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青拼死才将受了伤的陆离带了出来,彼时,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
他知晓这群人定是冲着主人而来,因为自始至终都未动一旁惊恐的张晟轩一指头,是以,对方的用意更加捉摸不清。
待到河边时,苕青吹了一声口哨,一旁的芦苇荡中十几个铮铮男子拔剑而出,他将受了伤的陆离扶到本来给他们一行人备好的小船上,便驾船而行。
主人自小沉稳,从不会无所防备以致被来人偷袭,此次这样倒令他十分意外。
“萧弥繁呢?”陆离稍微有了一些意识,捂着肩上的刀口,凤目睁开时,一抹厉色划过。
“主人,她,逃了……”
“逃了?”陆离因激动咳嗽了几声,“你可知晓她如今对我们来说是如何重要吗?”
苕青垂下了头,半跪了下来,“主人,方才属下一心在刺客身上,加之我们寡不敌众……”
“也罢,让他们尽快找到她。”陆离莫名有些焦躁,回望岸边上搏杀的众人。
“主人,您在南安国从未树敌,而夏凉国更是不可能对您怎样,此次莫非是……”
“哼!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果真是容不得本王!”陆离面色苍白,身上那股幽冷的气息却令人恐惧。
苕青不再说话,他知晓他这么多年来的隐忍,他不问也知晓他心中早已打算好一切。只是,他不太相信女子能起得了什么波澜。
萧弥繁被哭声吵醒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偌大的山洞中,只有她身后的石壁上画了一盏烛灯。
方才那人捂住了她的嘴,随之给她闻了什么物什,她便没有了知觉。
女子的啜泣声还在身边回荡,弥繁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瞧见周围铺着干草的地上坐了大约有二十几位少女,有不少更是掩面哭泣。
“你醒了?”坐在最角落的一位女子,面容清秀,眸中却带了一股幽冷气息,和一旁哭哭啼啼的姑娘有着霄壤之别。
“这里是?”弥繁狐疑地瞧着四周,近来所有事都变得扑朔迷离。师父师兄们尸骨未寒,自己被人投毒莫名奇妙到了越镇,后又半夜着火,陆离一行人遭遇杀手。
虽此次越镇之事,她隐隐感觉是有人冲着陆离而来,但是对于师父以及自己的遭遇定和那夜她所瞧见的事脱不了关系。
她对这世道本就不怎么了解,过往的她本想着去外界瞧一瞧,以致日后可以保护师父和师兄,自己还能寻一寻自己的父母,但不过短短半月时光,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不知晓么?莫非姑娘不是越镇之人?”女子眼中潋滟波动,朱唇微启,颇为惊讶,举手投足之间一种大家闺秀之气。
弥繁摇了摇头,从小她走得最远的地方便是那日的茂令县,对于越镇只是知晓有这么个地方而已。
“越镇表面瞧着只是一方安乐之地,但暗地里官商勾结。一年前,此处不知从何而来一位富甲一方的商贾,结识了县令。那商贾说是有个儿子长年身娇体弱,说是要找个女子来侍奉他。”
“这本是好事啊?”弥繁困惑道。
女子莞尔一笑,面上却略有苦涩,“些许父母也都如姑娘这般想,的确是好事,只要跟了那位公子,之后荣华富贵享不完。所以越镇好多女子都寻了媒人来,推荐自己家的闺女。只是那位公子不知为何各个都瞧不上,凡是见了那位公子的女子,再回来后都变得疯疯癫癫,更甚者活不了几日便死了。”
“为何?”弥繁心惊,莫不是那公子身上有何妖魔鬼怪附身不可,祸害了这般多的女子。
“无人知晓。有人报官,但县太爷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后媒人也不敢再介绍,谁知越镇上便陆陆续续有女子失踪,家里越是看的紧的女子,最后结局往往越惨。如今,说是那位公子还没有看上的,这些姑娘也是同你一样,半夜被人抬来这处的。至于这是何处,我们都不知晓。”
弥繁盯着女子,目光如炬,虽说那位得病的公子很令人好奇,但这位平静的女子更加令她震惊,如此心平气和,不畏生死之人弥繁倒是第一次见。
“你不怕么?”弥繁起身捋了捋身上青色的男装,唇边始终含着一抹笑意。
“你不是也不怕么?”女子澄澈的眸中款款游过一抹挑衅。
倏然间,二人便都无语,只是对望着。
身后传来铁链声,弥繁回头便瞧见几个身着藏青色衣服的男子推开门进来了。少女们止住了哭声,紧缩着身体,栗栗危惧。
弥繁急忙坐在少女身旁,垂下了头。
为首的男子从弥繁面前缓缓走过,似是在挑选着案桌上的商品一般,将每个女子都打量了一番,随之便指了向中间的一位女子,身后的两位随从立马靠近了女子。
“哇!”一声,女子嚎啕大哭,“不要,不要,放开我!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一旁紧缩在一起的姑娘们身体都颤抖着,女子被两个随从提着出去了,杀猪一般的刺耳尖叫声还在山洞中盘旋。随之,便戛然而止,女子怕是昏厥了过去。
弥繁对那位病中的公子愈加的好奇了,竟能够让越镇女人闻风丧胆,到底会是何种人?
“他们带她去哪里了?”弥繁扭头低声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靠在石壁上,秀眸微阖。
弥繁见她也无心回答,便起身朝着铁门走去。
铁门外此刻已没有了声音,只有两架盆火响动的声音,往外的通道曲折蜿蜒,瞧不清通道后的模样。
她越想越蹊跷,倘若是那商贾,倒也不至于去客栈放火,但倘若不是,她为何会在此处?
不知此刻究竟是何时,前一秒还在哭泣的少女们,此刻陆陆续续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倘若一天当中只有一个姑娘离开吧,今日定然是安全的了。
弥繁坐在方才醒来的草堆上,从怀中掏出那块戴在脖子上的璞玉借着幽暗的灯光,端详着上面的字——婉。
那块方帕上的字早已被师父的血浸泡得模糊,弥繁将它同师父葬在一起,大仇定然是要报的,只是如今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古域又不知所踪,偏偏这个世界于她来说又陌生得紧。
“可是和田玉?”一旁的女子倏然张口。
弥繁一怔,“你见过这玉?”
“过去我姑母曾给了我爹一块类似的,但色泽没这般纯朴,这块瞧着倒像是极品。”女子方才眸中的光华消失不见,再次惫懒地躺了下来。
弥繁嫣然一笑,没有再说话。她知晓即便是问了,这女子年龄和她所差无几,也不知晓十五年前何人拥有这块玉。
“我叫寺谨,你呢?”女子微微挑眉。
“弥繁。”
“弥繁?可是《六国论》中‘奉之弥繁,侵之愈急’之弥繁?”女子颇有兴趣,坐了起来,继而说道:“你父母倒真是有趣,取了个这般的名字。”
弥繁瞧着洞外,目光略有空洞,她从未看过这些书籍,更是不知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的含义,只是为何会起个这般名字?
“我没有父母。”弥繁淡然道。
寺谨噤声不语,瞧着弥繁。
半晌,从怀中掏出半个硬硬的饼,递给了她,“喏,给你,瞧你年龄比我小上好多,不如近日我便来保护你。”
弥繁心中一阵暖流,的确自己早已饥肠辘辘,适才肚子也开始叫了。这女子外表虽冷冰冰的,却也是个好人。
“谢谢。”
“不谢,我只是瞧着你不同她们,整日哭哭啼啼,倘若我们有机会出去,定要和你交个朋友。”寺谨拍了拍弥繁的肩,便躺了下来。
弥繁一时语塞,自小到大,自己的伙伴都只有古域一个,附近的村民见了她犹如见了魔鬼一般,怎么会说于她交个朋友。
“如何能够逃出去?”弥繁微不可闻的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