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远处的清军开了南门匆匆忙忙的溃败而逃,孙望天谨遵军令,四下派人占住要道的同时,并没有派人追赶清军。
苍凉的号角声中,旷野上的钦州军如同蚂蚁一般朝着杭州城次第而入。
守候在街头的孙望天身上有伤,猩红的鲜血已经染了他半个身子,咬牙匆匆包扎了一下,他正看到孙延寿一马当先的赶到了近前。
看见那黑色的孙字大旗,孙望天只觉得身子一晃,眼睛里顿时血红一片。
为首的那匹马上的主将,一身乌黑发亮的鱼鳞甲上片尘不染,耀眼的铜盔盖住了他的短发,一双剑眉高高扬起,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深邃异常,那模样正宛若几十年前正年轻的老将军啊!尤其在他身后,手握钢刀意气风发的孙望月,不是正像极了他的父亲孙轻楼吗,孙望天心里忍不住一颤,险些就以为时空倒流了。
大步朝前迈去,孙望天急冲几步,蓦地咆哮一声:“望天幸不辱命!”
血红的阳光把孙望天映的宛若战神一般,孙延寿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对方还没跪下呢,他就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
“孙望天见过将军”孙望天的声音有些发颤。
孙延寿前跨几步,赶紧搀起了大他几十岁的老家将,嘴中慌忙道:“都是梵书无礼了,竟让叔父血染征衣,这…”
孙望天的眼中早已泛出了泪花,他却强忍着哭意,嘴中坚定的道:“将军哪里话,这是我的份内之事,能在有生之年这么痛快的杀一回鞑子,我就算是死,也对的起九泉之下的父老乡亲了。”
孙延寿长叹一声,命人唤来了军中医者,眼下秋季来临,可是破伤风高发的季节,瞅着老家将远去的背影,孙延寿朗声喝到:“来人呐”。
“属下在!”这却是侍立一旁的胡汉三,这次攻城战虽然没他什么事儿,可这老子却也明白,无时不刻的守候在“将军”的身边,这本身就是莫大的功劳!
“军中士卒的尸体一旦收拢妥当便在城外统一火花,战死的士卒登记在册,回去之后重恤家属,另外,若有胆敢身闯民居、妄行不轨者,立斩无赦!”大白天的,这城里竟然看不到一个活人,郁闷之下,孙延寿没好气的训斥道。
此刻城中静寂一片,不论是钦州军还是平民百姓,都在忙着手中的活儿,钦州军忙着搜寻囤粮、军饷,而杭州百姓则拴门闭户,生怕他们无意的举动会惹来乱军的杀戮。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百姓的夹道相应、没有鲜花、没有酒水,就连流浪狗都没有一只,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孙延寿心中想到:这就是汉人的百姓,不到生死一刻,他们绝对不会起来反抗,若是以死相搏,以汉人的人口基数又怎么会让关外满人骑到头上来?
“将军,鞑子留下的军粮找到了”面带喜色的赵德发兴冲冲的急冲而至。
眉毛不经意的往上一挑,孙延寿嘴中道:“喔?带我去看看”。
赵德发应了一声,向胡汉三挤了挤眼色之后便前头开路。
清军囤积的军粮都在城中一角,为了防范烟火,一向谨慎的玛哈达甚至在粮仓的四周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出来,此刻清军急切逃窜,竟没来得及焚烧军粮!也许一向骄傲自大的清军从来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落荒而逃的时候吧,以至于在杭州城破之后,杂乱的街面上甚至都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长达数百丈的粮仓密密麻麻的排成了十多行,眼见孙延寿走到跟前,颇有仔细打量的意思,走在前头的赵德发笑眯眯的扒开茅草,露出了码的整齐的麻布袋,双手作了个揖,这厮举刀一划,露出了一地白米,晶莹剔透的白米落在地上哗哗作响。
满意的了头,孙延寿弯腰伸手一抓,抓起了几十个米粒,仔细的瞥了瞥,他便随手往嘴里丢了一颗,牙齿轻轻一咬,咯嘣一声脆响。缓缓一笑,这米粒显是晒的够干,不过也只有这样干燥的白米才可以在秋天存放很长时间。
仔细的在军粮附近打了个转儿,眼下这米粮怕不是有几万担!仅靠海外的那进百艘船,怕是很难把粮食运回钦州。
折价卖给本地人?孙延寿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心思,不那清军什么时候回过来,就这城中百姓,人家谁会相信乱军的话?
罢了罢了,想到这里,孙延寿试探的问道:“要是我把这粮食都送给城中百姓,你他们敢要么?”
“什么?”“将军!”胡汉三、赵德发目瞪口呆之下差咬到了嘴中的舌头,不过灵巧的他们知道这事儿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他们两个人心里头打着算盘,谁也不愿做出头鸟,但一直静侍不语的李轻车却蓦地道:“将军万万不可!”
“噢?怎么?”孙延寿尚在踌躇,一把火烧掉吧,实在太可惜,用船带走?费时费力,这时候他需要一个人能够给他提个醒,但军中智囊牛庭直镇守钦州,此次出征杭州根本就没带他出来,所以,孙延寿才寄希望与眼前这几个人。
“希望眼前这个少年能够给自己带来个好主意”,孙延寿紧紧盯着对方,露出满脸的热切。
“将军,我军劳师远征不宜长期驻留,一旦开仓放粮,百姓哄抢一番之后,又与我钦州何益?”果然没让孙延寿失望,腹中颇有丘壑的李轻车一言就戳破了当前的要!是啊,他孙延寿又不需要长期驻扎,收买了人心又能有什么用处?
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孙延寿示意对方继续往下,李轻车单手往外一指,嘴中道:“将军即便你把粮食发了出去,那等到清军来了呢?没了粮草的清军会不会挨家挨户的上门集粮?只怕不消半日,城中万户的余粮又会成为清军的口粮吧”。
孙延寿皱眉道:“带也带不走,卖又卖不出去,发给百姓吧,又怕鞑子抢去,难道就这么一把火烧掉?”
李轻车不经意的摇了摇头,复又了头,正在诸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听他嘴中道:“将军只需要分发少量粮草,然后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话音刚落,孙延寿暮然醒悟!真他娘的是条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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