她轻轻的侧过身子,面对我的方向,轻轻的宛如梦呓道:"Jiffy,不要走......Jiffy,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缠着你的......"
我心里一阵心酸,若不是伯母在旁边虎视眈眈,也许我头脑一发热,就将她紧紧的搂紧自己怀里狠狠亲上一两口也说不定,我在心里默默说:苏哈维维,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想不到我这辈子却独独伤你最深。
苏哈维维被灌了一大碗醒酒汤之后,大概也是困得厉害,很快就陷入了沉酣睡眠之中,我于是站起身,跟伯母道别离去,临走前伯母用一种稍显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温和的道:"Jiffy,有时间多来我家里走走,苏哈维维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我连忙点头称是,说完这些废话便出门离去。
有些事,实在没办法,不管我心里多少次劝说我自己,该放下的便放下吧,该珍惜的便珍惜眼前吧,可是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依旧按照那样的轨迹在行走。
我在乎苏哈维维,然而不是情人间的爱。
从苏哈维维家出来,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精神恍惚,脑海里总是浮现她以前追着我身边跑上跑下的场景,她是那样一个青春活泼的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然而我又突然发现,原来苏哈维维此生最大的悲剧,竟然是我所造成的。
我忽然有一种无以为力的悲哀,回到家里,阿旼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家伙居然也不盖点东西,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在那蜷缩着,就像某种惹人心怜的小动物,看的我心儿一颤一颤的,我是浑身冒着母性情怀的气息,才会想到从房间里给他抱出一床毯子,坐在旁边看他安静的睡容少许,又恍惚觉得,这样也不是样子,搞不好还是会感冒,这家伙一感冒,最后苦的还不是我。
要知道慧妏姐可是将这小子的安危暂时交给我了,那我就得替人家的家长负责才行。
我这人就是责任心大,想到这里,我决心将大病一场之后瘦的跟我不相上下的这小子抱回房去,可事实证明,这小子看着比我瘦,人却绝对比我重很多,我竟然抱不动!
没办法,只好将其狠狠心推醒,然后拉扯着还在迷迷糊糊中的他一起回房,阿旼问我,你回来了啊,我说嗯,睡吧,我们两就在那呼呼大睡了。
累死我了,虽然说结束了苏哈维维这么一桩子事,我却直觉今后更不好见她了,这倒霉催的命运到底是怎么一个走向,奶奶的老子心里一万个没底!!
翻来覆去,在脑袋的沉沉钝痛中我陷入睡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俨然已经大亮,我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这个学期的学业,实际上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修满学分,我们那学院对出勤率要宽松很多,不是一般式的那种紧箍咒一般的管教。
所以我有更多的时间放在打零工上面,我想到安妮微儿的妹妹,现在还在海港工作的那个小姑娘,远在夏威夷的那个小姑娘,兴许她还不知道她姐姐已经在陌生地点、陌生城市逝世的消息,我必须瞒着她,还必须替她姐姐继续养活她。
我必须赚很多很多钱,我要供Whitney继续学画画,我不想她一辈子像她姐姐一般这么凄苦,累了苦了哭了痛了却找不到一个倾诉的人。
我怀着一种不知道什么心情的心情,开了电脑找到Whitney的联系方式,我一边找出她姐姐的邮箱方式,与之淡淡而又毫不生疏客套的往来--在安妮微儿的邮箱方式里,即便她想看出什么破绽,也没办法看出来;另外我开了Q加了她,Whitney跟她姐姐一样,对中国文化有着狂热的嗜好,她的网名翻译成中文叫做蓝色的鸢尾花,令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充满意境的孩子,满脑袋的诗情画意几乎感染了我。
而我的网名是黑白的钢琴键,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与之相配的成分,第一次与之说话时,我觉得Whitney似乎不怎么善于言辞,直到我说起自己的哥哥,我那个优秀的哥哥几乎是无孔不入的影响着我,Whitney这才似乎有了兴趣,跟我不断不断的说起她的姐姐。
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安妮微儿的其人其事,感觉又是不同,那是一种新奇的感觉,伴随着做贼心虚的新鲜感。
"我姐姐安妮微儿其实是个很害羞的人,她很有担当,对我非常非常好,虽然有时候也会显得很严肃,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是真心为我好,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Whitney很懂事,一点都不像其他那些爱耍小性子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
我点点头,"是啊,我认识你姐姐......"
一说完我才惊觉自己漏了嘴,果不其然,那边Whitney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惊叫一声就缠着我说个不停了:"钢琴键你认识我姐姐,是真的吗?那你每天都看见她吗?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黑了还是白了?瘦了还是胖了?......"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话发了过来,我简直应接不暇,我不禁扶额头痛不已,果然这个世上,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我干嘛说自己跟安妮微儿认识的事呢,万一哪天我说不好就露馅了,岂不是要伤害小Whitney么?那我可就真的罪过大了。
安妮微儿也就这么一个在世的小亲人了,我必须好好的疼她,否则就连我自己都不好原谅我自己。
"哦,安妮微儿啊,最近工作很忙吧,她跟Angel,Jean,一起在一所加工工厂工作,他们那工厂效益不怎么好,据说都快倒闭了,若是不好好工作的话,很容易被开掉的......"我含糊其辞的打着太极拳,不想Whitney听了我的话,显得更着急了。
"倒闭?!"她吓了一大跳,"那怎么办?姐姐本来应该在那边待满三年的,如果她们公司突然倒闭了,什么事也干不成,姐姐岂不是又要吃很多苦的跑回来?"
我顿时于心不忍,虽然安妮微儿在世的时候,这样的事也没怎么瞒她,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跟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嘴里说出来,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如果就连我这个外人都在担心安妮微儿的公司倒闭了,可见安妮微儿的前景确实堪忧,也难怪Whitney会着急的心急上火了。
说老实话,她说的塔加洛语我也不是很明白,好在之安妮微儿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教过我,我本人对语言也不是一般的敏感,此后自己也特意学了一些,如今看起来也不是太吃力,至少最稀松平常的话语还是稍稍能够听得懂了,不然跟Whitney谈话可不就真的成了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了么?
Whitney说:"SIstersomanyyearsofhardork,,hoIsnoteasytofIndaslIghtlybetterjob,toorough?Isn'tthIsorldnoonecanletapersonplace,letmysisterbefIrmandsecurethestaylonger?"(姐姐辛苦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稍稍好点的工作,也是这样坎坷不平呢?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能够让人安心的地方,让我姐姐安安稳稳的多停留一些时候么?)
自打她听了我是她姐姐的朋友之后,简直就不把我当外人看了,一有时间就在网上敲"黑白的钢琴键",她喜欢叫我"钢琴键",用懦懦的嗓音,跟我抱怨一些命运对她姐姐的不公,但是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听到她对自己的处境有什么不满的,我知道她只是特别心疼她姐姐。
我啪啪啪的敲下一行行字:"这个世上,幸运儿并不多,很多人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甚至有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完成这样一个简单的可怜可爱的梦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因为上帝不眷顾你,你就真的从此无所事事了么?我相信凡是有点责任心的人,都会选择继续奋斗下去--安妮微儿是果然勇敢的孩子,她做过很多事,她为你付出很多,但是从来不觉得这么做很累,因为她收获了很多,这一点是你所不能理解的,Whitney。"
其实我还想说,Whitney你是一个多么幸运的幸运儿,有这样一位长姊在前面替你遮风挡雨,所以你才能活的这么无忧无虑的,我相信这也是安妮微儿的最大梦想。
给你幸福,给你快乐,这便是安妮微儿所想要的。
"PIanokeysyouarerIght,Iabsolutelycan'tlIveuptomyslster,soInohIleInport,hIlesecretlysecretlylearnIngtopaIntpainting,mypaIntIngtechnologythaneverbeforehaveImprovedmuchoverperiodoftImeIIlltheseyeaspaIntIngpaperfinIshIngagood,gIveyoupIckafeofmybestandorstsend,hatdoyousay?"
(钢琴键你说得对,我是绝对不能辜负我姐姐的,所以我现在一边在海港工作,一边私下里偷偷的学画画写生,我的绘画技术相比从前已经进步了太大,过段时间我将这些年来的绘画稿纸好好的整理一番,给你挑几张我最好的跟最差的寄过来,你说好不好?)
Whitney问的纯真无邪,我都仿佛能够看到她托腮思考的表情了。
我点点头,"那可真是再荣幸不过了,我会相当期待的......"
"Ha-ha,(呵呵)"Whitney也在那头笑的很开心,"Afteryouread,alsocangIvemysIsteralsohavealook,Ihaven'tseenher,alsodIdnotputthesetoyearsprogresspaintIngsshoedhersIstertosee,belIevethatIllbesurprIsed,shethought,IIllImprovesomuchsoquickly?"(你看完之后,还可以给我姐也看看,我都好久不曾见她了,也不曾把这两年来有进步的画作给她看,相信姐姐看到之后一定会大跌眼镜的,她一定想不到,我会进步这么多这么快吧?)
女孩子在那边笑的温婉而欢快,诚然不知我在这头的悲伤隐隐渗出,幸亏不是视频,虽然偶尔也接一下语音,但都是单方面的,我的语音信箱已经坏过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一直懒得去修理,以至于Whitney现在还不知道我是男是女。
她兴许想,我跟安妮微儿,以及Angel,Jean,是一路人吧?
没关系,我只要接近她,静静的倾听她的声音就好了。
我现在所用来跟Whitney联系的邮箱里,是Whitney回复给她姐姐的信:Dear开的头,写的情真意切,充满了对姐姐的敬爱之情,她在闲谈中告诉安妮微儿,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黑白的钢琴键的人,是个对她很了解很有意思的人,但是她没好意思问对方是男是女。
我作为安妮微儿回复给她:小红帽Whitney,要谨防戴帽子的灰太狼哦,不过钢琴键你大可放心,他是一个男孩,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找他,钢琴键会给予你必要的帮助的,不要客气啦!
Whitney说姐,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了想,告诉她,近几年内应该都不会回来了,工作实在太紧张......
我知道我知道,Whitney嘟起可爱的小嘴,不就是怕裁员么?过两年等我收入大了,我将姐姐接回来,再也不做什么狗屁工作了,由我来养活姐姐,你说好不好?
我想,安妮微儿听到这句话,大概死也瞑目了,至少我这个外人听了都老怀安慰,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果然是个孝顺儿,一点都不自私自利,果真是个好孩子的想法。
于是,我赶紧以安妮微儿的语气给她回复了一封信:你急什么,你姐姐还年轻的很哪,趁着这两年年轻,自然得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挣钱养家咯,Whitney我知道你最心疼人,但是姐姐其实最希望的就是你继续攻读原本想要考上的学校,希望你郑重考虑,完了给我答复......
Whitney想了想,姐姐你说的很对,但是拿到学业毕业证书不是我的愿望,成天将时间耗费在书本之上更加只会增加人的矛盾,我不想过这样死气沉沉不知变通的生活,我要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好好的活下去。姐姐,你就放心吧!!
我想安妮微儿大概是真的放心了,这才走的这么急,如今听你这么说的可是我,现在不放心的自然也是我咯!
我苦笑不已,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啊?
我一方面冒充她的姐姐安妮微儿,与之邮件通讯,偶尔还要按约定却打一笔小小的钱去Whitney的账号里,那是给Whitney买颜料用的,安妮微儿嘴巴上说是没关系,其实估计心里也紧凑,总也不见她出手怎么大方,但也绝对不小气就是了,至少每个月打钱还是做到了的。
另一方面,我以自己本身的身份,黑白的钢琴键,更兼之是安妮微儿的好朋友,跟她敞开心怀,畅谈她姐姐安妮微儿的事情--由于这一共同点,使得我们之间的话题不断,这也使得,我们两很快就混的不分彼此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