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恍惚地走回偏殿,迎上青衣颇为关切的目光,摩诃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你先把林静放好,我……我过会儿就来。”摩诃说完,也没去哪里,坐在偏殿雕花走廊的阶梯上,一动不动地开始发呆。
青衣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做声,起身坐到已经躺平的林静身边,也是两眼无神地望着他开始发呆。
而这一呆,两人硬是发到阳光灿烂的正午。
回过神时,两人茭白的面容已经被阳光烤的通红。
摩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站了起来。
腿曲了太久,软软得有些发麻。
“开始吧。“摩诃微微淡笑着对青衣笑道。
事已至此,虽然自己确实心疼又舍不得胡为,但是,胡为确实也没有说错,他就算现在还不算长大,那么他总有一天会长大的,而她,也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都像个小孩子似的跟在自己的身侧,那也不是她的初衷,既然如此,那么何不顺应如此,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为何胡为忽然在这个节骨眼提成离开。
内心深处,摩诃还是认为,在如今这个乱糟糟的三界,跟在自己身边还是比较安全的,回狐族什么的,也可以等仗打完力量再回啊,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打完之后把狐族打玩完了,那就干脆不用回了。
胡思乱想了半日,摩诃也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所在,不过是如同人间的父母般,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手下的孩子当成了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看待,结果时间久了,已经习惯如此的他们,在孩子忽然要提出离开的时候,非常不习惯罢了。
不习惯,不习惯将这个习惯剥离。
再者,摩诃也知道这样不对,胡为需要长大,而不是永远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总有一天,他要自己独自一人面临外面的狂风暴雨,那么,及早地接触这些,对胡为来说,是福不是祸。
不过,道理摩诃比谁都懂,但真正放在自己身上,摩诃也只能对自己叹气了。
唉,理字舌尖绽,情字心头响。
罢了,罢了。
“你没事了?”青衣有些不放心,摩诃的脸色说不上太好。
“放心,没事的。”摩诃笑了笑,真的没事,至少,现在,不能有事,“这重生之法施展起来颇费功夫,不到第三日是完不成的,到时还得麻烦你得空帮我看住殿里那个不听话的丫头。”
青衣秀梅微拧,轻轻地点点头。
摩诃顿时展唇而笑。
……
封魂、割破四肢和脖子,同时,摩诃小心地用灵力震荡林静的心神,迫使他的七窍出血而由不伤害他的身体。
处理完这些,摩诃擦了擦汗,而后站在阵内,向阵外的青衣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血,一点一丝地从摩诃割开的伤口里流了出来,然而,所有的血都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种由于力量和身体*控情况下的粘稠状黑色液体。
摩诃的眼神有点凝重,这么稠,看样子,兀应那滴血下了不少功夫啊,
血还在不紧不慢地流着,并沿着摩诃之前画下的阵行,慢慢地汇聚成四条,而后流入法阵的四个阵柱位置,并不再移动。
而原本平静的四个阵柱慢慢地,慢慢地,也随着血液的渐渐流入,而绽放成青黑色的光芒,开始还是淡淡的,但随着血液的越来越多,这股青黑色的光芒也越来越亮,青黑相间的灵光几乎将这个法阵淹没。
摩诃小心地看了一下血液的流速和法阵所汇聚的力量,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还不够,现在,还太早。
血液不放到剩下最后一滴,也是最关键的一滴,她取出来也没有用。
所谓重生,便是死中求生,必须是近“死”才能生。
阵中,摩诃一动不动地站在阵中,而林静,虽然被封魂,但由于血液的慢慢离体,脸色也失去了那种病态的潮红,而变得分为雪白,并隐隐带着一股死气的青灰色。
阵外,由于光芒的大盛和持久不衰,青衣的脸色也变得紧张无比,手心也不自觉地出了一掌的汗。
呵呵,摩诃之前说得对,幸亏没让自己入阵,不然,自己还真的很有可能地如她所想得那般忍不住动手阻止。
使劲了吸了一口气,青衣在阵旁的地面上坐了下来,坐不了别的,但她还是希望,在这个时候,她能呆在理他最近的地方。
……
天色渐渐地黑了,而青衣一点也不觉得乏,她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包裹在阵外的那层青黑色的光芒上了。
其实,这股光芒她很熟悉,很熟悉,这是林静,林静的血,林静的灵力,林静的生命,林静的,记忆……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般无能而无助地等在一边,苍白地看着。
林静,林静,林静……
双手环膝,青衣将头放在膝盖上,双眸中的光芒如同夜空的点点繁星一般灿烂而明亮,就像燃烧的烟火……
而同样,摩诃也一直呆在阵内,不过,不同的时,由于时间未到,她还不能离开那个位置,故而,她一直保持着她最开始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林静的脸色和闪烁不停的光芒,并细细地在心中计算时间……
而这一算,便到了第二日的下午,而阵中的摩诃,是没有感觉的。
但在阵外的青衣,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太阳离开、出现、大盛、西归时撒在自己皮肤上的温度。
忽冷忽热,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般。
而此时的摩诃,心情没有这么复杂,只是,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姿势和不断地计算,也让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倒不是很累,只是身体感觉有些不舒服。
不过,到了月亮最亮的时候,这场如同惩罚般的站姿终于接近结束。
摩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林静的面色,不再是那种接近虚脱的雪白,而是临近死亡的青黑色。
而同时,一直包裹在阵法外,或者说,被阵法束缚住的这股力量,慢慢地,失去了最开始的那种灿烂夺目的光芒,而是慢慢地变得暗淡,就仿若是炉上的火焰般,随着薪柴的减少,火焰也慢慢变得暗淡虚弱,再不复之前的温暖明亮。
只不过,这个火炉,烧的不是柴火,而是林静的生命力,当这股生命的力量在法阵的束缚和扩大下以百倍以上的速度消耗时,那么,自然会面临燃烧殆尽这个事实,而经过了一天两夜的燃烧,林静的生命力,已经慢慢地燃向了终结。
故而,这股象征着生命力的光芒也渐渐变得暗淡,不复最开始的光华。
……
当天光慢慢地撒在整个朝凤殿的时候,一直呆呆守在阵外的青衣一下子惊呆了。
法阵上空,当光芒渐渐散尽之后,那参与的灵力,在法阵的约束下,竟然慢慢地融合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而那个人,那个人,赫然便是林静。
眼神温柔澄澈、嘴角依旧带着初见时的骄傲自负的林静。
“林静!”青衣一声惊呼就扑了过去,结果瞬间便被法阵所特有的保护机制给弹了开去。
法阵内的摩诃吓了一跳,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重新爬起来冲过来的青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法阵上形成的林静虚影,其实,还真是林静。
真正的林静,依旧死去的林静,和青衣一起经历了所有的林静。
只是,这个真正的林静,现在,却必须要消亡。
是的,消亡。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真的可以死而复生,就算是冬去春来重生的灌木,也都不复去年的记忆和模样。
故而,摩诃此下安排设计的一次死而复生,其实也算是钻了天地法则的空子。
按理说,救林静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只能先放掉林静体内所有被兀应操控的血液,然后取出那滴主控之血,然后,以青鸟的血液重塑灵身。
但是,理论上又有,放掉了体内所有的鲜血,除了魂灵和僵尸,有生命力的实物,那么必然都会消亡。
可是,摩诃这次救林静的前提就是他不能消亡,可是,消亡却又是必然的。
这形成了一个相悖的存在。
于是,摩诃和墨泽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那便是,让“林静”死去,然后,重塑“林静”。
什么意思呢?也就是,用天地承认的、知道的,林静现有的血液和其中的力量做一个林静。
一个代替林静死去的林静。
其实,这也是林静,只不过,是为了瞒天瞒地的而用力量和血液铸成的林静。
由于缠着林静的血液和血液里兀应的精血,故而,当在法阵的催助下以最快的速度燃烧殆尽之后,那么,在天地法则的眼中,这个林静,便是这么死去。同时,也能剥离兀应精血的控制。
而这样,这个本来该死的林静死了,天地自然便不会再追究,而天地之间,每天出生的生命何其之多,再次出生的林静也不过是这种初生之一,天地法则又会开始一个新的轮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