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行了一天左右,才到了最近的镇上。到时已经酉时六刻了,小镇只有一条街贯穿到底,小贩小商的早已收了摊,二人找了许久,才到了一家仅有的客栈。
方进去时,正打着瞌睡的小二被被弥繁同陆离玩笑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见这个点了还来客人,便满脸堆笑,“二位客官是住店吗?”
陆离自行囊中摸索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沉声说道:“两间上好的客房。”
小二一愣,来回将二人的脸扫视了一遍,随即将银子拿了过去,才略显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二位客官,本来镇上就我们这一家客栈,今日旅人颇多,因此……还有一间房了。”
说罢,陆离瞥了一眼萧弥繁,失意她的意思,二人都累了一整天,有屋子住自然是好的。但就是,只剩一间房……
萧弥繁摇了摇头,的确是有些为难。她察觉到陆离本来待她就有些不同寻常,要是再共处一室,怕是……
“要不,我们再找找。”萧弥繁无奈地说出这句话,虽然有些苍白无力,二人将镇上寻了个遍,的确只有这一家店,她也无法取舍。
小二却满脸理解,若有所指地笑道:“夫人知晓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要小的说,您夫妻二人同住一间房也不是不可。瞧二位的模样,似是新婚燕尔,竟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离脸上微微泛红,欲要否认却似是张不开口,却听得萧弥繁冷然道:“与阁下有何关系?不该说的事就莫要说!那房间我们要了!拿一副床褥来,再做几个招牌菜送到房间!”
小二见二人神色有些不对劲,连忙闭了嘴,他瞧见的公子小姐那么多,这二人的确一看便为郎情妾意,还有何否认的?
萧弥繁拿上了钥匙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二楼行去,陆离紧随其后,而小二只是摇了摇头,朝后厨已歇息了许久的厨子吩咐去了。
房间甚小,推门点上烛火时,对面便是一张床,而紧挨着床榻似是一步的距离便是一张桌子,桌子后一张朱漆木柜,再无其余空闲位置,窗户中的夜风时而轻拂着窗幔,瞧着却也顺眼。
“的确太小了。”陆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屋中打了几个转。
萧弥繁将身上的行李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便躺在了床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朝着墨色的幔顶看着。
“将就一晚,明早我们在集市上装个马车就好了。”
“嗯。”萧弥繁自鼻腔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眼中灵光一闪,嘴角便挂上了讪笑,猛然起身一副不怀好意地眼神瞧着陆离。
陆离嘴角似是微微上扬,每当她这个眼神时,他就知晓她定然有了什么鬼主意。其实,他倒是乐意瞧见如今她这副模样,似是初识时的单纯,偶尔还会捉弄一下旁人,但又有时候却善良无比。
“怎么了,用这种神情瞧我?”他佯装一副无辜模样,眼中尽量流露出诧异。
萧弥繁起身,星眸中泛着淡淡涟漪,小脸上却是一副乖张神情,步步逼近了陆离,嘴角玩味的笑意撩拨人心。
陆离虽说神态自若脚步却一步步后退了,本来屋中就不打,三两步他便靠在了墙上,而萧弥繁身子也贴近了自己。他鼻头微微一拧,尽量控制着自己,窗外夏风呼呼的声音在屋中盘旋,与之对应的还有陆离不能自已的心跳声。
二人不过咫尺距离,眼看萧弥繁要贴了上来,陆离贴在墙上的手不由自主地便伸了出来,心中似是火燎一般,他想抱紧她。
萧弥繁却兀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脑袋旁,居高临下地瞧着陆离,声音魅惑不已,“陆兄,我想同你游戏一番。”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陆离的遐想,他迎上了萧弥繁的目光,脑中对“游戏一番”这个词极力思考着。
“嗯?”陆离声音有些沙哑,她若是再以这个动作与自己说上几句话,没准他真就要应了小二哥的那句话了。
“难道你不懂我的意思?”萧弥繁一字一句地说着,嘴里吐出阵阵热气喷到了陆离的面上,略带痒意。
该死!到锦音楼好的没学上些,倒是将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学会了!陆离凤目中游过一道带着**的光,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一个敏捷的翻身,便重力将萧弥繁抵到了墙上,声音一时极其低,“你应当知晓你方才所为会怎样?”
萧弥繁眼中的朦胧一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有些羞耻,明明是要捉弄一下他,却很是享受这个过程,她敛下了眸底不了察觉的羞怯,笑着说道:“这房间太小,不过比荒郊野外倒舒坦多了,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可不愿同旁人挤在一张床上。方才我又吩咐了小二去送几壶酒上来,若是你能赢得了我,你便睡在床上,若是你输了,这屋中也无法再打地铺,你披着被褥在桌边将就一晚可好?”
“你莫要后悔。”陆离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弥繁,也确实同她从未拼过酒,他见过她烂醉如泥的样子,却从未一起畅饮过。
“娘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弥繁一把推开了陆离,昂这头睨视着他,论喝酒,就连越磐也不是她的对手。想当初萧肃尧和赵烨辰都与她拼过酒,结果都一一拜在了她的手下。她瞧着这陆离也并非酒筒子,他身上就连一点酒香味都没有,定然是常年不近酒。她,赢定了!
萧弥繁说罢,便一蹦一跳哼着调子出去了,得少要几坛酒,灌醉陆离还用不着那么多。
待她走后,陆离才发出一阵微弱的笑声,到底她还是那个她,已许久未见这么活泼过的她。
不一会,菜便上齐了,酒也端上来两坛。萧弥繁二话没说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碗,又拿过来一个肘子狼吞虎咽似地啃完了。一旁的陆离见状,含着笑同她一起吃着,吃了三分饱时,萧弥繁才给二人细细倒上,方说道:“我们先来猜拳好了。”
“随便。”陆离吃了片萝卜,抬眸肯定地说道。
第一把时,萧弥繁赢了,陆离一饮而尽。而后六把,弥繁连输,眼看一坛酒就要完了,她有些焦急,摆了摆手,慷慨说道:“此局无趣,我们换种玩法。”
“你想玩什么?”陆离眼底含着诡谲的笑意,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不如这样,我们一人问一个问题,若是答不上来就喝酒,但不许说谎!”萧弥繁站了起来,撩起了袖子,眉飞色舞。
“你先问吧。”陆离喝了一口旁边的茶水,不动如山。
萧弥繁嫣然一笑,凑近了一些,“你可知晓那赵国佑亲王赵烨辰近况如何?”若是他知晓便是最好不过,若是不知晓也正好让他喝酒了。
陆离眸中黯然转瞬即逝,又夹了一块肉,漫不经心地说道:“听闻佑亲王旧疾已犯,命在旦夕,早在我来的那几天他便被赵王召回了赵国。”
心中莫名一酸,难道那传信所说都是真的?萧弥繁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眼神空洞,发着呆。
陆离对她的表现尽收眼底,将筷子随手放了下来,“该我问了,你同赵国佑亲王有何关系?”
弥繁思绪乱飞,明明就连夏凉宫中太医都说了他的病已完全好了,又怎会突然复发?
“小道姑?”陆离又唤了一声,重复道:“你同那佑亲王是何关系?你若是答不上来便自罚一杯吧!”
“我来时答应他回去便要嫁给他的,他真心实意待我,三番五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又是不可多得谦谦君子,我心甚喜。”萧弥繁说着语气有些悲戚,但又甚是认真。
陆离一言不发,便将一旁的酒又下了肚,“你答上来便是我输了。”
“那我便要再问了。”弥繁吐了一口气将方才的事都抛之脑后,秋水明眸中倒映跳动的烛火,“你……”
“嗯?”
“你与我的关系当真是你说的那般?”
陆离垂着头,低声说了一句,“不是。”
“那……”
“该我问你了。”陆离打断了萧弥繁的后话,极其认真地说道:“你可曾记得你潜入浮玉山庄的那晚发生了何事?”
萧弥繁蓦然一怔,她的确是潜入了山庄,她那时与古域二人险些被周翰杀了,后来怎样了?她为何记不得了?
“那时你与你师兄二人险些被杀,我瞧着是你,便阻挡了庄主,你当真不记得了?”陆离虽说这么说,但却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波澜,似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萧弥繁茫然地摇了摇头,许是当初她被蛊虫侵蚀,忘记了有些事。她也不再追问,连喝了两杯,又问道:“那你瞧我的眸子为何会有一种愧疚包容的意思?”
陆离不答,直接倒了酒喝了下去。这倒令弥繁更加笃定了他们两个定然有着眸中联系。
“那你为何瞧我的眸子又有一种厌恶的意思呢?”陆离苦涩地笑着,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
“有吗?”萧弥繁喃喃自语一般,她答不出来,便喝了酒。
二人一时都不再发问,自顾自的倒上酒,碰过杯后各自又一干而净,甚是默契。
约摸又喝了两坛酒,萧弥繁端着黑釉瓷碗眼神一片迷离,脸蛋挂上了两抹绯红,已是醉眸微醺,自嘲地笑了一声,“不是两清了么?你怎么还要来找我?又是要打药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