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来,萧弥繁面上终于绽放出一抹笑,她还以为越磐真会派人出来接她,未想到真找了个有趣的,纯黑的蝴蝶她还从未见过呢。
不知行了多久,待走到尽头时,一片亮如明镜的湖泊自其中传来。蝴蝶停也未停,便上前去了,只是一瞬间,蝴蝶全部“投湖自尽”。萧弥繁震惊之余,缓缓蹲了下来,伸手触碰到晶亮的水时,猛然顿悟,也一并跳入了湖中。激起一阵白色的水花。
不远处的树上,藏匿着的几个黑衣人瞧见这一幕,顿时跃下了树,急速朝着湖泊而来。
“怎么办?”一人问道。
“她怎地会投湖自尽?还选择这么远的地方?”黑衣人愁眉不展地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莫要多说了,倘若我们让她就这么死了,怕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们。”
二人面面相觑,踌躇了半晌,也随着萧弥繁一并跃入湖中。
弥繁再次睁眼时发现已然到了一个较之开阔的地方,周遭竟是那片竹林,只是不同的是,毒雾似是少了一半,黑蝴蝶在她眼前振翅而飞,她吞了个药,便走了进去,思量着这外头的障眼法竟这般厉害。她刚触碰到湖面时虽说一阵凉意,但却不见她的手被浸湿,她便察觉到有端倪,果不其然。
自林中时,她便听见阵阵埙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定然是越磐谷主吧,她知晓每逢他心情不好或是太好都会拿出埙来吹一吹,今日他又是如何?
刚一出林子,便瞧见越磐一身白衣,背对着她,在一株海棠树前,拿着一个黑色陶埙吹着。
手指转换之间,音律缓缓流淌,曲中道不尽的相思与挣扎。萧弥繁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何时,也早已融入曲中,两行清泪顺势流淌。
“一脸的伤情,离开才不过一月有余,怎地成了这般模样?”越磐放下了埙,语气温和,却不曾转身。
弥繁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音之中,一时怔怔地抹了眼泪,嫣然一笑,“若是当初听你的不离开谷中,想必现在一切都还好。”
“我说过,药谷永远是你的家,你若想回来,随时便可以。”越磐转过了身,瞧见萧弥繁面上的风霜和悲伤时,眼底一抹疼惜缓缓浮上,他也未曾掩饰,上前递上了一块白色手帕,“你受过伤?面色到如今竟还这般难看。”
“到底是神医,何事都瞒不过你。”萧弥繁说着便朝前而去,二人一时并排走着。
“方便说吗?”
“越大哥,此次我来谷中,想同你寻一点药。”弥繁眼底水雾缭绕。
越磐未回答,只是侧头凝视着萧弥繁,良久,才叹了口气,“是为那日在谷外的男子吧?”
“嗯……”萧弥繁垂首不语。但却无声胜有声,若说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越磐谷主,许是熟悉,又许是相似,很多时候,她不必将话说出来,他便懂了。
越磐缄默以对,二人只是一齐朝前走着,不知去何处,但就是向前而行。宛如从前一样,越磐去采药时,她也是这般随一路,二人不必说话,但却不会尴尬。路上遇见了许多的熟悉的药民,一一同弥繁打了招呼,有的甚至还寒暄了几句。然而,最令弥繁感动的还是每个人基本上都会问她发生了何事,面色苍白,似是害过病一般。
越磐带着萧弥繁去了放着草药的竹屋,彼时,外面的阳光已变成暖橘色,热气少了一些。
屋中一股淡淡的药味,甚是好闻,萧弥繁甚是享受这种味道,她一直在想倘若肃尧听她的劝,与流玉就在药谷,怕是就没有这一个多月来的这般多的琐事了。只可惜,如果这个词永远是懦弱者才有的事。
越磐寻了许久终于拿出一个酒红色的瓷瓶,拿了端详了半晌,说道:“比起杀了那人来说,遗忘怕是最狠的报复,你若是想好了,就拿着这药。”
萧弥繁伸手接过了瓶子,仔细地瞧了半天,有些愣神,那人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了起来。
“小道姑……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
“你又怎说不爱?次次你遇到危险,次次你危在旦夕,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必再救你,但瞧见你稍微疼一下我便不由自主紧张。我深知自己有愧于你,助你寻到父母,我知晓自己配不上你,我知晓唯有自己有权利了才能够娶得了你。”
“莫哭……都是……我的错……莫哭……你半醉的笑容……我……我最……最喜……欢……”
他爱吗?他不爱吗?
萧弥繁不知不觉中嘴上浮上一抹苦笑,能够令她这般无数次怀疑,无数次质问自己,他定然是不爱的。既然他心中也无她,她何苦念着他,想着他,遗忘或许对谁都好。她曾在药谷中瞧见一对夫妻,当初女子因无法医治好的病将要归天时,便骗自己的丈夫吃下了这药。果真,到后来女子死后,男子依旧快乐如故,却再也未寻到过其他人。旁人说如此也好,但只有她瞧见男子是痛苦的,如今她呢?
“既然为此来了药谷,自然是想好了。”萧弥繁潇洒回答道。
越磐眉头轻轻一皱,温言道:“此药可令你忘记你心中常常思念之人,也可忘记伤你之人,感情一事最难逃脱,你若是选择此药,自此你与他便是陌路。令你如此痛苦之人,忘记也罢。”
萧弥繁盈盈秋水的目光中阵阵感激,“谢谢你,越大哥……”
越磐付之一笑,便转过了身。萧弥繁的性子他是知晓的,若非受伤太深,无论如何是不会选择用遗忘来逃避的,他倒是真想知晓这一两月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不过,她不说,他也不会问,待她想说时自己再听也好。
“流玉因要嫁给肃尧而背叛了我,如今我已不是夏凉的公主了,不过我向来不喜欢那种束缚人的名声,令人心寒的不过是萧婉玉竟从未信过我。”萧弥繁滔滔不绝地说着,那颗药早已下肚,她面上的痛苦也缓和了一些。
“流玉的确太过在意肃尧,我也能瞧出来。”越磐偷偷地打量着弥繁的模样,若是不出意外,只需等一刻钟,药效发作时她便已将那人忘记了。
“弥繁,我……”越磐还未说完,远远便瞧见越蓉提着鹅黄色的裙子跑了进来。
“哥!”
二人不知就里,越磐的话活生生被咽到了肚子里,急忙迎客出去。
“发生了何事?”二人同时问道。
越蓉瞥了一眼男性打扮的萧弥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把便推开了迎来的她,刻薄地说道:“你走开!扫把星!”
“阿蓉!怎么和弥繁说话呢!”越磐急忙呵斥道。
越蓉一张急迫的小脸上几分不屑,又似是想起什么正事一般,急忙说道:“哥!事到如今你还待她这般恭敬,你不知晓,这女人竟带了两个男人到了竹林外,那两个男人不知用的何种办法,此刻竟然入了谷,正在谷口待着,大家已经都过去了!哥,你快去看看吧,那两个人武功还特别高,我们的守卫已被打倒了好些,弓箭手还在准备当中。”
“什么!”越磐与弥繁对视了一眼,几人便急冲冲地朝着谷口而去。越蓉也飞速跟了上去,一把搡开了越磐旁边的弥繁,冷哼一声,“未想到你是这种人!”
弥繁心中一酸,低下了头,她的确未发现有人跟着,武功高强,难道是赵烨辰的人找了上来?或者陆离也知晓此处……
远远便听见谷口激烈的打斗声,而身着白衣弓箭手正趴在谷口的一块大石上瞄准着远处的人。
越磐走过去时便瞧见底下草地上躺了五六个守卫,两个黑衣人还在痛三四个人打在一起,一时难舍难分,但不难看出,黑衣人们武功高强,绝对在那一群守卫之上。
萧弥繁脑中逐渐昏沉,但瞧着那两个黑衣人的衣服似是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再何处瞧见过。
只见三两下以后,一群守卫各个倒地呻吟,越磐愁眉不展,一跃便到了石头下,朝着蓄势待发的众人走去。
“叫你们老大出来!”其中一人甩了甩拳头,狂妄的眼神扫视了一眼周遭。
“不知二位大侠今日闯入我谷中可为何事?”越磐专门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背着手风度翩翩地自众人身后出现了。药民们闻言不约而同地让出了道,越蓉也随了上来,萧弥繁却在最后扶着头摇摇摆摆。
“公主……”一人瞧见了神色不对的弥繁,喃喃说道,随即朝着旁边的人瞥了一眼。
“打伤阁下这么多人甚是抱歉,只是在下们的少主子丢了,我兄弟二人随着少主子才来了此处,阁下想来也是明事理之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绑了我家主子,若是阁下将我家主子交出来便可免去一场不必要的麻烦。”其中一人拱手说道。
越磐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那二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二人腰间的黑色令牌上,嘴角勾起一抹自信有度的笑,“我道是何人这般能耐,能闯入我谷中,原来是夏凉皇室暗卫,你说的你们家主子可是萧弥繁?”
二人面面相觑,拱手说道:“正是!”
越磐目光朝后瞥了一眼,萧弥繁却摇摇晃晃站不稳,眼神迷离无比,眼泪直流。
“公主!”一人不顾面前人是谁,急忙施展轻功,朝着萧弥繁飞了去,一把便扶住了欲要倒地的弥繁。
另一人眸中怒火中烧,顺手便拔起了剑,指向了越磐,冷然道:“你对我们家少主做了什么!”
话毕,却听到另一声急切的呼声,“公主!公主!公主你怎了?”
未等越磐解释,拿着剑的黑衣人便出了招,狠毒之中几分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