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弥繁笑着朝阿然走着,将小刀举地高高地,在阳光下很是刺眼,“无事,想来你也不会在意你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若是你乖乖让我剜了,我便饶了你这次。”
“萧姑娘,求求你,饶了我吧!”阿然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全身颤抖,双手捂着小腿,指间溢出丝丝血红。
弥繁笑而不语,缓缓站在了阿然一旁,轻轻呼出一口气吐在白光照人的刀刃上。她饶了她?这人都要要了她的命了,她如何饶了她?她并非温顺可欺之人,正如师父生前所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朝一日她不想留你活路,心软自也是成不了事的。
“姑娘,求求你……饶奴婢一条命吧!”阿然见弥繁拿着一把刀俯身朝着自己戳来,被吓得语无伦次,手脚不听使唤,胡乱拍打着。
“适才听你说什么蛊毒之类的,你都知晓什么,乖乖告知于我,不然……”弥繁的飞刀在阿然面前晃了晃,笑意深沉无比。
阿然何时见过这般可怕的人,面上一副清纯无害的模样,但心狠起来却比宫中那些娘娘都还要厉害几分。腿上的疼痛将她折磨地痛不欲生,索性她便喊出了声:“昨夜陆大人带你回来时,你已昏迷不醒,大夫昨夜也在你身旁忙碌了一夜,今晨我去打听时那大夫说你种了蛊毒,怕是日后无多少光景了!姑娘饶命啊!”
种了蛊毒么?那颗药她到底还是吃了吗?弥繁眸底划过一抹悲凉,转身收了飞刀便往回走,春风拂过时身上穿过几分凉意,将她身后的长发迎风吹动。
阿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面上泪痕未干,捂着伤痕累累的腿便缓缓起身。
倏然间,一股重重的力道自身后传来,她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朝着约有一丈远的悬崖边飞去,只是瞬息之间,尖叫声便消失在崖底,只有微风过处时传到耳边的死亡恐惧。
萧弥繁一身白衣,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帐方向走去,背影中几抹萧瑟露出些许的凉意。她向来不是善良之人,她从不信善有善报一说,她只知晓旁人待自己真心她便会回以万倍真心,但倘若旁人自一开始便想置她于死地,那自己何必再惺惺作态,还奢求那人能够知错就改、放下屠刀。
营帐中气氛一时凝滞,无人再说出些什么,廖寺谨坐在陆离身旁,时不时朝外张望,却听得陆离缓缓开了口:“按理来说公主也应去贵方一趟,我南安也是拿足了诚意,只是倘若贵方执意还要收回金城关的话,那公主也是只能随我们一同回景都了,想必女王定不会因本就靠我方智取的金城关而失了与公主接触的机会吧。”
夏凉国身着藏蓝色锦服的几个年长的男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汇时暗暗点头,随即为首的一位面色有些苍老的男人朝着寺谨方向打量了一会,狐疑顿生。
“早就听闻景都中出现了神似当年皇后的面孔,随即嫡公主便出现了,怎想着贵国定然不会以此来搪塞我方,但今日一见,贵国却是如此的随意,怎能让我方信贵国会遵守协定,依我方看,这谈判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陆离微微蹙眉,一只手抵着下巴轻轻摩沙着,任谁也听得出夏凉一方怀疑寺谨身份的真假性,只是他如今又能如何呢?这些年来,寺谨究竟经历过何事,究竟为何会这样做他都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司大人这是何意?本公主身份南安无人不知,女王也未说什么,但司大人却如此抵制,难道司大人是瞧不惯本公主么?”廖寺谨柳眉微蹙,优雅从容说道,即便是如此不合时宜的话自她嘴里说出却有种天生而来的压迫感与尊贵感。
话毕,陆离便微微侧头,余光扫向了一旁高贵典雅的女子,他记忆里的寺谨温顺乖巧,单纯善良,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定然是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事还有他未查清的事。
众人一时无法反驳,这公主身上的这点气度与尊贵倒与先皇后所差无几,虽说容貌差了一些,但到底便是这种感觉了。
“公主此话差矣,并非微臣对公主有偏见,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公主莫要偏了几分。夏凉与南安的协定到底有所不妥,金城关本就是南安先挑起的事,若是不收回南安,又怎会安民心?”夏凉一方的司大人悠悠说道。
寺谨也一时哑口无言,的确,今日的场合若按照自己如今的身份来说自然是参与不了的,家国大事,怕是自己多说一句,形势便会变上几分,但自己只求此次能够不湿鞋便好。
陆离也朝着门外瞧去,若是按照苕青平日里的速度,此时人应该带到了,怎地今日会如此慢?
只见门帘外人影一闪,阿然便悄悄入了门,径直朝着寺谨方向走去。陆离微微一怔,随即便迅速掩下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诧异,挺了挺背,坐的笔直。他竟然还小看了这人,既然如此,怕是有好戏看了。
“司大人,金城关如今百姓安乐,在谁手中又有何差异?贵国若是以此来说事,怕是于如今国泰民安的南安来说也是好事。贵国今年遭逢天灾,怕是再如此执拗下去,坚持不了的绝对并非我南安!贵国可以好好思量思量!”陆离抿了一口茶,泰然说道。
夏凉几个老臣私底下窃窃私语,陆离也不急,如今来说,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阿然低着头用极其小的声音对寺谨说道:“公主,那萧弥繁已被我杀了!”
寺谨面色一沉,急忙瞧向了一旁若无其事的陆离,暗自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回复道:“回去再商议此事!”
“陆大人,条件可以暂时不谈,只是本官有些问题想要求教公主,若是公主都能答上来,夏凉便无条件答应贵国要求。”司大人商量好后,面色微微有些踌躇,再次瞥了一眼对面端庄大气的寺谨,郑重其事地说道。
陆离点了点头,瞧向了寺谨,嘴角轻轻上扬,投以安慰神色。几个问题便能换回几座城池,果真是大手笔。
司大人缓缓站了起来,在他的案桌让徘徊了几步,问道:“公主自小可是跟着何人长大的?”
“南安国罪臣廖忠明!”
“那公主可认识魏煜?”
“……”寺谨有些茫然,扭头瞧向了陆离,却见陆离一派从容,并未回应她,心中忐忑之余便释然了,“并不识的。”
对面案桌上连连咋舌,一阵唏嘘。
“公主竟不识得魏煜?”似是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司大人声音提高了几分。
寺谨心中有些慌乱,闪烁其词,“许是……认识,但时日长了……”
“魏煜,乃是曾经南安曾经威名远扬的镇远大将军,但由于一些原因失踪了多年,曾躲在南安国茂令县浮玉山中的一个小道观中十五年之久,但……他为了救一个小姑娘,如今已经归天了。”未等寺谨说完,身后的阿然兀地张了口,眸中先是激奋无比,随即便是无边无际的黯淡,撩拨人心。
众人一时哗然,公主身旁的一个丫鬟在如此场合竟然开口说了话,不知礼数不说,最令他们惊讶的是如今已无人知晓魏煜的行踪,她却轻而易举道出了,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人似是对魏煜有着什么感情似的。
“阿然!闭嘴!”寺谨面色阴沉,今日这阿然不知是不是脑子有了什么问题,竟这般不懂规矩,要知晓这可是两国谈判的重要场合,日后这个侍女绝对不能用了!“诸位大人,下人不知礼数,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本身就是严肃的场合,所有人也不再去追究什么,但方才这侍女的模样却实在令人起疑。陆离面上波澜不起,反而更加的坦荡了。
司大人干咳一声,满脸堆笑,“那公主可有什么乳名之类的?又怎到了廖家的?”
寺谨冷笑一声,“司大人如此盘根问底,说到底就是不信本公主的身份,自小被廖家人欺瞒,自小本公主便唤寺谨,并未什么乳名之类的。”
“公主莫要多疑,只是老臣实在得例行公事,女皇交代如此,老臣也是奉命行事,最后一个问题,公主与南安宁王可有何关系?”
“并无关系,本公主并不认识宁王。”
阿然蠢蠢欲动,手中捏了一把汗,瞧终于有可以插的话了,便急忙说道:“诸位大人可识得宁王与萧婉玉?”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雷电一般在营帐中炸开来,众人先是喧闹一番,随即司大人便拍桌而起,“小小婢女,竟如此大胆!当着我夏凉众臣的面直呼女皇名讳,陆大人,此事夏凉定然不饶!竟被婢女如此蔑视!简直是奇耻大辱。”
女皇,女皇,女皇竟然是萧婉玉!萧婉玉竟然是女皇!那当初南安先皇后便是萧婉玉!阿然愣在了原地,一切迎刃而解,目光扫向了自己面前华贵的人。果真,果真自己是被她欺骗了!
陆离缓缓放下了茶碗,笑若春风,“大人何必声严厉色,何不听听你口中这婢女的说法,还有我们这公主的说法。你说是不是,萧——弥——繁!”
萧弥繁!
她竟然姓萧,她竟然也被唤作萧弥繁,司大人一向沉稳的面色也不禁动容。
寺谨面色更是青一块白一块,明明是阿然的模样,这陆离拆自己的台也不至于此时就这般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面子!但接下来身后阿然的带着笑意的说法更是令她恨不得撕了萧弥繁。
“陆大人果然好眼力,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弥繁急忙转过身再面上胡乱抹了一番,多亏自己再耳后藏了一点那个换颜药,不过她到底是佩服陆离的,这样都被他瞧了出来。
转身时,众人一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