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眼中已有了几分怒意,但又有几分怜惜,交织在一起,复杂不已。
“怎么不能?你都能为了你一人的权利牺牲你亲生骨肉,我又为何不能为了师父的仇去杀敌呢?”萧弥繁倔强地昂着头,毫不惧怕女皇威严,语气寒意甚是明显。
“放肆!”女皇兀地拍了桌子,那张与弥繁神似的脸因愤怒而憋得通红,“来人,将着不知规矩的蛮夷拉下去,二十大板!”
萧弥繁忽然冷笑了一声,沉着声说道:“既然当初无畏你的板子,如今还会怕?萧婉玉,你勤勤恳恳一生,到最后又能落的了什么?你护住了夏凉这个国,但是依旧护不了那些无辜死在战乱的百姓们!你只想做个不被旁人所指指点点的皇帝,但你却忘记了好皇帝是护住百姓,无论他们是何人,无论归哪里管辖,只要能够安居乐业,便是他们最向往的!”
“何人教你这样说的?”女皇脊背有些颤抖,面色更黑了,冷漠的目光似是火焰一般炙烤着萧弥繁。
“无人说,我切身体会而已!”弥繁对面她的模样视若无睹,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就不信她真能杀了她不可。
“啪!”桌子上的茶具碎了一地,一旁的宫女从未见过皇上这般愤怒过,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地上,大气不出。
“你懂什么?”女皇凶了一声,指着萧弥繁的手指也一并发颤。
萧弥繁见状,眼底一抹讽刺,随即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慷慨陈词,“您信上也说了,让我去带兵打仗,皇上不可能会食言吧?”
女皇扶着胸口喘着气,不再说话。御花园中只剩几只麻雀在指头嬉闹,偶尔一旁枫树叶子落下,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过了许久,女皇扶着额头才轻叹了一声,怒火都已消失不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太年轻,许多事情都不懂,许多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家国大事朕怎可轻易交给你?若是你实在想去带兵,我便将皇室暗卫交于你,你去了战场他们也会照应你,不过一切行动还是得听将军的。”
“谢皇上恩准。”萧弥繁头碰到地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眼神变得深邃不已。面前那个人是萧婉玉,带她来这个世上的人,但她却这般恨她,没由来的。
“明日便动身,下去吧!”女皇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面上一片疲。
待萧弥繁走远后,女皇望着天空许久,久久无法释怀弥繁方才的话。她还稚嫩地似当初的自己一般,只靠着自己的意志靠着自己一意孤行的想法前行着,不曾睁眼瞧瞧究竟是怎样一片的困境与现实。
叶红果香,阳光也甚是明媚,萧弥繁由宫女领着去了一处小宅院,途径一处朱漆雕花木拱桥时,阵阵笑声从桥那头的花园传来,待她驻足寻声望去时,正好笑声也戛然而止,底下的几人也朝着自己瞧来。
萧弥繁眸底不屑的神色闪过,眼光落到了石桌边的一位身着嫣红金袖襦裙的女子身上,已瞧的出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面上红润光泽,甚是好看。
流玉也瞧见了弥繁,她只是将一身狼狈又风霜不已的弥繁瞧了一眼,便别过了眼,底下了头,拿着绣花针与布料的手有些不自然。
石桌另一头的寺谨将流玉的表现尽收眼底,一副温婉模样,眼神若有若无地瞧拱桥上瞧去,颇为感叹地说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流玉,宫中何时这般大度了,就连乞丐也能收留。近日因战争这夏凉城中不知涌入了多少难民,说是一一收留了,这宫中还了得?”
流玉点了点头,发出微弱的肯定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萧弥繁一旁的宫女偷偷地瞄了一眼萧弥繁的脸色,要知晓这位前公主可是连皇上都敢骂的人,怎能用“难民”,“乞丐”用词来比拟?
“走吧。”萧弥繁置若罔闻,只是背着她那行囊漠不在乎地朝下走。丹青色的衣服上只是沾染了一些灰尘而已,倒也不是太不堪入目。
但既然瞧见了公主,按宫里规矩自然是要行礼的,加之去小宅院这里是必经之处,自然是逃不过公主的眼了。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瞧着萧弥繁的神色,有些犹豫不定地走,脚步越走越慢。
“有何怕的?走你的便是!”萧弥繁声音中多了几分暖意,倒没那么令人害怕了。
小宫女一听,便加紧了步子,未走几步,便到了石桌前,她急忙屈膝行了万福礼。
“奴婢参见公主,见过流玉夫人。”
萧弥繁目光落到远处的山峰上,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对石桌旁的几人似是从未瞧见一般。
廖寺谨薄唇始终带着笑意,瞥了一眼弥繁,便看向了自己一旁的丫鬟。丫鬟自然知晓公主意思,对着萧弥繁颐指气使,刻薄道:“你为何见了公主与流玉夫人不行礼?”
萧弥繁冷冷瞪了一眼那人,便又别过了眼。
“小柔,你如今倒这般不懂眼色了,本公主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人与畜生,是不能较劲的。”廖寺谨将手里的针线活放在了桌上,语中略有责备,又对流玉笑嘻嘻地说道:“你说是不是,流玉?”
流玉身子似乎一惊,情不自禁地便瞧向了一旁的弥繁,却发现弥繁一双似是有着千言万语的眸子也正好瞧向了她,似是被什么扎到心头一般,流玉“啊”了一声,手指便被绣花针戳了眼,鲜红的血滴瞬间渗了出来。
“呀,你怎地这般不小心。”寺谨急忙起身拿着自己的手帕捂着流玉的手,“流玉,你怎地为了个乞丐而分了神,这扎了手指肃尧可是会心疼的。”
“公……”流玉刚喊出一个字,便瞧着萧弥繁忘了一眼,见寺谨目光尽是关切之意,才勉强说道:“多谢公主关心,流玉无事。”
“礼行完了吗?”萧弥繁冷冷地对一旁手脚似是发酸的宫女说道。
宫女噤若寒蝉,纹丝不动。萧弥繁见状,“行完了便走,明日便要出发,若是耽误咯时辰,皇上定然饶不了你。”
寺谨担忧的面孔一瞬便绽放出了笑容,起身说道:“听这声音……怎地这般熟悉?”
说着便走到了萧弥繁面前,上下打量了几转,“呀!怎么是弥繁?你瞧我这眼睛,竟连你也未认出来?”
萧弥繁冷笑了一声,嘲笑的目光投向了寺谨,又对着一旁的宫女说道:“走吧。”
“哎,弥繁这么大的变化,如今在外成了这副模样,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流玉,你与弥繁不是交好吗?怎地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廖寺谨话锋一转,便看向了如坐针毡地流玉。
流玉将手中的手帕攥地紧紧的,眉头紧蹙在一起,才起身腆着肚子朝弥繁走去,低着头声音也甚小,“弥繁,最近可还好?”
萧弥繁瞥了一眼她,漠然道:“拜你所赐,甚是快活。”
“弥繁……”
“不必再说。”
廖寺谨见状,上前一步,便握住了流玉和萧弥繁的手,又温言道:“难得我们姐妹相聚,不如来叙叙旧。”
萧弥繁眼中的厌恶再也藏不住,一把甩开了她细腻的手,她并未用多少力,谁知廖寺谨竟活生生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便狠狠坠地,头瞬间磕到了地上铺的石子上。
“公主!”宫女急忙都扑过去扶寺谨了。
“弥繁!本公主一片好意,你怎么……”寺谨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捂着被蹭破皮微微发红的额头,声音中有些哽咽。
“廖寺谨!我警告你,你若是还想做你这个公主,你就安安分分,你既然要嫁给赵国太子中规中矩嫁过去就行了,莫要再想着在我这占点什么便宜!你以为我还是当初越镇的我么?”萧弥繁径直穿过流玉,竖着食指,恶狠狠地说道:“当初你在山洞中做的那些勾当你当我不知晓?再景都破庙中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荣华富贵,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就好好当你的太子妃去吧!至于赵烨辰,你费尽心机也怕是于事无补了,我与他成亲时会给你发请柬!”
“啊!我头好痛!”寺谨说着便眼神变得迷离,待萧弥繁话说完时,便已不知所云,嘴里还阵阵呻吟,流玉定定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片惶恐之色。
萧弥繁见状,又冷声说道:“若是你死了倒还不碍眼了!至于你……”弥繁转身瞧向了流玉,“你于我无情,但我自始至终倒希望你与萧肃尧在一起的,虽说你背叛了我,我认命便是,日后同肃尧好好生活便是!我并非圣人,说原谅你便能原谅于你,再见时,我与你便是陌生人!”
“啊!好痛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不知为何,本来只是呻吟的廖寺谨又开始喊了,那柔弱无助的声音我见犹怜。
“你闭嘴!”萧弥繁心慌不已,随手便掏出一把短刀,朝着地上的人指了去,令她不解的是,她一直记得廖寺谨多少会些武功,又是军营长大的,不该如此柔弱啊。
“寺谨!”男子声音已身后响起,萧弥繁却似是将身上汗毛都一一拔起一般的惊醒,怔怔朝后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