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早已点燃了灯,如同他居住的一般,依旧是点着玫瑰花的味道,干涩却带了几分香甜之意。
入门之时,那女子便斜靠在那小榻上,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打了个哈欠,不紧不忙地说道:“看来你是想好了。”
赵烨辰瞧也未瞧一眼她,径直坐到了一旁,“人给你带来了。”
越磐这些天来也听在耳中,无非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罢了,便站在一旁也并未动作。
“谷主大人,请你来不过就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廖寺谨缓缓死了身,迈着小步走到了越磐面前,眼底一如既往地冰冷。
“何药?”
廖寺谨扭头瞧了一眼赵烨辰,捂着嘴偷偷笑了几声,朱唇轻启,“便是你给萧弥繁吃的药而已,不过,若是没有,你也可以给我一点吃了便让他心中只有我一人的药。”
越磐冷哼一声,目光中尽是不屑之意,“靠这种手段得到的人,你心中会满意吗?”
“这便不要谷主管了,谷主只需要告诉我给还是不给便行了。”廖寺谨说着便又坐会了榻上,翘起了二郎腿,面露得意之色。未等越磐说话,她又急忙说道:“谷主可考虑考虑,莫要急着回答于我,毕竟越蓉姑娘的命我可不敢轻易保证,毕竟越蓉姑娘的夫婿都已去了,怕是她也无活着的意义了吧。”
越磐垂下了头,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指尖微微颤抖,终是未能攥在一起,“不知佑亲王何种意思?”
赵烨辰点了点头,眼底一抹萧瑟,“谷主只管寻药便是。”
越磐便也再未插话,转而对着廖寺谨说道:“药在我的药房之中,我可以给你,但你得让我见一面越蓉。”
他最是了解那种挚爱之人惨死在自己面前,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向来他与越蓉定然是得罪了某处的神灵,以至于他兄妹二人遭遇竟这般神似。那南安的五皇子好不容易来了药谷,他们二人好不容易喜结连理,但这还未一月时日,便有了这等灾难,偏偏他却无法阻止。
越蓉恨他,说都是自己一时心软未能杀了弥繁,说倘若不是弥繁药谷定然也不会遭受此劫,她相公也不会死,一切都是因为弥繁,一切也都因自己的心慈手软。
“我说话向来作数,你可以去看她但是她见不见你便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廖寺谨说着便出了门,越磐随即跟了上来。
还是那栋小画楼,越磐随着廖寺谨缓缓上了楼。越蓉闺房的门是半开着的,廖寺谨瞥了一眼他,便自己先进去了。
“蓉姑娘,你大哥想要见你。”廖寺谨的声音响起。
透过门缝,他瞧见里头的窗下一个蓬头垢面,衣着凌乱的女子坐在底下,呆呆地瞧着窗外,手里拿着一件暗黄色的锦袍,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只是愣愣地瞧着漆黑的窗外。
越磐眸底不由自主地浮上一层水雾,指甲镶入了掌心,眉头却不曾蹙起一丝,但见他喉结晃动了几下。
“蓉姑娘?”廖寺谨又唤了一句。
越蓉依旧毫无动静,廖寺谨正要上前时却见越蓉突然起身自一旁的木桌上随手拿起一个花瓶便朝着廖寺谨而去。
廖寺谨始料未及,但见她扑了过来时,她身子朝后一仰,一只脚随之抬起便将花瓶踢碎在了越蓉手中,而她另一只手中的衣服瞬间掉在了地上。
似是把什么珍贵的物什丢了一般,越蓉未顾得上廖寺谨慌乱地捡起了脚下的衣服,抱在了坏中,泪光莹莹的眸子瞥了一眼廖寺谨又转向了门外同样狼狈不堪的越磐,用更加仇恨的眼光狠狠瞪了一眼。随即便缩在了角落。
“滚,都滚!”越蓉声音中有几分哽咽,低下了头。
“你大哥……”
“别跟我提他,滚——”越蓉声音一瞬间变得有些尖锐。
廖寺谨转身耸了耸肩,便走了出来。
越磐也未说话,自顾自地朝药屋而去,隐匿在黑暗中的眸子中是嗜血的目光。跟在身后未现身的那股高手的气息还在那处,他放慢了脚步,不知思考着什么。
到底已是深秋之意,一阵寒风入屋,萧弥繁打了一个喷嚏,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旁的人似是也被惊到了一般,随即便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萧弥繁的头,转眼时一双大眼正盯着他。
“醒了?”陆离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凤目中尽是疲倦。
萧弥繁挪了挪身子,警惕地挣脱了她的怀抱,移眼时萧婉玉和三长老都躺在一旁的草堆之上,她将毯子一撇,急忙奔了过去。
“三长老!三长老!娘!娘!”她一只手拉一个人,另一只手却在萧婉玉身上摇晃着。
果然是廖寺谨抓了他们吗?萧弥繁眸中一抹阴戾,可是她又能如何?
陆离正要告诉她这二人被下了药时,却见二人俱缓缓睁开了眼,有了动静,他反倒噤声不语了。
“弥繁?”萧婉玉缓缓起身,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凝滞。
“唔?”三长老哼唧了一声,睡眼惺忪。
“娘!”未等女皇反应过来,萧弥繁一头便扑进了他的的怀中,语中激动与凝噎并存。
女皇摸着弥繁的头,眼底一抹欣慰低声安慰着。
一旁的的三长老缓缓起身,撇了撇嘴,翘着兰花指说道:“这种母女相见的场面最是令人不适,真是矫情。”
陆离嘴角扬起微微一笑,面色发黄,斜斜地靠在角落,只瞧着萧弥繁。她一直便想寻到家人,但寻到却不曾珍惜,到如今才打开了心结,倒还是一件好事。
“吆~”三长老似是发现了宝贝一般,眼里闪着星光,急忙撩了撩一旁的碎发,收拾了一番,才起身笑眯眯地说道:“陆公子,有缘千里来相会,未想到人家睡了一觉的功夫上苍就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啊,太欣喜了。”
说罢,便往陆离跟前凑。陆离一身鸡皮疙瘩,因太过着急,猛烈咳嗽了几声,便往角落挪,“多谢三长老挂念,授受不亲,授受不亲,你莫要靠太近,莫要靠太近。”
一旁的弥繁正与萧婉玉说着近来的事,听见陆离的声音大了几分,便回过头,正好瞧见三长老妖娆的模样,瞬间便笑出了声。
“三长老,陆公子可是赵国太子,你若是轻薄了他,小心他日后找你麻烦。”如今药谷已是这副模样,三长老能够心平气和,已是难得,只不过方才他睁眼时的那一抹警惕与仇恨险些让她呆住,从未见过如此的他。
“赵国太子?陆公子?”萧婉玉面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微微侧头瞧向了角落的人。虽不如当年那般容光焕发,但凤目犀利,身上那中一如从前的轩昂气度却还是一样。
陆离这才起身,半跪着,拱手说道:“陆离见过女皇陛下!”
萧婉玉扶着弥繁的手坐正了身子,再次上下将陆离打量了一番,突然便笑出了声,只是眸中却几分严厉,“当初你只身一人来我宫中时可未曾告诉我你名唤陆离。”
“赵修寒见过女皇陛下!”陆离再次拱手说道。
萧弥繁星眸中一瞬黯然,原来就连名字也是假的,不知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信于他的。
“赵修寒,陆离……”女皇轻唤着名字,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佑亲王于你,到底还是青涩了几分。”
“多谢皇上夸奖。”
“毕竟是你赵国胜了,如今我已不是皇上,也不必行礼,反倒你可是赵国太子,按礼数应当是我们这等平民来行。”女皇笑容消失不见,眼底尽是一股黯然悲怆。
陆离微微抬眼,眼底一抹狡黠,“于公于私,陆离还是得拜你。”
女皇闻言一愣,随即瞧了一眼弥繁便“咯咯”笑出了声。
三长老与萧弥繁不知就里,面面相觑。
“娘,是我不好,未能保护好您,让您受苦了。”萧弥繁将方才的疑虑抛之脑后,反正即便是她问他们也不可能会告诉自己。
“傻孩子,是我连累了你们。”萧婉玉面色慈祥,眼底却一抹空洞,“不知焕风他们如何了?”
萧弥繁不敢告诉她,暗卫在夏凉城中悉数被灭的事,便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块锦布掏了出来,递给了她
“这是?”萧婉玉面带踌躇,喜欢这种金绣云纹的锦布的人怕是这世上也无几人吧。
“我爹……临终……”她努力将他的死说的不那么难听,无论如何,建宁帝那般做是自己选择的不是?她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爹临终前托我交给你的。”
萧婉玉拿在了手中,端详了片刻,未曾立即打开,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死了?”
“是。”
“南安也亡了,按他的性子,定然也不可能继续活下去的。”目光说着便将锦布装在了自己怀中,额上露出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
陆离眼皮愈加沉重,本来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门一声被踹开了,几个壮汉走了进来,恶狠狠地说道:“吆!都醒了!看来药量不够大啊?来人,统统带走。”
萧弥繁欲要运功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没了武功一般,而一旁的陆离更是软绵绵地,毫无力气,面色如同白纸,她暗道不好。便听得身后的三长老说道:“越磐那小子,不知吃错什么药了,给老娘……给老子下的药,竟连走路也觉得费力!”
“越磐?”
萧弥繁猛然转头,却被一旁的壮汉推了一把,“看什么看走你的路!”
越磐怎会给他们都下了药?越磐不可能会这么做?难道他瞧见谷口的土坑还无动于衷么?他到底如何想的?
到了原先谷主越磐的府中,刚一入大门,萧弥繁便瞧见前院燃起的火堆后,赵烨辰怀抱着廖寺谨正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动作暧昧之际,眼底也一片温和。越磐正在一旁视若无睹地站着,纹丝不动之下让人觉得他其实木头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