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摩诃一早来到偏殿,而墨泽也在昨日摩诃的强烈要求下,十分“乖巧”地进入了闭关恢复状态。
重新撑开了朝凤殿的防御法阵,而天界,也在摩诃提供的阵盘和法阵宗旨的帮助下,几乎所有神君、仙子类都加入到天界法阵布置的过程中。而几乎是一夜之间,一些大型的基本的防御法阵,也与朝凤殿的防御法阵同期完成。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防御法阵和一些细节的完善。
摩诃在内心感叹天界的速度和效率的同时也微微放了放心,这么看的,天界的人,还是很团结的,而力量方面,能一夜之际将所有复杂的法阵全部完成,天界倒是藏了不少隐士高人。
不过感叹归感叹,如今,她真正挂心的却是林静和青衣二人,一想到他们,摩诃再好的心情也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叹了一口气,摩诃进了偏殿。
清晨的阳光从来都是最好的,清清亮亮,干干净净,沐浴在其中,让人的心灵都变得纯净无比。
摩诃和青衣又仔细地在困灵阵中检查了一圈,每个阵眼和力量位都测试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林静放在其中。
由于一会摩诃动手过程中,会放掉林静几乎全身的血液,故而,这股疼痛摩诃担心林静承受不住,故而直接关闭了他的神识。
而来,放掉全身的血液,也相当于肉体和神识在字里意义上的死亡,在再一次醒来之时,林静也将会忘记这之前的一切,真正如同一个初生的孩子般,干净澄澈,心无瑕疵。
故而,让他在这个过程中保留神识,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再说,青衣会在旁边看着,摩诃担心万一当时林静承受不住,青衣会不会忍不住出手打断……
刚刚将林静放在阵心,摩诃忽然心有所感,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偏殿大门外一脸坚毅而严肃的胡为。
摩诃愣了一下,脸上有些难掩的惊愕之情。
这两日,在胡为醒来之后,摩诃给他大概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告诉了他之所以会出现他幼年狐体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摩诃告诉了体内蕴藏的那股力量,那股力量,虽然不能过多地在现在这个阶段被他使用,然而,一旦碰到危害他生命安全的情况,则会自动涌出保护他的安危。
只是,好像从他们回殿之后,胡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鹦哥也跟她提过,可是,她当时忙着林静的事情,没想太多,只想着或许是身体刚刚恢复的缘故,现在仔细想想,当时,好像在殿外的,除了天界和凤族的人,还有赶来的天湖一族。
啊!狐王沉渊!
摩诃一下子明白过来,眼神里也不由地多了沉甸甸的愧疚,都怪她,竟然忘了胡为也不过是一个和鹦哥般大小的孩子,也会孤独,也会伤心,也需要关心和安慰,都怪她,怎么能忘了,那天有沉渊的,她怎么能忘了呢?胡为那么敏感,他该多难受啊!
摩诃想到这里就有点跑神了,跟青衣说了声稍等便拉着站在门口的胡为到一边的空地。
“胡为,对不起,姐姐这两日忙忘了,对不起 ,你……”摩诃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歉道,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姐!”胡为忽然大喊一声打断了摩诃的说话,摩诃吓了一跳,傻愣愣地看着胡为。
胡为被看得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直视着摩诃的眼睛:“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事。”
撒?自己的事?什么事?
摩诃心里还是万马奔腾般得乱糟糟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胡为在说什么。
于是说话间更是乱七八糟的,“没事没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担心,有姐姐在了。”
“姐姐,我长大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胡为再一次打断了摩诃的话,这一次,摩诃愣了一下之后没有做声,眼神一下子变得黯然,神情有些受伤,有些难过。
胡为见伤到了摩诃顿时也觉得愧疚,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对不起,可是姐姐,我真的长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话,但每个字间,却一下子带上了离开的味道。
摩诃呆呆地跟了句:“嗯,你长大了。”
压住了心口如血般不断涌上的不舍与后悔,胡为定定地看着摩诃有些无神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姐姐,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我长大了,我是胡为,我还是初殇,狐族的少主,我长大了,我也该去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虽然,也许那个地方,并不欢迎我。”
胡为的声音沉静而稳重,还带着少年清亮的嗓音却不知是被气氛还是什么硬逼着带上了一丝不该有的隐忍与坦荡。
摩诃没有说话,她知道,胡为说得没错,他已经不是小孩子,其实,她早该意识到了,可是,她不愿承认,她总是天真地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可是,不是,不是,那个曾经会因为疼痛主动找自己的小孩子,已经慢慢开始长大,学着长大。
长大了,知道了忍受,知道了现实,也知道了责任。
可是,她舍不得啊,这个一起生活了数万年的少年,几乎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也从不曾想过分离。
可是,如今,才道分离,即要分离吗?
摩诃低下头,在胡为看不到的地方,摩诃一下子忽然红了眼眶。
“可是,我还是要回去,就算不是因为我身份所担当的责任,也不能再让人小瞧了去,更不能让别人以为,姐姐你教出来的我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不能一直以这个形态看着你,那样,真得好累。
胡为调笑着说出那句话,但眼神里却是带了一丝悲悯,然而,那悲悯却不是看向摩诃的,而仿若是一股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悲哀。
摩诃一直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
挽留?
可是,确实,她不可能留他一辈子,不论现在如何,他确实会长大,会有自己喜欢的女子,有一天,甚至会有自己的家庭和家人,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让他离开。
可是,不挽留,心口如同被挖空的钝痛和空洞让她却开不了口。
为什么,要做这种抉择?
像鹦哥一样,不好么?
一想到这句,摩诃忽然一愣,而后轻轻而微痛地笑出来。
她还真是自私,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舍得放手。
他不是鹦哥啊,他是有家人有族属的天狐少主啊,他是累了痛了也不会如同鹦哥一样抱着自己撒娇的孩子啊,自始至终都不是啊,他不是她的孩子啊,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啊!
“你……你想什么时候走?”忍着心口如刀割般的疼痛,摩诃哑着嗓子问道。
摩诃一直没有抬头,除了如蝶翼般扑闪不停的睫毛和柔婉的下巴,胡为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一向心软的摩诃很难过,很难过。
她也和自己一样吧,很舍不得。
可是,摩诃,你知道吗?如果我现在不离开,那么,我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和你并肩站在一起,就如同你现在身边那个男子一样,他不想,一辈子,被人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所有的要求,都会被当成对孩子的宠爱。
对不起。
“我说完就走。”胡为有些艰难地开口,一出口,感觉嘴里都十分苦涩。
“哦。”摩诃心口都疼麻了,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
胡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摩诃不作声响忽然觉得那么得难过。
“那,那我走了。”胡为忽然开口。“帮我和鹦哥说一声,再见。”
话音落了半响,忽然慢慢地转过身,也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看见那人那么纤细无助的身影,他怕多看了一眼,他会后悔,他会舍不得。
哪怕,他现在就在后悔,现在,就在舍不得。
可是,他必须走啊,他是狐族嫡储,那么,至少,他要做出符合嫡储该做的事情啊!三界危难,狐族如今也卷入其中,他就算再恨那个人,他也从来没有希望过那个人,那个地方,会受伤,会消亡,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什么,他忽然不知道了,他好难过。
“初殇!”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温柔而难过,“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如果有一天,你在那里呆腻了,不喜欢那里了,这里随时欢迎你,朝凤殿永远是你的家。不要忘了!”
胡为眼眶一红,身子僵硬地脆弱着,他没有转身,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如果他转身,一定会看到,那个曾经总是带着微微笑容的女子,此时满脸的泪痕和伤痛,还有,祝福。
初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