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僻静的院,虽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利落。
窗前,丛生翠竹,各色野花混杂其中;围着墙边,两排亭亭玉立的月季花;南墙下,藤架挂满丝瓜和豆荚;院中央,满树红枣,色泽晶莹,累累将收。
枣树下,一张木质桌子,几个零散的藤制凳子,对着正屋房门,淋浴在温煦的夕阳下,那般幽美恬静。
北屋,炊烟慢慢从屋上轻袅地飘起。屋中,满是腾腾热气。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女孩,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端着热水,在北屋与正屋之间往来数回。而正屋之内,时不时地会传来女子凄惨的喊叫声,以及一两声中年妇人的斥责声。
容宸背对着正屋方向,优雅拂袍而坐,淡淡看了眼白萱,又瞥了眼两人紧紧相扣的手,微微蹙眉。
白萱嘿嘿笑了两声,挨近他坐着,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眨了眨眼睛,手肘抵着桌子,支着下巴,侧过头,看着容宸微蹙的眉头,笑得愈发顽皮无赖。反正是在梦里,便索性放肆这一回!紧紧攥着他的手还在他面前晃了晃,大有一副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容宸清凉如水的眸子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她,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侧过头去,不再理会,竟是有心纵容了她的妄为。
自从被他知晓了心意,她无时无刻不在伪装着自己,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心境总是经历着大起大落,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在他面前可以,放肆到毫无顾忌。爱上他,已然覆水难收。即使在梦里,面对容宸,她依旧有些害怕,怕他下一刻会甩开她的手,冷着脸推开她,那种想想便会觉得心里一阵抽疼的感觉刻骨铭心。
见他没有抵触,反倒纵容了自己的任性,白萱暗自舒了口气,嘴角一丝浅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侧颜,声了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话语间道不尽的惆怅悲凉。
容宸面色一僵,转头,凝视。
白萱眸子中的忧伤还没有褪去,对上他深幽的目光,清冷如玉的面容,心彷佛停止了跳动。面色微微泛红,眸色闪烁,不争气地别过头去,咬着唇,窘迫不已。
容宸微抿唇角,浅浅一笑,净心素雅。顷刻间,繁华成沙,尽敛容光。已沉睡了五千年的心,仿佛也随着这浅淡的笑意,活络起来,微微悸动。或许他从未曾放下过她,只是一直不愿相信;亦或许是肩负的责任,不允许他将心沦陷。
他如高悬苍穹的孤月一般,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如冰似霜,清寥寂冷,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
凡人愚昧,以求长生,岂不知不老不死的永生才最是残忍!于他而言,众生仰视,高不胜寒,失了过去,亦看不到未来。
…………
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终于停止了女子凄惨的喊叫声,亦将各怀心思的两人拉了回来。
白萱探头向屋内张望,什么也看不到。皱了皱眉,一愣,而后才恍然大悟,咽了咽口水,侧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宸。神尊竟然带她来看女人生孩子?好吧,虽然只是坐在门外,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神尊,这是?”
还没听到容宸的回答,身后传来大力踹门的声音,白萱连忙回头,便见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摇晃两下后整个倒地,砸起无数尘土。一群张牙舞爪的大汉,面目狰狞,踩着门板就闯了进来。
白萱看了看容宸,面目清冷,依旧无波无澜,又看了一眼正屋,那个女孩此刻闻声跑了出来。
“你们是谁?”女孩怯怯地看着院中突然出现的一群人。
“野种就是野种,一礼数也不知。”衣着华丽,相貌普通的女子紧锁着眉,右手捏着鼻子,迈开步子进了院,边挥袖子驱赶着灰尘。
“不懂礼数的是你们,怎么可以私自闯进别人的家?”女孩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气急了,涨红了脸,怒视着华服女子。
“哼——你的家?”环顾四周,走上前,一把推开女孩,就要往屋里闯。
“你不能进去!”被推了一个踉跄的女孩,连忙挡住了女子的去路。
一记响亮的耳光,白萱惊讶不已,那女子竟然动手打了女孩。而后华服女子一脸厌恶和不可一世,啐了一口女孩,接着道:“跟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都是下贱胚子,竟然敢挡我的路!”
女孩捂着脸,眼里泛着泪花。
白萱实在是坐不住了,气愤不已,满面怒色,指着华服女子,看着容宸,道:“她怎么能不由分就打人,而且还是对这么个女孩!”
话落,起身,就想上前,却被容宸拉了回来。“这里是幻境,你管不得!”
“可是……”白萱跺了跺脚,气得牙根直痒痒,好想给那讨厌的嘴脸几个耳光,杀杀她的飞扬跋扈,可是容宸的没错,她确实只能生气,管不了。
容宸叹了口气,“这是他们的命数。”
白萱无奈,却也只得恨恨地坐到容宸身边,依旧怒视着华服女子。
…………
“柳,出什么事了?”一女子扶着门站立,虽面色苍白,倦容羸弱,但掩不住倾城绝色。心痛地看着女孩,招了招手,将她唤过来。温柔地抚摸着女孩被打得有些发红的面颊,满目痛惜,“柳乖,娘亲揉揉就不痛了。”
“娘……”女孩见到女子,转身扑到女子怀里。胆怯地看着那个盛气凌人的妇人和一众爪牙。
“姜妇人,你勿要欺人太甚!”绝美女子揽着女孩,攥着拳,咬着牙,却是有气无力地道。
“我今天欺的就是你。”华服女子一见到绝美女子气焰更胜,目光狠厉,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回身,看了看身后那五个大汉,“等什么,抓住她们,都给我往死里打。”
几个大汉愣了愣,视线胶着在绝美女子的身上,满是不敬和猥琐,时不时地咽上几口口水。“夫人,不只是来吓吓她吗?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我们,我们也不好做人。”
怒目圆瞪,“有本夫人在,怕什么!她就是个狐狸精,老爷不过一时猪油蒙了心,被她迷惑。”探头看了看,“还有屋里的杂种,找个深山,扔了。”
白萱实在坐不住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难道就没有一怜悯之心,一群人合起来欺负孤儿寡妇,着实是气不过。看了看容宸依旧淡定无波的面色,也不敢去违逆他,气鼓鼓着脸,只能干生气,不断地深呼吸提醒自己平静下来。
五个大汉彼此看了看,也是信了华服女子的话。一人抬腿便往屋内走,被站在门口的绝美女子侧身挡住。他摸了摸下巴,猥琐的目光打量着她,而后咧嘴笑了笑,一手推开她,还趁机在她身上摸了一把。那色迷迷猥琐的模样,看得白萱阵阵作呕,她紧紧攥着拳,手指弯曲放在唇边,咬出了一排贝齿印,好想去帮帮那个女子。
绝美女子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转身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只见屋内,一老妪面容失色,仓惶地跑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华服女子一愣,而后跪地哭求,老泪横流,“求妇人看在老身告诉您徐夫人,啊!不对,不对,那个贱人住处的份上,您就开开恩放过老身。老身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镇里。”
华服女子冷笑,“你倒是会见风使舵。”抱着胳膊斜睥一眼,面露凶相,“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多一句,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老妪连连磕头,冷汗连连,“夫人放心,老身,老身知道了。”
“滚,有多远,滚多远!”
老妪抹着泪起身,战战兢兢,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
…………
大汉单手托举个包着薄被的婴孩走在前面,绝美女子慌慌张张地随在身后出了正屋,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孩子,束手无策。满眼乞怜,拉着大汉的衣袖,又怕大力伤到孩子,眼泪如脱了线的珍珠一般夺眶而出,“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哭声凄切,闻者动容,不过在场的一干人却个个心如硬石,毫无怜悯之意。
华服女子看着自己精心修剪擦涂的蔻丹甲,满脸的不耐烦,回身对着一个弯腰颔首,姜黄的脸上长满脸络腮胡子,贼眉鼠眼的男人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人连连头,笑意猥琐,一双眯缝的眼睛四处打量,轻飘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眼神有意无意地瞄着绝美女子衣袖垂落的皓腕。“夫人放心,的们知道怎么做,一定让夫人您放心。”
华服女子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绝美女子,冷冷一笑,满眼恨意,“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本夫人今日就成全你!”甩了甩袖子,没做过多停留。
女子刚走,五个大汉便凶相毕现,步步逼近那个美丽女子。
“你们要做什么?”女子惊恐地捂着胸口也是连连后退。
“做什么?”抱着婴孩的大汉笑了两声,看了看一边的那个姜黄脸的男人,摸了摸下巴,“呵呵,大哥,你我们能做什么?”
“美人儿,哥哥们一定会温柔对你的。”另一大汉凑上前去,眼神迷乱,就要伸手摸那女子,却被女子身边的女孩一口咬住了手。一阵吃痛,呲牙咧嘴,抬脚便踹,跟着大手一挥,女孩便被踢出了数尺远。
“柳——”女子捂着嘴,惊呼,要上前去,却被几个人围住,“美人儿,伺候好哥几个,让哥几个舒服了,也许我们可以考虑放过这两个崽子。”
“呸!不要脸的混蛋。”女子美目怒视,咬着唇瓣渗出血丝,却是愈发诱人,“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就不怕报应。”
“报应?哈哈……你看着了吗?美人儿,老天没时间管那么多的,哈哈哈……”
容宸蹙着眉,无奈一声叹息,牵着死死地咬着牙,早已气红得煞白了脸的白萱,腾云而起,不想再让她继续看下去。
白萱怒不可遏,气愤不已,恨不得将那几人鞭笞杖责。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怎样的心肠歹毒,能让他们泯灭了良知,竟连襁褓里的婴儿和幼女都不肯放过,对刚刚产子,身体虚弱的女子也能痛下狠手。
眼睛定定地看着院的方向,流云已远。白萱耳中依稀还能听到女子声嘶力竭,凄惨的哭喊,女孩不断拍门边哭着边喊着‘娘……’,婴孩哇哇的啼哭声,以及那几个男人猥琐的笑声……
…………
天高云淡,蔚蓝的天空中,大雁成群结队地向南飞去。高处俯瞰,峰峦重重,一地枯叶。金灿灿的麦穗,弯着腰,沉甸甸的分量,预示着又是丰收的好年景。枫树叶子黄了,垂在树上,满枝黄花;飘落在空中,打着转,像只只黄色的蝶儿;落在雨后的积水里,仿佛是金子做的船。
山,一座孤亭,白萱凭栏倚靠,看着渺远湛蓝的苍穹,远方连成片的壮阔景色,秋水与长天溶作一色,许久后,才渐渐平复了怒气。依旧看着前方没有回头,支着下巴,话音夹杂几许惆怅,“神尊,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容宸负手立于白萱身侧,山的秋风吹起他的墨染发丝,白衣单薄,袖袍翩飞,淡然离尘。清冷如水的声音,的却不是他们后续的故事,“是否觉得那个女孩有些眼熟?”
“嗯?眼熟?是有些眼熟,柳……”白萱连忙回头,怔怔地看着容宸,“神尊的意思是,是那个女孩是柳?”
容宸微微颔首,“这是她与箖霄之间因缘纠葛的开始。”
“柳与箖霄?”白萱听得越来越糊涂。在柳同她的三生情劫里,故事的最后才有箖霄的出现,那时他已为上仙,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刚刚接任九州山掌门之位?
“可是有疑惑?”
白萱连连头,“嗯。”
“既然你阴差阳错地入了这个幻境,便遂你之愿,看完这个故事。”
没有得到期盼的答案,但心下却释然,白萱抿起唇角笑了笑,扯了扯容宸的衣袖,将手握拳放在他的掌心。叹了口气,想起了那日烛火摇曳下柳的表情,她亦有些感伤,怅然不已。回想起刚刚的那个女子,耳边彷佛还能依稀听到她凄惨的哭喊声,身子不禁有些瑟瑟发抖。“刚刚那个女子究竟做错了什么,是杀人放火还是烧杀掳掠了,会有这样的境遇?”
容宸依旧面目清冷,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弯曲包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目视远方,声音清冷如霜雪,没有丝毫起伏。“这世的她确是没有做错任何事,与徐家之子青梅竹马,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徐生一朝状元及第,却被姜氏心许。姜氏仗着姜家的权势,硬是逼着徐家将她扫地出门,妻反倒是成了妾。”
听罢,白萱吸了吸鼻子,心中惆怅,叹了口气,“凡人有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今看来也不无道理!为什么恶人逍遥自在,受苦受难的却总是良善之人?”咬了咬唇,“所谓的善恶有报,天道轮回,难道都是假的?”
淡淡地看了眼白萱紧紧皱着的眉头,清冷的声音,优雅从容,“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要看你身处什么位置。可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过的话,要你懂得明辨是非,不要心存偏颇?”
白萱了头,“记得。”而后却是睁大眼睛看着容宸,心中疑惑,幻象竟然还能这么真实,连神尊同她过什么话都知道?
“可是觉得这样的命格对那女子不公?”
嘟着嘴,又是了头,那个女子都这样可怜了,分明就是命运不公嘛!“司命所定的命格为何都这般悲伤?”听着容宸的话,眸子不住地打量着他轻启的薄唇,依旧略失血色,清冷的俊颜,明明就在身边,可还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疑惑更甚,幻境之中的他竟连语气神态都与真实的他那般相像!
“天道有序,往生轮回,虽然残酷,却绝对公平。你只看到她今生的种种磨难,可曾考虑过她前世是否是奸恶之辈?”
对上容宸洞悉世事的水眸,白萱一时哑然,而后红着脸,摇了摇头。
“自创世之初,天道循环,虽有变数,但终究处于平衡。生而为神,只需守护即可,众生各有缘法,却也不可过多干涉。凡人不明所以,将一切不顺意之事归结于命运,然司命所定命格,只一生中几处大劫。从善亦或是为恶,也完全是他们自己所选。”
白萱想了想,方才的气愤不已,如今容宸一番话,尽数消散。侧身倚着栏杆,支着下巴,俯瞰山川河流,一阵秋风袭面,不禁清醒了许多。
凡人困于命数,神亦逃脱不了天命,不过都是在这局中苦苦挣扎罢了。唯有他,凌驾于六界之上,纵览全局,数千年来,心如止水,冷眼旁观。
白萱回头,眸子看向容宸,闪过一丝痛色,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身在高处,难免孤寒。那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他为何要同她‘喜欢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在紫微宫中五千年避世不出。
心下有一丝不明,“可是……凡人能看到的只有那一世而已,至于是否会有果报,他们看不到,所以有些人便不会去信。这样做难道不会让恶者得志,善者心伤?”皱了皱眉,仰头看着容宸,“人心易变,久而久之,难免会驱善从恶,世间还会有人笃信善念吗?”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只是世人多不觉悟,无法洞察。”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冷香悠远,淡看天际云卷云舒。“当众生皆不畏轮回,不敬苍天,那时便是神佛退位,魔来统御世间。你只需记得我的话,将来无论你有多大能力,都不要妄为,去参与神魔的纷争。”
白萱懵懂地了头,然后有些撒娇意味地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仰起头,笑靥绽放。
容宸低头淡淡地看了看白萱近在眼前的笑脸,如一抹华云,灵秀天成。眸子亮如星辉,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飒飒秋风,袭卷着丝丝清冷的香味,他有片刻失神恍惚。极目远眺,心下动容,执手相依,与子偕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修了五千年的无心之道,所求的心如止水却抵不上这一刻内心的平静安然。
倏尔的沉默,清脆柔和的嗓音,“无论将来会怎样,只要不令他为难,我都会一直留在紫微宫里。”语意坚决,美目流盼,清澈而坚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容宸一顿,迅速收回远眺的视线,与白萱对视,古井无波的清冷面色上终于有了一丝不自然,心池划过数道涟漪。别过头去,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方才的慌乱。
白萱见他如此,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容宸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他也算活了上万年了,竟然被她一句话轻易乱了方寸。
她起身,拂了拂衣摆,面朝着远山,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些话,我都是藏在心底的,对他却是永远不会出口。如今对你了,心里倒是舒服许多。”
容宸微微蹙了蹙眉,“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执着,令自己痛苦?”
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愿意呀!”羞赧地一笑,“你应该也从未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会明白这种身不由己。他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强求,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容宸一时沉默,心生不忍,优雅地抬手取下落在她发上的那朵金黄色的花瓣,微抿着唇角,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
白萱一惊,从未想过他会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面色微红,心阵阵悸动,脑子里空得像被洗过了一般。
一时间,两人静默相对,容宸亦有些尴尬。枫叶飞旋下落,绽放一地金黄,时光静止,只觉得似水流年都成了虚无。
“是那个女孩!”白萱感觉自己脸颊烧红,意识到自己不该过于沉浸在这个梦的幻境之中。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迷惑,无论噩梦还是美梦都有醒的时候。若是心困于此处,她以后要如何掩藏心意,平静地面对梦境之外的他!侧过头,恰巧看到柳抱着那个婴孩儿,正惊慌地往山上跑来。连忙松开容宸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趴在栏杆上,望向山脚下。不断地深呼吸,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吓人。
容宸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眼含笑意,她倒是清醒,固执地将他视为幻象。若不是她误入了这水镜之中,他却是没有机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或许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前途未知的情况下,她都有胆子一搏,他还有什么理由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