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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狐灵儿

寤梦三生 水玉玄丘 5652 2024-11-18 09:10

  仙灵殿内,燃着沉水香,雕梁画壁,紫水晶玉璧,珍珠卷帘,宽大的檀木床边悬着鲛绡帐,帐上细绣着银线白茶花,风起绡动,隐隐能看到榻上的青玉枕,枕上美人沉睡不醒,精雕玉琢的侧颜掩于帐后。

  一根银线从鲛绡帐中延伸出来,容宸坐在紫檀木桌旁,玉指轻搭在银线上,清冷如霜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倒是负手立于床榻边的慕容勋满脸焦急,微蹙着眉头,明黄色镶金边袍子,高贵清雅,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远远地看着容宸,焦急地轻声询问道:“先生,玉贵妃的病,如何?”

  容宸没有答话,玉指在银线上轻了三下,缓缓提笔写了一副简单的方子。白萱就站在容宸身旁,悄悄地瞥了一眼,人参、白术、白茯苓、当归、川芎等,却是一副补血养气的方子。

  慕容勋疾步走过,接来方子,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却没有迟疑,交给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黄公公,“给太医,按先生的方子煎药”

  “诺……”黄公公慢慢地退出了寝殿。

  “你们也都下去吧!”慕容勋屏退了仙灵殿的一众宦官婢女,“先生,玉妃,她……还能撑多久?”

  白萱惊讶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人间帝王,原来他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杖责那些揭了皇榜却治不了狐病的人,她还以为他是个好色的昏君呢,如今看来却也不是。

  “半月。”

  容宸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给了慕容勋心头重重一击,微蹙的眉头,化不开的哀愁,从先生进门开始,他便知他不是普通人,他的话他又怎能不信,半月……半月……半月过后,便是阴阳相隔,纵是万般不舍,又能如何?凝视着鲛绡帐那若隐若现的玉颜,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扶着桌子,方才坐下,这位坤元皇朝最年轻有为的皇帝,面对命运,他也无能为力,抚着额,“委屈先生与高徒先暂住在丛云居。”

  白萱频频回首,担忧地看着鲛绡帐,就算狐做了什么错事,她也希望能竭力护它周全。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容宸,碍着慕容勋在侧,咬着唇,将要问出口的话强忍了下来。

  …………

  丛云居名字取得倒也应景,坤元皇朝气候适宜,满院子的白玉兰盛开,加上堆积的积雪,层层叠叠,远观确如丛丛白云。

  容宸和白萱申时便住进了这丛云居,终于只剩下二人,她自然问起了狐的事情,而容宸却没有什么,只是让她耐心等到入夜,一切自会知晓。

  白萱无奈,只得在丛云居中四处转转。下过雪的空气,有些微凉却很清新。那绵绵细细的白雪,将天地连接在一起,银装素裹,浩然一色。琼枝玉叶,雪中漫步,会听到‘咯吱,咯吱’欢快的足音,身后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脚印。

  丛云居中的两个婢女木兰和玉树正在忙着扫雪,大大的竹扫帚掠过,地上留下了乱七八糟的划痕,很是刺眼,一旁却堆了数个雪堆,有的基本已经有了雪人的样子。

  见到白萱,两人连忙停了手里的活计,躬身行礼,“奴婢不知,竟是惊扰了姐休息。”

  白萱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闲来无事,四处看看。这丛云居没有别人了吗?”

  “以前每到冬日,长公主都会来丛云居里堆雪人,可是……”玉树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悲伤,“自从长公主走了以后,便没有人再来这里了。”

  凡间女子年纪轻轻便许婆家,以慕容勋的年纪来看,长公主必然早就已经离宫嫁人。看着玉树的样子,白萱想这长公主平日里应是待人亲善,便了几句安慰的话,没想到玉树却是红了眼圈。

  “玉树多嘴!”木兰吸了吸鼻子,斥了她一句,眼里隐隐有泪光。

  玉树咬了咬唇,委屈地唤了声,“木兰姐姐……”侧过头,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

  木兰对着白萱轻轻福身,微微笑了笑,谦卑有礼,“主子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不敢妄言。天气寒凉,姐还是早些回屋歇息吧!”

  白萱见二人异样,也不便多问。指了指一旁堆积的雪,又指了指快要堆好的雪人,“这也要堆成那个样子吗?”一时起了玩心,弯起嘴角笑了笑,“我帮你们堆吧!”拢了拢白狐大氅,蹲下身,向上拉了拉袖子,露出皓腕,开始握起雪球。

  木兰惊呼,“姐,这雪凉得很,您怎么,怎么能……”

  “没有关系。”白萱起身折了枝玉兰,插在了雪人头上。而后拍了拍手,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回身,看到玉树和木兰也正愣愣地看着那个插着玉兰花的雪人,眼睛红红的。“怎么了?这花是不能折的吗?”

  玉树摇了摇头,“长公主殿下也是,也是喜欢给堆好的雪人插上玉兰花,”胡乱地抹了抹眼睛,笑了笑,“是要给她的东西都做上标记。”

  “可惜我是无缘见到长公主了。”白萱倒是有些遗憾,弯腰捡起两个雪球,坏坏地对着玉树笑了笑,“木兰,玉树,心了哦……”便把雪球砸了过去,木兰抖了抖砸在身上的雪,愣了愣,与玉树相视一笑,两人也蹲在地上开始握雪球。

  白萱又偷袭了几个,还好她有准备,正在暗自高兴,木兰玉树两边儿各飞来一个,见状不妙,连忙捂住脸,“不许打脸的哦……”

  …………

  三人在院中闹着笑着,不觉中也已到了酉时,木兰和玉树被总管公公唤去,只剩白萱自己在院中,看着地上还剩了一个雪球,不能浪费了,捡起来,插了朵玉兰花,然后闭着眼睛原地转了一圈,随意地扔出去,脱手的瞬间急忙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特殊的雪球会砸向哪里。下一刻她就后悔了,连忙捂住眼睛,转过身,故作赏花的样子,就差没吟几句应景的诗。

  容宸刚刚推开门,就见一个插了朵花的圆滚滚雪球朝着自己迎面飞来,云淡风轻地一眼,雪球便定住了,而后打了一个转儿,原路返回,正好砸在了白萱的后脑勺上。

  “啊——”雪球砸得倒是不重,不过砸落的雪滑下发丝,落在颈上,传来丝丝凉意。白萱被冻得一激灵,哪里还顾得上形象,胡乱地抖落掉衣衫里的雪。

  那朵白玉兰簪在发上不肯下来,白萱低着头双手摸索着发髻寻找。

  “只顾着胡闹,不冷吗?”容宸踱步走到她身前,眉眼之间盛满笑意,两指拈下玉兰,消了落在她身上的雪。修长的玉指拢了拢她的大氅,双手覆上她冻得白里透红的耳朵,丝丝暖意一直延伸至心底。

  白萱微微抬起头本来想认错的,可是话到嘴边儿,凝视着容宸的双眸,其中的笑意和宠溺让她沉沦。摇了摇头,脸上渐渐漫上红晕,如今面对他的亲昵举动她仍旧会害羞。

  容宸却是低低笑了两声,牵上白萱的手,“回屋?”

  “嗯。”

  “……”玉树远远地看到立于玉兰下的白萱,刚要唤她,就被木兰捂住嘴,拉到一边儿,木兰松开手,对玉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玉树迷惑地了头,又看了眼白萱的方向,无边雪的世界中,一对璧人立于玉兰花下,互相对视,情意绵绵,一副浑然天成的画境,恍然大悟而后又疑惑道:“他们不是师徒吗?”

  木兰摇了摇头“你见姐唤过先生‘师父’吗?先生看姐的眼神分明是不一般的……”

  “也是。”玉树捂着嘴偷偷笑了笑,“木兰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姐与公主很像?”

  长长叹了口气,木兰一瞬不瞬地看向玉兰树下,一句话得颇为感伤,“可是公主却不像姐这般幸运。”

  …………

  云际穿窗月,风儿透疏棂,夜色已深,却已是亥时。

  白萱趴在圆桌上,一手挑着烛火,看着偶尔窜起的火苗,“夫君,狐真得会来?”

  “不来?它还没那个胆子。”容宸为其诊病时,在银丝上轻三下便是示意她三个时辰后来见他,那胡灵儿也算是聪慧。

  白萱刚要接着,倏然觉得周围隐隐有杀气,忙住了口,紧张地看着容宸,指了指门外。

  容宸轻拂衣袖,门大开,一道紫光竟是迎面向白萱扫来。转了转手中的玉笛,飞出,悬于半空,挡在白萱面前。那光接触到玉笛便被按原路打了回去,击倒园中几棵玉兰树,接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闷哼声,容宸收回玉笛随意放在手边。

  看着这一幕,白萱惊讶地合不拢嘴,那只毛绒绒的狐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修为了?刚刚那女子靠近门口时她便觉得很强的压迫感,少也有五千年的修为。那一道紫光若是真的打向她,现在她早魂飞魄散了,可是……容宸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还回去了?

  “狐是不是受伤了?”听到那声闷哼,白萱连忙就要起身查看,却被容宸拉回。

  微微蹙眉,显然是有些不悦,“它不顾情意想要伤你,你还计较它的死活?”

  “我……”白萱咬着唇,又坐回了凳子上,手里死死地攥着衣角。静兰轩中,她从未亏待过它,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绝杀,怎能不心寒!

  “进来。”容宸蹙着眉,看向门口缓缓道。

  一红衣女子踏月而来,身段妖娆,媚骨天成,一挑眉一颔首都是入艳三分。捂着胸口,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媚眼如丝,极尽诱惑,一双勾人魂魄的眸子直视着容宸,却从进门一直没有看向一侧的白萱,“女修为不够,听凭神尊处置。”声音也令听者浑身酥麻。白萱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妖媚的女子,仿若她天生便有祸乱众生的本事。

  受控于媚术,白萱恍惚地转头痴痴地看着容宸,眼神有些涣散。

  容宸手指在白萱的眉心处轻了一下,银光闪烁。皱了皱眉头,厉声道:“收了你的媚术。”

  胡灵儿自嘲地一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她果然是在负隅顽抗。神尊亲临,哪里逃得过,双膝跪地,将那支偷来的白玉兰簪子双手奉上,“狐未曾祸乱人间,害人性命。”

  拂了拂衣袖,收回簪子,递给了白萱,“本尊自是知晓你在凡尘所作所为。”

  白萱接来簪子,攥在手里,也是没有再去看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此时的她是胡灵儿,已然不是静兰轩里那只乖巧喜人的灵狐。若是之前,白萱私心袒护她,如今也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如何处置,已与她无关。

  “狐自知有罪,但心愿未了,恳请神尊再宽限几日。”

  “你本是静兰轩的灵宠,去留需问你的主人。”

  胡灵儿听罢,一愣,才转过身看向白萱,眼里的神色很是复杂。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主人,您还记得红莲天火下被扔出远古神界的那只灵狐吗?”

  白萱面露惊讶,攥着簪子的手紧了紧,“真的是你?”

  “嗯,是我。‘灵儿’这个名字也是您取的。当年您破了结界,匆忙奔去天之极,我不放心,一直随在您的身后。结果被天火灼伤,本来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您去而复返,将我和寒玉剑一同掷出了神界,如此才有了今日的胡灵儿。”看着白萱,却是泪流满面,“可是,灵儿对您却是又爱又恨。活下来未必是好事,您知道那千年的孤寂,无依无靠我是怎么渡过的吗?后来遇到了他,本以为,遇到了心爱之人,可以与他厮守终生,却是……”已然泣不成声,“却是错付了真心,换的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白萱也是死死地咬着唇,眼泪止不住地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不是你的错,你给了它最可贵的生命,是它不知道珍惜。”容宸扶着白萱的肩膀,见她哭,他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蹙着眉,看向胡灵儿,“你要找的不是慕容勋。”

  “不可能……不可能……”胡灵儿紧紧攥着拳,指甲仿佛都要嵌进掌心,咬着薄唇,一时有些涣散,喃喃自语,而后却又眼神犀利,下定了决心,恨恨地道:“就算不是他,凭那副相貌,他也该死。”

  “你当真如此恨他?”

  胡灵儿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这种薄情寡义之人,我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诅咒他魂飞魄散。”

  她恨前世没有机会让泽渊生不如死,他轮回转世的今世,她定要他生不能,死难求。可是他身上却有神力护佑,她杀不了他,那便让他断子绝孙,他爱的人她要他们全部死尽,她要让他生无可恋,就算天命反噬又如何,她亦不悔。

  “灵儿放手吧!慕容勋的命格乃是天命所定,反噬之力不是你能承受得了,跟我回静兰轩,好吗?”白萱不知道该怎么劝胡灵儿,如果她还不放手,那最后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天命的权威从来都毋庸置疑。

  容宸一道银光打向胡灵儿眉心处,闪了几下,隐于无形,“本尊给你两个选择,要不放手,半月后送你轮回,要不今日本尊便成就你魂飞魄散。”

  胡灵儿意识涣散,闭上双眼,彷佛灵魂离体,远赴那场前尘中,沦陷在往事的痛苦中,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白萱疑惑地打量胡灵儿,再看看容宸,方才见他出手,她着实吓了一跳。看胡灵儿的样子,容宸应是让她看到了往事,不过是什么往事能让她有这么痛不欲生的表情,悔恨、绝望、自责……

  胡灵儿缓缓地睁开了眼,平稳呼吸后,朝着容宸和白萱三叩首,“请神尊十日后送狐重入轮回,他换来的这条命,我要好好爱惜。”泪珠儿纷纷夺眶而出,“狐自会断了慕容勋的念想。”

  “灵儿……”

  胡灵儿抬头看着白萱,略显魅惑的眸子中一片清明澄澈,“主人,原谅灵儿的任性,不能再陪伴在您的身边了。灵儿只是这些年来的委屈无处发泄,才会傻乎乎地去伤害最亲的人。知道神尊在此,会护着您,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要伤害您。”俯身贴着地面,又叩了三个头,“谢谢您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让我能够遇上他。无论是悲痛,还是喜悦,只有活着才能经历,是我自己不知道珍惜。”

  胡灵儿踉跄地出了门,借着月光缓缓向仙灵殿走去,抬头看着皎月,笑了笑,泽渊没有负过她,他还是爱上她了,这便够了,足够了……

  她害了慕容勋的皇子和公主,改了命格遭天命反噬如今只剩了魂魄,依附在凡人的躯体上。如若不是神尊让她知晓了前尘过往,她会依旧执迷不悟,那么魂飞魄散是她唯一的出路,生生毁了泽渊的心血。从头至尾错的都是她,而且错得离谱,错得不可原谅。她错怪了泽渊,她误了慕容勋,罢了,罢了,这五千年的修为便算作是这错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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