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长歌姑娘抓起来?”陆离瞧着弥繁,眸底投以安慰的神色,正色道。
端王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朝陆离走了几步,“这满楼的客人都瞧见她刺杀了睿王!刺杀亲王何等罪名,陆大人,你这般袒护于她,莫非你与这女刺客还有什么关系不可?”
“王爷……”
“陆大人!”
陆离还未完说话便被萧弥繁打断了。
“陆大人,长歌在此谢过您对长歌的信任,只是今夜的确是长歌刺杀的睿王!”萧弥繁坚定而孤傲地昂这头,一双星眸底雾气萦绕。
楼中一片沸腾,刺客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正感慨这长歌姑娘的确是不可方物的佳人时却不禁有些惋惜,刺杀亲王,甭管睿王是否还活着,这女子怕是活不长了。
陆离沉着脸,瞧向了萧弥繁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面上一如既往的冰冷如霜,“长歌姑娘,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思量好了再言语。”
“陆大人!”端王声音加重了几分,点到为止,只是提醒了陆离。
萧弥繁冲着陆离微微一笑,如六月清泉一般的纯净,“陆大人好意长歌知晓,只是大人有所不知,长歌与睿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报了仇而已,无关他人,长歌甘愿受罚!”
虽说与她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并未太久,但按照他对小道姑的了解,一旦她决定了的事,即便旁人如何劝阻,都无法改变。也是,她能够坚持这么久,全靠她的仇恨活着,如今她将她认为的仇敌已杀,自然视死如归。
陆离想着便僵硬地让开了,凤目中的深渊无人瞧清,只是瞧着弥繁的余光中含着千言万语,随即转向端王拱手低声道:“下官逾越了,还请王爷责罚。”
“责罚倒不必,只希望日后陆大人能瞧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凡事都与本王作对!”端王冷冷瞥了一眼陆离,转身甩袖便朝着睿王方才被送去的方向走去。
前几日来过锦音楼的人都知晓,那日,陆大人为了一个窃贼曾与端王冲撞,陆大人解释却说那盗贼竟然就是长歌姑娘。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陆大人在锦音楼中待了三日三夜,就连皇上也龙颜大怒,张丞相虽然生气,但到底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义子,遂在皇上跟前掩护了陆大人。这几日陆大人还在风口浪尖上,不料今夜又为这身为刺客的长歌姑娘说情,众人都瞧见的事他还质问那长歌姑娘。莫不是外界传言是真——陆大人对廖寺谨无情,心系风尘女子。
陆离若有深意地瞧了一眼萧弥繁,也转身朝着周围拱了拱手,上了楼,背影摇摇晃晃,寂寥无比。
楼中看客指指点点,如今睿王被刺怎还有歌舞的心情,便逐渐散去。萧弥繁目光尾随着深色身影,直至他转身上了楼,呆滞着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她被几个守卫无礼地带了下去,角落里,熟悉的身影蒙着面纱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眼角泪如雨下。萧弥繁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便扭头再也不瞧她。
既然你为救我失去了容颜,即便我为你忍气吞声又如何?今生遇见最暖的你,便是我萧弥繁的福分。好过众人表面上殷勤不断,捧你到天上,实际却在紧要时刻识你如粪土,不值一文,抛之不惜。
说起来倒还真有些蹊跷,一连两日,两位亲王被刺,怎能不引众人联想。
弥繁连夜被送入天牢,阴暗腐臭中夹杂着寒冷如冰的空气,方一踏入,便觉得寒意袭人。她笑了笑,将死之人竟还这般挑剔,今夜没有直接被灭口已是端王仁慈,怎还能奢望他能就此放过她。还未见到古域,也不知晓他生死,半只脚便已入了黄泉路。
“不许笑!快走!”一旁的守卫狠狠推了一把萧弥繁,严厉呵斥道。
弥繁险些扑倒在地,拳头握了握,随即又松了开来。
周遭时而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呻吟声,天牢之中的人皆是将死之人,怎会有人关心于他。
瞧着有一个只待了一人的牢狱,守卫随手便将萧弥繁推了进去,脚上于手上的铁链互相碰撞,引得周遭一阵躁动。
一旁的草堆之上躺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污垢的人,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正打着呼噜蜷缩在一起睡着。
弥繁找了一处并没有那般脏的草堆坐了下来,抱着膝盖,思绪飘飞。
大仇得报,但并没有想象的那种如释负重的轻松感,反而心中愈加沉重了。
许久,周遭愈来愈黑,她几度呼吸不上来,竭力挣扎着。兀地,眼前一个靛青色身影缓缓走来,温和如风,沾染了几许暖光,冁然一笑,轻轻说道:“小道姑,日后莫要再那般倔强了好么?既然你我是生死之交你便应该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我知晓你并非有意杀害宁王,日后莫要倔强,我会救你出去的。”
弥繁微微一怔,眼角挂了几颗泪珠,“谢谢你……”
靛青色身影缓缓转了过去,声音粗重了一些,“没关系,萧婉玉!”
“我不是萧婉玉!”弥繁一头雾水,陆离怎会如此说,莫非他知晓了一切?
“你怎能不是萧婉玉!”那人冷哼一声便转了过来,浑身被血液染红,身上插了一把短刀,面色苍白,瞪着萧弥繁。
“宁王!”
“萧婉玉!”
弥繁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却听宁王声音越来越近,她心如擂鼓,无处躲闪,尖叫一声便睁开了眼。
满面褶皱中夹杂着黑色的污垢,蓬头中别了些许干草,亦男亦女的面孔陡然出现在她面前,正细细打量着她。
她一个尖叫,伸手便挥上了那人的脸,随即便急速跳了起来。
只听一声闷哼,那人便倒在了地上。守卫听到了剧烈地响动,急忙跑了进来,吼道:“干什么呢?里面的,安分些!”
弥繁锐利的眼神瞪向了那守卫。守卫立刻便噤声不语,听闻这女子行刺了睿王,那双似星辰一般的眸子中杀气太重。
“哎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震散了……”那人躺在地上呻吟着。
弥繁定了定狂跳的心,试探地朝前走了几步,打量着那人。未想到不光相貌看不出男女,竟然连声音都听不出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这天牢中的人果真都是“人中龙凤”!
“你……你怎么样?”弥繁吞吞吐吐地张了口,瞧着已经坐了起来的人,心里有些发怵。
那人倏然抬头,咧嘴一笑,满口黄牙带了几丝墨绿,冲弥繁笑了笑,“我没事。”
“那便好。”弥繁松了口气,便又坐在了墙角,不再理会那人。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干草,一身尘土也随之飞扬起来,满室臭味。
“你是何人?怎么入狱的?”那人紧紧挨着萧弥繁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瞧着这个新来者。这么久了,从来不往这个牢狱中放人,寂寞的很,今日这小娃娃看起来很是有趣。
“杀了人。”单是臭味就令萧弥繁有些恶心,又怎想和他攀谈。
那人眸中一亮,又逼近了一些,愈加好奇,“你这娃娃瞧着挺乖的,怎么年纪轻轻不学好杀人呢?”
“与你无关!”弥繁朝着一旁不自在地挪了挪。
那人沉默了,手中的干草被拧成两截,弥繁依旧没有理会他。
良久,她都以为一旁的人再次睡着了,欲要超角落挪去,却听到一旁的人沉着声说道:“你并不像她!”
“何人?”弥繁不知就里,这人有些奇怪。
那人兀地扭过头瞧着萧弥繁的眸中百感交集,仇恨,怀念,欣喜悲痛集于一身。
那人顿了顿,笑开了,声音中尽是苦涩,半晌才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萧——婉——玉!”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萧弥繁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便愣在了原地,张口结舌。
“方才听你梦中喊的!”那人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见过萧婉玉?”弥繁脱口而出,兴奋溢于言表,怎会无缘无故被那么多人认错,定然不会是偶然。倘若她长得神似那位名唤萧婉玉的女子,没准便能知晓自己的身世呢。既然已丢了那块玉,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那人眸底含笑,点了点头,“见——是见过,只是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久得连我都忘了那是何时的事了。”
“那你可知晓她现在在何处吗?她是何人?”弥繁连声问道,身子扭到了那人身旁,主动凑近了一些,方才的嫌弃早已消失殆尽,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萧婉玉,一点点臭味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人讥笑了一声,往一旁挪了挪,似是不太受得了萧弥繁突如其来的亲近,皱了皱眉,“你如今都是将死之人咯,你就算知晓了又如何?小娃娃,你还小,大好前程望不到头,为何要做这种事呢?”
“前辈,求您告诉我!”弥繁因心中焦急,跪了下来,朝着那人拜了拜。
“你莫要拜我,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前辈尽管问!”